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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不知山中歲月長

  雍玉嘆了口氣,人生中竟是第一次遇上如此棘手的麻煩。


  好在她很快便有了主意。典賣了身上的首飾,雍玉在城中雇了一輛牛車,便拉著謝祈和大夫開好的葯一路出城去。


  雍家在帝都郊外的鳴棲山上有一處荒廢已久的別院,是以前盧夫人去千峰寺清修前住的地方,自從她過世,便漸漸荒廢,雍家日漸沒落,更無人打理這處別院,像是被遺忘了一般,已經有近十幾年沒有人居住。


  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雍離大概會以為她一定已經離開了帝都,一定想不到她會躲在雍家的舊宅里。


  別院大門破敗不堪,雍玉費了許多力氣才從蛛網塵埃中勉強收拾出來了一間能住的屋子,駕車人幫她將謝祈安頓在其間,便拿了賞錢去了。


  雍玉將街市上買來的乾糧用井水浸泡了,二人草草吃了勉強果腹,雍玉累得渾身散架顧不上休息,謝祈卻已在裡間的層層帳幔中昏睡不省人事,果然是被伺候的命,雍玉走進去裡間時望著謝祈面無表情地想著,但是在太累,便挨著床坐在地上,靠著床睡著了。


  這麼一來便在此安頓了下來,期間雍玉又收拾出了一間屋子自己住。之前在西市採買一些糧食,這段時間倒是不用出門,只需在山中撿一些枯枝回來生火,便能燒出一鍋飯來。只是雍玉從來不曾做過這些,最開始未免被煙熏的眼淚橫流,而謝祈似有內傷,只能每日卧床休養,好在尚可自己下床走幾步,不然雍玉一個女郎,照顧他實在多有不便。


  這幾日謝祈的身體漸好,居然也能在院中多走幾步了,雍玉在心中猶豫,要不要舊事重提,問問他關於父親那樁案子的玄機。


  自從那日之後,謝祈卻再也不曾提起這樁舊事,雍玉幾次想將話題引到此處,卻都被他繞開了,不知是故弄玄虛還是真的關係重大。


  謝祈言中很少提及自己,卻把她的身世來龍去脈摸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雍玉也許是多年無人傾訴,每次都被偏了話題,不知不覺就說了自己家的許多舊事,包括兄弟鬩牆,姊妹不和,自從雍華去投軍無時無刻不為戰場上的兄長擔心,而自己又是如何離家而去。


  謝祈對這些家長里短倒是也聽得津津有味,望向她的目光頗有些幽深。待到雍玉驚覺自己吐露的太多也為時已晚,只將話題引到了這些年來的帝都軼聞。對此,謝祈倒也未置一詞,聽故事也聽得興緻勃勃,無故事可聽之時也手不釋卷,垂眸翻閱雍玉從書房抱來書卷解悶。


  那日之後雍玉終於找到了一個機會,其時謝祈正在一方案幾之上寫字。自從內傷消減,他就多了讀書寫字這樣的興趣。


  雍家本來世代簪纓,南渡之時也運了許多書來,盧氏也出自書香門第,陪嫁中多有佛經古籍,因夫人生前在院中清修,許多古籍佛經以及隨身之物便被運到了此處。而自夫人逝后,經年無人問津,積灰滿櫃。


  那日謝祈偶然發現了此處,便又尋了筆墨紙硯,似是對一應用具十分了解,隨手所選皆是上品。於是便在書房潛心抄經,身姿毓秀。


  雍玉家中從兄們從小習雅言,然自南渡已歷五十年,身處吳地,語音中未免會帶上些吳語婉轉,她卻從未見過有人將雅言講得如謝祈般中正流暢,似是一開口便是洛陽的十里繁華。有時雍玉真不禁會懷疑他是否真如自己所說,出身瀛洲平民之家。


  而那次,在書房雍玉終於直白卻忐忑地提起那日談到的雍牧一案的玄機,謝祈並未放下手中抄經的筆,卻也不再迴避話題,表情前所未有地鄭重。


  明明荒山野嶺全無一人,他卻命雍玉閉了門窗,待她轉過身來才開口道,「雍姑娘可聽說過星讖。」


  「讖緯之說興於前朝,讖為神對於人的預言,緯則為對儒家經典加以神學解釋,本是前朝用於鞏固統治的手段,本朝佛教興盛,因果之說緣法之說喧囂塵上,對儒釋道兼收並蓄,此風也愈演愈烈。」


  「而星讖則是指依據星相而來的讖語,星辰運行則往往與國家興亡有密切的聯繫,當今天子尤其篤信讖緯一說,曾多次祭天,以求神諭。」謝祈說到此處,抬頭望向雍玉。


  太常寺司掌星相,雍牧曾為太常寺卿,所以雍玉對星讖並不陌生。她望著長身玉立在一旁的謝祈,默默點了點頭。


  謝祈手下不停筆,繼續道,「那姑娘可知,雍大人之所以獲罪,正是與十年前的星讖有關。」


  謝祈的聲音雖不大,卻如同在雍玉耳畔炸起來一片驚雷,父親凝重的表情,獲罪后絲毫不為自己辯駁的態度,以及,臨刑前的坦然與悵然。許多記憶中模糊的碎片似乎都被串聯了起來。


  「如此說來,父親卻不曾私貪內府那筆錢財。」


  謝祈嗤笑了一聲,開口道:「內府是什麼地方,怎會輕易便被人貪下一筆,更以雍大人的為人,也不會做出這種事情,所謂貪腐一案,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的借口罷了。


  「借口?是什麼借口?」


  「自然是殺人滅口的借口。」謝祈淡淡道。


  「十年前,雍大人得到了一條讖言,其中包含著一個秘密,而就是這個秘密最終為雍大人招來了殺人之禍。」


  謝祈的聲音平靜,雍玉卻忽然感到全身泛起一陣寒意,像是距離真相只有一步之遙,然而這個真相卻如此令人望而卻步。


  「那讖言中究竟說了什麼?」


  謝祈輕輕望了她一眼,雍玉覺得整顆心都懸了起來,目光緊緊盯在他豐潤的唇間,然而下一瞬謝祈卻嘆了口氣道,「讖言里究竟說了說什麼,我自然也無從得知。」


  雍玉瞬間急道:「那既是如此,你又如何得知先君獲罪是與這讖言有關。」


  謝祈松腕落筆,拿起墨錠細細地研,淡淡道:「雖不知道讖言的具體內容,然而從之後的事情中大概可以猜到,這個秘密必然與國運有關。星讖源自對星相占卜,十年前,其時天子正欲立儲,朝中各種勢力拉鋸膠著,卻忽有熒惑守心,天子令太常寺渾天司夜觀天象,掌事司丞記錄星相後用星盤推演了九天九夜,將一條讖言交予雍大人後力竭倒地,據說他窺破了天機。」


  「而那之後,渾天司的觀星台卻突然起了一場大火,當日參與占卜之人均在火中喪命,而一個月之後,太常寺寺卿雍牧因貪腐獲罪,連三司會審也省去了,用了比平時快出幾倍的時間便定了罪,所以你說,這幾件事是否有什麼關聯。」


  雍玉顫聲開口道:「既然如此,那當年,先君卻為何從不為自己辯駁。」


  謝祈道,這還用說嗎,自古以來,皇權的鬥爭都激烈而殘酷,雍大人知道的這個秘密必與儲位有關,才招致如此災禍,之後天子遠封諸子,再也不提立儲之事便是明證。而隨著雍大人的死,這個秘密也被永遠地封存了起來。


  雍玉艱難開口道:「你是說這個秘密和爭儲的某位皇子有關?是他們在背後陷害了先君?」


  謝祈的目光落在她蒼白的面孔上,緩緩開口道:「是,也不是。」


  然而不等雍玉詢問,他繼續道:「言是,是因為這個秘密也許確實和儲位有關,然而十年前,先帝最大的皇子也不過才十四歲,他們的背後即使勢力滔天,想必過也難以避過三司會審,而對一個二千石官員定罪。再者殺人容易滅口難,他們又如何保證雍大人不會將秘密公之於眾。」


  謝祈的話語有所停頓,雍玉心中忽然有一個不好的預感。


  「所以你是說,這幕後必然有一個權勢滔天之人決定了這一切,而那個人……」


  「對。」


  「那人正是當今天子。」謝祈替雍玉說出了一直在心中盤繞的那句話,目光沉沉。


  「今上寡恩而多疑,若不想將讖言之詳細流散出去,必然要將所有知道秘密之人全部處死才能放心,而那時雍大人便知自己難免一死,但他是忠臣,行事盡節用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既然窺得天恩,自知貪腐之案不過是掩人耳目的借口,自然引頸就戮,不為自己辯駁一言,天子感其心意,也保全了雍家和他的一雙兒女的性命,這便是君臣之間達成的默契。」


  謝祈話音落了許久,雍玉才怔怔抬頭,然而淚水已經從面頰滾落。


  不知不覺中那人已經走到她面前,溫熱的手掌從上方為她拭去淚水。


  「其實這件事真相如何,尋覓到一絲蛛絲馬跡便能從中體味到幾分不同,只是十年過去,如浮雲流散,這個讖言中的秘密也隨著雍大人而去,再也不能有人為此翻案。」


  「不,這個秘密興許留了下來。」雍玉拭乾了淚,冷冷道。


  謝祈猛然抬頭,深深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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