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 瞞天過海的補救
耳邊的風疾馳而過,雍玉幾乎睜不開眼睛。
然而他們似乎跑了很久很久,久到後面追趕的鼎沸人聲最終遠去了,一切關於謝祈的記憶都隨風飄遠了,似乎這樣就能得到暫時的解脫。
不知今夕何夕,直到被黑色的天幕環繞。雍玉感到身後的騎士下了馬,將她從馬上輕輕地抱下來,雍玉回頭,黑色的勁裝讓他整個人都彷彿融進黑色的夜裡。
雍玉看得出那個一路帶著她策馬疾馳的騎士似乎是這群人的首領,他靜靜地一揮手,所有的黑衣騎士都下馬列隊聚攏過來,將他們緊密地環繞在中間。
雍玉終於忍不住開口道:「為什麼要救我?」
此時萬籟俱靜,她的聲音一出連自己都嚇了一跳,那個首領看了她一眼,漠然開口道:「受人之託。」
雍玉心頭一跳道:「誰?」
就當她以為自己不會輕易地得到答案,然而那個男人卻淡淡道,「你馬上便能見到了。」
這答案大大出乎雍玉的預料,果然,不久之後便有一輛馬車停在了他們面前。
那首領隔著車簾道:「山公子。」
雍玉一怔,第一反應便是寧州山家,但下一瞬間又推翻了自己想法,畢竟寧州千里之遙,山家與自己素昧平生,又怎會出現在這裡。
山秀從車上下來,氣勢如虹走到首領面前,徑直道:「人何在?」
那首領將雍玉推在他面前,山秀有些玩味地打量了她一眼道:「就是她?」隨後又冷道:「你好大的膽子。」
那首領大喇喇地站在那裡,明知故問道:「公子何出此言。」
山秀冷冷道:「讓你劫人,卻不是讓你行刺,人到手也就罷了,你又去撩那東海王做什麼,如今倒好了,帝都城外已經張貼出了這女郎的畫像,各城門都有城防戍衛嚴加排查,搜捕你們的文書大約已通過各個驛站傳送出去了,這天下之大,可還有容身之處。」
那首領沒想到姜炎動作如此之快,想必也是氣得急了,聞之山秀語氣中的怒意,不由道:「我看他閑閑地站在那裡,養尊處優的樣子,便想試他一試,沒想到一箭過去發現他並非等閑,隨手便拉過身邊之人擋箭,倒也真是果斷狠辣。」
山秀一驚,開口道:「他拉了誰擋箭?」
那首領道:「這我卻不知,只是那人中了箭也無人顧及,只有他爹在一旁痛不欲生。」
山秀聞言稍安,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放心道:「除此之外,可還有什麼傷亡。」
首領道:「我的人自是無恙,姜炎那邊卻折損了不少人馬。」他看了看雍玉又笑道:「當時有人將劍架在這女郎身上,千鈞一髮的時刻我一箭便射穿了他的右手。人既毫髮無傷地帶回來了,你又擔心那些作什麼。」
山秀心中一沉,正欲開口,一旁的雍玉咬唇道:「你那箭上有沒有淬毒?這手……還醫的好嗎?」
那首領笑道:「這都什麼時候,你還有心情擔心別人。」
山秀看看雍玉,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急促道:「你可看得清那人長什麼模樣?」
那首領想了想道:「長得倒是怪俊,卻沒想到行事如此決絕。」
山秀面色一白,心道不好,不會這倒霉的事便讓謝祈趕上了吧。
那首領看著他面色不豫,心念電轉道:「難不成那人也是公子安排的?」隨後又嘖嘖嘆道:「這般深藏不露,倒是難為。」
山秀見他絲毫沒有愧疚的樣子,沒好氣道:「沒想到你辦事的本事不大,壞事本事卻是不小。」
那首領聞言也是訕訕,山秀心下煩亂,謝祈生死不知是一回事,如今到處張貼著雍玉的畫像又是另一回事,而眼下只能先解決燃眉之急。
原本想著偷偷將人劫了,姜炎既暗中設局,必不願聲張,大約只能吃個暗虧,卻沒想到,把人惹得急了,眼下全國搜捕,倒是一副要魚死網破的架勢。
想到此處,他果斷道:「姜炎必定以為你們已連夜奔逃,而各州郡縣恐怕用不了幾天便會收到通緝文書,即便是想跑也沒有地方可去。如今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倒不如先想辦法混進帝都城中,避過風頭再說。只是你們以黑巾蒙面,換了衣服也好辦,但這女郎的畫像卻張貼的四處皆是,想必沒有這麼容易矇混過關。
那黑衣道:「公子此言與我不謀而合。」
他欲將功補過,開口道:「公子放心,我自有辦法將這女郎送入城中去。
山秀深深看了他一眼道:「那我便再信你一次。」之後又道:「你們進了城,便帶她到老地方等我。」說完他匆匆上了車,解決了這一樁事,剩下的便是要打聽下謝祈的消息。
雍玉聽他們如此商量一番,心裡卻是惴惴,不知之後會作何安排,
而那首領抱著她又上了馬,帶著人一路奔襲卻是到了一片高地之上。他再次揮手,所有人整齊劃一地席地而坐,雍玉也抱膝坐在一片長草之上,直到接觸濕潤芬芳的泥土,被經歷了秋霜折磨的長草斷莖流出的新鮮汁液芬芳所環繞,雍玉忽然覺得心裡踏實下來。
那些人靜默而肅穆,如同一座座堅固冷硬的雕塑,首領雖蒙面,卻看得出眉目英挺,眼神深邃,目光凝視著遠方,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也許是在等待著一個機會,雍玉心念電轉。他們現在身處一處丘陵之上,透過樹木與長草遮蔽,恰可以看到下面的官道,然而下面之人若不派人探路,卻是很難察覺頭頂有人。這正是一處伏擊的好地點。
然而這般枯坐了半晌,卻沒有任何事情發生,首領拿出乾糧和水遞給雍玉,雍玉思緒紛亂,只勉強吃了幾口,也無法入睡,腦海中浮現出父親、母親、兄長……甚至謝祈,最後畫面定格在謝祈血淋淋的臉上,她猛然驚醒,才發現天色微明,露水粘濕了衣衫。
而那些黑衣人卻已脫去了黑衣,換上了破布爛衣,摘了蒙面巾,臉上抹上了灰土,好似流民,神情卻嚴陣以待嚴陣以待,也不知那些究竟在等什麼。
然而她很快便知道,那個首領忽然一揮手,身邊的人便迅猛地躍下山坡,雍玉這才發現遠處來一個長長的車隊,似是押運什麼物資進京,車隊雖有護衛,卻不敵偽裝成流民的黑衣人精銳,很快便被擊潰,這邊截了車隊,那邊首領口中作嘯,便有一匹駿馬疾馳而來,雍玉再次被帶上了馬,這次那首領帶她跑出了很遠才停下來,雍玉下了馬才發現,這一次,他們是在一條寬闊的河邊。
有一瞬她甚至冒出了說不定這男子會直接將自己扔進河裡的想法,然而事實證明她多慮了,那隊偽裝的流民將截下來的車馬也趕到了此處,車上滿載著一個個檀木箱,黑沉沉的漆面閃著柔潤的光澤,鑲嵌著金絲繪製的上古異獸,華貴非常。每個箱子上都掛著一把明晃晃的大鎖。有人上前用不知什麼工具小心地捅進鎖芯中左右轉動幾下,「啪」的一聲,大鎖應聲而開。
那個人連著開了十把鎖,卻不及箱子總數的十分之一。又有一人上前一次掀開了沉重的箱蓋,請首領上前一一過目。雍玉站在遠處,卻也看得出藏物令人眼前一亮,並不是全是珠寶奇珍,大多數是些書籍卷冊,但雍玉認真辨識一番卻不禁暗暗咂舌,這也不知是截了誰的車隊,此間多為孤本,並不僅有財力可以實現。那首領命人將箱中值錢的物件拿去了一些,卻將其中一箱卷冊倒入了河裡。
雍玉不知首領此舉是何用意,然而不待她細想,那首領將目光轉而落在她身上,又看了看那空箱子,看得雍玉背後一陣寒意。
雍玉心中忽然有了一個不好的想法,然而並不待她掙扎,那首領便行至她身前,一把將她打橫抱起,幾步便放入箱中。
雍玉簡直要大叫救命了,她用力撐著箱壁,努力不讓自己滑下去,又一手死死扯住首領的布衣。
那男人英挺的眉峰一動,旁邊一人上前冷聲道:「動什麼,安靜在裡面待一會,等進了城,自然會有人放你出來。」雍玉這才明白,原來他們是想用這種方法將她送入帝都。
這麼想著,手上鬆了勁力,整個人也慢慢地滑進了箱子里,那箱子是上好的檀木做的,內里瀰漫著一種奇異的芬芳,然而卻冰冷而堅硬,幽森可怖,眼見那首領要合上箱蓋,雍玉淚汪汪掙扎道:「也不必如此吧。」
那首領看了她一眼,便毫不留情地合上了箱蓋。雍玉聽得外面啪的一聲,知道是他命人將那把鎖也合上了,徹底斷絕了自己希望。
謝祈醒來的時候覺得周圍一片黑暗,渾身一片酸痛,然而一切都比不上右手麻木般的疼痛,他嘗試活動一下右手,卻發現力量微乎其微,那隻箭的箭柄已然被折掉,然而箭頭帶來的貫穿傷卻流了許多血,此時結了厚厚的血痂,他虛弱地躺在那裡,門卻不知被誰推開了,兩個人帶著森冷的表情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