14.第十四章 原來都是老司機
謝祈一時間怔怔的立在那裡,卻是忘了行禮。兩個人的距離是在太近,呼吸相聞,謝祈一低頭便被桓沖身上的一陣冷香弄的心煩意亂,他勉強平抑了一下心神,退了一步,恭謹拜道:「見過……大將軍。」
他欲下拜,卻被上方那個身如修竹的身影有力地托住,身體的接觸只是一瞬間,體溫透過薄薄的衣衫傳到肌膚,卻令人戰慄,好在隨即便分開。桓沖淡淡道:「既然是客人,便不必多禮。」說罷便帶著侍從從他身邊走過,似乎對他並沒有什麼興趣,徑直上了主座,方才圍觀的人鴉雀無聲,自覺地分為兩側,為他讓出一條道路。
謝祈恭謹而立,目送桓沖的背影離開,才覺得鬆了口氣。
山秀端著酒從人群中走出來,嗔道:「方才我一個轉身,你便消失了蹤影,可是讓我一通好找。」
他見謝祈沒有答話,硬將那盞酒塞進他手裡,望著趨之若鶩湧向主座的人群,興緻勃勃道:「如此一來,倒不枉我來此一番。」
二人回上座落座,才發現陸紀和王之卿正與桓沖坐在一處,桓羽侍立一旁,卻不知正說些什麼,王之卿笑得意味深長,不知說了句什麼,他與陸紀的目光便都看見桓沖,而桓沖只是笑了笑,卻並沒有答話,顯然三人關係頗為默契。
謝祈還是第一次知道,這三人關係居然如此之好,像是知道他所想,山秀在他身旁托腮道:「同床異夢,貌合神離。」謝祈仔細想了想,認為這八字評價的確精準,倒不禁對他有些刮目相看。
自桓衝出現之後,宴席上的氣氛就活躍了許多,美食美酒如流水般不停歇變換,宴席半程已過,大部分的人都有些熏熏然,中央舞池中輕歌曼舞的美人廣袖翩然,謝祈想找個機便先偷偷溜了,一抬頭才發現對面的陸紀正表情嚴肅地望著他,這才想起來之前讓桓沖一攪和,他卻把陸紀交代的事情忘記了,今日還沒有與王之卿搭上話。
而他細細地搜尋了一番才發現,原來王之卿居然還在主座與桓沖閑話,若是按著他的意思,絕不願此時再去湊什麼熱鬧,然而陸紀目光凜凜,他卻不得不硬著頭皮上。
謝祈端了一杯酒,走到距離主座不遠的地方,想聽他們在說什麼,然而未待他站定,舞池中的樂聲便突然全部停了,迴廊盡頭的大門洞開。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風中飄來一陣清脆的鈴聲,一個聘婷的身影緩緩步入庭中。
那人裹著紗笠,全身都隱匿在一襲隨風飛舞的白紗里,容貌難辨,卻難以掩蓋妙曼的身姿,赤足而行卻如同踩在雲端,細白的腳腕上系著金鈴索,隨著的她行雲流水的步伐發出奇異的韻律,她走的很端麗,似乎絲毫也不在意滿場賓客緊緊追隨在她身上的目光。
她徑直地走到主座,立在桓沖面前,卻是拜也不拜,直直開口道:「將軍說一月後從葉國退軍,為何今日還不退。」
此言一出,謝祈忽然明白,這女郎大約便是葉昭,葉女素有傾城之名,葉國國主獻降,將親生的妹妹送與桓沖,卻沒想到桓沖北歸,居然把這女郎也帶了回來。
桓沖並沒有答她,倒是一旁的桓羽目瞪口呆地望著她道:「你怎麼自己來了?」話畢又有些焦急道:「兄長,這都是我的錯,今日她便鬧著要見你,我一時不忍,便將她接了過來,想著等散了席你若回來,見上一面也好,卻沒想到她竟自己來了。千錯萬錯都在我,你千萬不要怪她。」
葉昭打斷他,冷冷道:「我為什麼不能來,當初我兄長言道,只要我跟你走,你便退兵,從此我們劃界而治,兩相安穩。」
這話說的未免有些太孩子氣,一看便是用來哄她這樣天真的女孩子,看年齡確實也不過才十六七歲,謝祈在心中搖了搖頭,望著她隱匿在紗中的期待的神情,隱隱擔心她此番便要狠狠地失望了。
桓沖聞言卻是淡淡,開口道:「葉國已經亡了。」此言一出,他的語氣篤定,葉昭身體一震,望著高高在上的那人繼續道:「你兄長確實如此之說,我卻沒有答應他,他自知無望已經面北稱臣,我已上書朝廷,封他為葉候,此時諭旨應該已經到了他的封地,
葉昭聞言退了兩步,足上的金鈴細碎地顫抖,她呼吸急促,開口道:「不……不,不可能。」她的目光求助似的環顧一圈,希望有誰能出來反駁,然而身邊卻靜的能聽到一根針落地的聲音。
大約知道桓沖並沒有騙她,目光泫然欲滴,幾乎要落下淚來,卻又強硬地忍住了,抱著膝坐在地上,低聲喃喃道:「既然如此,又為何要送我來。」既是美人,即便容貌難辨,但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情態動人,此時如同狂風中柔嫩的花朵,更讓人不由心生憐惜。
桓羽不忍,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在她身側輕聲道:「我送你回去。」葉昭在紗中咬著唇,卻不肯走,只是瞪著桓沖,大約將這亡國之恨都算在了他身上。
桓沖大約是覺得有幾分有趣,並沒有與她計較。謝祈端著酒站在那裡怔怔地站著,卻不知道該做什麼,也許是他看的太入神,桓沖的目光忽然落在他身上,謝祈一凜,便低下頭,裝作與身邊之人閑談的樣子,山秀卻不知道又從那裡鑽了出來,大約是喝的有些高,摟住他的脖子,整個人掛在他身上道:「人生得意須盡歡,喝酒去。」桓沖深深地望了他二人一眼,山秀沖他遙遙一笑,桓沖傾杯還禮,將視線又轉移了出去。
像是為了緩和氣氛,桓羽輕輕擊掌,樂聲又起,庭中又恢復了喧鬧,而剛才池中那些婉轉嫵媚的舞伎卻四下散入了客席,每人身邊都有一位美人相伴,逐漸將宴飲的氣氛推向□□。
桓羽見葉昭不肯走,嘆了口氣,在她身側哄道:「你不願走也罷,只是需好好給兄長敬一杯酒,陪個不是,今日的事情也便罷了。」
葉昭忍住淚道:「我不去。」
桓羽無奈道:「我這也都是為了你好,去國離鄉,既然做了兄長的女人,他便是你唯一的依靠。」
葉昭聞言身體一震,轉過頭怔怔的看著他。
桓羽牽著她走向主座,將她推到桓沖面前,在她耳邊輕聲道:「去吧。」
葉昭被推了出去,卻只是僵硬地站在那裡,不情不願的。桓沖望著她,表情有幾分玩味,桓羽簡直一頭冷汗,尷尬的氣氛中,桓沖身旁的王之卿望著一襲白紗里的葉昭,笑道:「捂得這般嚴實,難道在床上也這是如此。」
桓沖笑了笑,玩著空杯卻並沒有說話。
謝祈一口酒差點嗆了出來,山秀卻一副少見多怪的樣子看著他。酒到正酣處,氣氛也漸漸放開,謝祈一轉頭,便見身邊旁之人一手摟住舞伎,將手伸入她的輕薄衣衫之中,那女郎雖滿臉羞容,卻並不掙扎。
光天化日之下,謝祈不曾見過這樣的景象,頓時有些呆了,以前在宮中開宴,他換了男裝偷偷混在其中,也從未有這樣的局面,而宮外的宴飲,桓沖是向來不肯讓他去的。他曾天真的以為身邊俱是正經人,卻沒想到都誰懂得比他多。山秀卻司空見慣了一般,一面摟住身邊之人的細腰,一面望著幾經掙扎最終還是乖乖入席,坐在一眾男人身邊的葉昭,附身過來咬著他的耳朵道,你看這便是亡國,即使是公主,也淪落成一介玩物,謝祈心中一顫。
他用餘光看了一眼陸紀,還好,滿場終於還有一個正常人。陸紀雖與身側之人談笑風聲卻冷眼旁觀,身邊雖也有舞伎相伴,但那女子始終只是中規中矩地坐著,為他添酒,行為並未逾矩,想必這些人也是受過訓練,因客而異。
山秀懷中那女子也是極其美麗,見謝祈一副少見多怪的樣子與周遭格格不入不禁笑噴,問他有沒有看得上的女郎,謝祈冷著臉擺手,山秀卻不依不饒。
兩人正在推搡間,那邊卻有人高聲起鬨,原來是有人故意將一壺酒傾倒在了葉昭身上,白紗輕薄,此刻盡濕,貼在她的胴體上便顯露出了優美的曲線,此時她雖驚慌失措,卻還要作無事的樣子,周遭一陣喧鬧。桓沖鬆了領口,那聲音更甚,然而他卻是解下自己的外衫,將葉昭裹住橫抱了起來,低笑道:「這是男人們玩樂的地方,你卻不該來。」
葉昭緊緊地摟住他有力的肩,在他的懷中幾不可查地顫抖,明明害怕,卻倔強地將頭扭向一邊。桓沖身量甚高,打橫抱著她,走進了屏風之後,身後轟然的起鬨聲愈發衝天,畫面也頓時旖旎起來。山秀也站起來興奮地張望,謝祈拉了他一把將他拽了下來。
山秀笑道:「桓寧州美人在懷,你這是羨慕,還是嫉妒?」大約是喝的有些高了,忽然就伸手擰了他的臉一把,狂放不羈道:「若說家世你自然毫無可取,但若單憑這張俊臉,大約也能有不少女人愛你。」
謝祈:「……」
謝祈冷冷將他的手從自己身上拽下來,山秀放開身邊的美人,端著酒站起來,從他身側走過的時候卻忽然俯身,在他頸側輕聲道:「男人也是。」
謝祈想踹他一腳,山秀卻大笑著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