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後來女神一直和湯寶玩,而且又犯了老毛病,寵孩子沒邊兒。湯寶要抱就抱,要親就給親。那小子蹬鼻子上臉,像八爪魚一樣扒著女神,把女神頭髮都扒亂了。而女神還樂呵樂呵的,眼神全程寵溺,眼波都能柔出水來了。


  我足足運了好久的氣,實在憋不住了,拎起「胖熊貓」給保姆阿姨:「去去去,帶他去買糖炒栗子去!」


  那小子扭了幾扭,在糖炒栗子和女神間做著艱難的抉擇,小眉頭都皺出花來了。


  於是我放出殺手鐧:「再買個冰激凌,在外面吃完了再回來!」


  這胖子才終於依依不捨地被阿姨抱走了。


  女神望著他的眼神跟初戀情人似的,而我成了拆散他倆的惡婆婆。雖然這樣形容母子不太恰當。可我認識女神兩個月了,第一次看見女神眼裡有這樣的光彩。哦,也不是,上次蝌蚪參加夏令營她也是這樣。


  說起那次我就想吐槽。蝌蚪第一次離開家哭鬧著不去,還讓媽媽跟他一起去。我說,媽媽有工作,而且夏令營媽媽是不允許參加的。女神想了想,說也許做家長義工就可以了。我聽完三觀盡毀。


  女神哪兒都好,就是寵孩子太沒底線,案例是不勝枚舉,層出不窮。我曾不知廉恥的幻想過以後我倆如果成了,會不會因為孩子的教育理念問題產生分歧,進而導致不和睦。可見其寵孩子的程度有多令人髮指。


  總之終於把湯寶打發走了,我可以黏著女神了。誰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媽又上陣了。


  我媽把我擠到一邊,堵在我和女神中間,與女神說著話,一臉的笑逐顏開。我坐在旁邊,想插又插不進去話。


  女神喜歡孩子,長輩喜歡她。這是我在她身上總結出來的一條顛覆不破的真理。所以帶她來見我媽,我心中信心十足。


  女神身上有那種現代年輕人少有的知書達理,恭敬謙卑的氣質。尤其在長輩面前,她會讓你覺得特別受重視,特別在乎你說的每一句話。這可不是裝出來的,是她心裡真這麼想。


  女神在「孝」字上,已經是我所能見識到的極致。尤其是「尊長」、「敬親」上。不像我們一般人,雖說骨子裡也是孝順的,但是能有幾個面對老生常談會有耐心聽下去呢?八成還會頂兩句嘴,嫌他們管得寬了。


  所以啊,知母莫若女,我媽看女神是看對眼了,聊得一起勁兒都忘了做飯。


  在我強烈的要求下,她才依依不捨進了廚房。


  我家人都被女神攻略這事兒,讓我是又無奈又認命。不過好在世界終於清凈了。


  我趕緊摸住女神的手,以解我相思之苦。是的,雖然她人是在我身邊,可心思卻在別人身上,令我心裡越發空落落的,急需被填滿。


  女神的目光終於慢慢定在我身上,那柔軟的眸光直看向我,令我怦然心動。忍不住又挨她近了些,「那個,你喜歡他們么?」


  女神一貫白皙的頰上竟淡淡的浮現出一抹嫣紅來,點點頭。


  「比、比喜歡我還多麼?」說完我咽了口口水,心中劃過一絲緊張。不過轉念一想,天吶,與自己的家人吃醋做比較,我是不是太過分了?!


  「不一樣。」


  我聽了大喜,迫不及待地問:「哪裡不一樣?」


  「他們很可愛。」


  我心裡一緊,哭喪著臉:「我就不可愛?」明明還和藺楓說過我最可愛的!

  女神靜靜一笑:「你也可愛。」


  「那到底哪裡不一樣嘛?」


  「湯寶讓我莫名感到親切,想與之親近。你母親,她直爽善談,我很喜歡與她聊天……」


  我露出期盼的眼神,等著她繼續往下說,心裡撲通撲通跳得又快又急!

  她掙了掙,想掙開我的手,頭微微低著說:「可不可以鬆開手?」語氣沒聽出埋怨,卻有絲微弱的抗議。


  我把她的手攥得更緊了,生怕她會剝奪我這唯一的特權。理直氣壯道:「你的手摸起來溫暖又舒服。我一到冬天就手腳冰涼,忍不住想尋找熱源。」


  她任由我胡攪蠻纏,倒也不掙扎了:「你母親不喜歡你這樣,你沒感覺到么?」


  我一愣,搖搖頭。後來一想,她插在我倆中間,不就是為了阻隔我和她的接觸么?還遲遲不肯去做飯。剛想至此,我媽果然叫我去廚房搭把手了。


  我滿腹狐疑,到了廚房忍不住開門見山道:「媽,你對她不滿意?」


  我媽停下手裡的活計,說:「沒有,任何一個老人家看她都會滿意。」


  「那你幹嘛不讓我和她單獨相處?」


  「我是看不得你那個痴迷的樣子,看不得你陷太深。」我媽嘆了口氣:「你喜歡她我能理解,她確實是人中龍鳳,看得出來是個好孩子。可你那麼喜歡她,喜歡得能和自己兒子吃醋,我就有點怕。我問你,她喜歡你么?你對她又了解多少?」


  沒想到我媽會說出這番話來,心裡頓時沉甸甸像壓著塊兒大石頭。我媽都看出我對她的痴迷,連她都憂心我這單相思的狀態。試想,萬一女神不喜歡我,或者將來也無法喜歡上我。對我來講,這個結局要比坐牢更加難以接受吧。不,對我來說坐牢只是償還自己的罪責,而得不到她的愛才是最滅頂的打擊!僅僅去想都覺得萬念俱灰。


  「我知道你這孩子一犯起軸來,怎麼說都不會聽的。這樣,明天你跟我回你大姨的祖屋。也該回去一趟了,都拖多久了。」


  後來女神也沒留下吃飯,她想必也清楚我媽的顧慮。我把她送到車前,忍不住又拉住她手說:「你、總要給我點希望吧?或者這麼說吧,我就問你一句:我,和你,真的有希望么?」我盯著她的眼睛問。拜託,請正面回答我!此刻我真的需要哪怕一點點勇氣!


  她被我看得不自在,垂了眼睫,聲音竟有種說不出的哀戚:「我好像已經習慣等你了,可你一直也沒給我希望……」說完手指紛紛滑開我的掌握,凝眸向我,那雙眸依舊清澈如湖水,卻籠罩了一層淡淡的哀怨,霧氣昭昭:「不給人希望的滋味是不是很不好受?」


  那一瞬間我差點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卻越來越糊塗了。


  「你……」也才等了兩個多月吧,並不算久。


  「周小舟,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等不來你的希望,也不會這樣來對你。可如果我說有希望,你接下來是不是又要衡量其他的?例如,我對你的感情是不是足以承受你所做之事的衝擊?所以周小舟,事情的關鍵不在於我,而是你必須要這麼做。只有這樣才會讓希望變得可能。希望,一直在你手上。」說完她便上了車,我再想說什麼,車已經開走了。


  「你就非要這麼冷靜么安陌薰!」我在她車后聲嘶力竭地喊!


  我真的矛盾極了,要不要告訴她一切?橫豎都是一死,乾脆……


  可我能承受失敗的打擊么?現在已經不是坐牢,不是陷朋友於不義,不是失去湯寶的監護權。而是承受她揭發我、毫無情面地推我進萬丈深淵的結果?


  我發現此時此刻,她不愛我這件事,真的比任何其他的事都令我窒息惶恐。如果真的發生這樣的事,我想我會生不如死。


  第二天,我媽果然放下手中一切事情,堅持要去大姨家。


  我大姨家在b市一個小鎮上,這個鎮人傑地靈,聽說出了很多官員和商界名人。也是享譽中外的某軍區歌舞團駐紮地。我大姨是那裡的職工,雖說只是個食堂工人,但在那個年代,在食堂工作就意味著一家老小不會餓肚子。


  我記得我從小就以胖著稱,這多半歸功於我大姨。每年放寒暑假在大姨家的日子,意味著狠狠地敞開肚皮,改善生活。


  到了鎮子口,發現整個小鎮都修葺裝修成統一外觀。那仿古的外形,顯得這個古鎮更加的古香古色,具有歷史韻味。


  眼前是一個普通的三層小樓,與鎮上其他人家的紅門別墅比起來,它顯得醜陋又陰暗。


  我媽打開大門,撲面而來一股濕氣。這時旁邊鄰居、我叫他趙叔的聞訊趕來。他受我家所託,平時幫忙看護、打掃,一年給他點費用。


  「前天剛換過裡屋的門鎖,還沒來得及給你寄過去。」


  他打開了裡面的門,房門被打開的那一刻,我的一部分記憶彷彿重新蘇醒過來。我快步走進去,剛進門就是我們一起吃飯的大圓桌,右邊是碗櫥,左面是個穿堂走廊,一直通到菜園……


  我是有多久沒來過了?我記得已經好久好久了,久到這裡的一切像是前世的記憶,悠長久遠,模糊不清。


  我媽去燒了熱水,對趙叔的勤懇表示了感謝。兩個人聊了一會兒,最終因為語言不太相通,很快就結束了交談。趙叔走後,我媽上了二樓,那原來是我和表姐住的地方。


  我表姐的房間還是她去上大學時的樣子,牆上掛著陶喆王力宏,還有一幅電影海報。海報已經斑駁,一男一女席地而坐,後面是廣袤的天地。outofafrica,走出非洲。


  我記得我表姐就是受這個電影影響,買了很多關於非洲的紀錄片和書籍來看。除此之外,她的書架上還有很多武俠小說,奇怪的是這些小說都像新書一樣,沒有被反覆翻看的痕迹,可凡是有關非洲的書,卻連批註帶便利簽做了無數,密密麻麻貼在書的折頁處。


  其中那本《走出非洲》原著,已經被她翻得書皮都快脫落了。


  我媽撫摸著那已經翻爛了的書皮,幽幽嘆息道:「你還記得么,你表姐從小的夢想就是去非洲?」


  「記得,她還有個存錢罐,說存夠錢要去非洲拍攝大象和獅子。」


  我媽點點頭,慢悠悠蹲下身,從書架底下拿出一個木盒子。我湊近去看,發現原來書架底下還有個暗層,類似於底部的托盤。不仔細看還真發現不了。


  「這個地方是前幾年我來打掃的時候發現的。估計是放了你表姐看重的東西。」她默默看著我:「想看么?」


  「嗯。」我點點頭,心說這老太太怎麼突然神秘兮兮的?

  我媽打開木盒,最上面是一張照片,時間太久有點褪色。


  我拿起來仔細看——


  ……


  揉了揉眼,不可能……


  怎麼可能?!

  再看——


  照片底部白框內,有人用圓珠筆寫下三個字:佳與陌

  照片里則是兩個扎著馬尾的小女孩,一個雙手托著腮,一個挺直背脊而坐,皆是面對著攝像頭傻笑。


  一個是表姐,另一個赫然是——


  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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