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下午四五點鐘的光景，夕陽像個鹹鴨蛋黃，斜斜地掛在老房子的屋檐頂。斜陽穿過琉璃窗子，如同溪水泛起的粼粼波光。
屋裡的人卻絲毫沒有古鎮人特有的閑散愜意。我的內心早已掀起驚濤駭浪！
本該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此刻的合照就在我手中。那紙片瑟瑟抖動得厲害，如同我惶恐難安的心。
照片下面是一個上了鎖的筆記本，硬殼子里鼓鼓囊囊的，像是塞了其他東西。再就是雜七雜八的明星照片和明信片。
我媽這時候已經下去泡茶了，我癱坐在旁邊的竹椅上，仔細看那照片，並沒有發現日期。表姐大我一歲，女神與表姐是同齡。照片中兩個人青澀稚嫩，大概還是上小學的年紀。
我想起一個細節，那就是女神的母親。
她應該是b市人，老王的調查報告里曾提到過她，目前還沒有退休，依舊生活在b市。難道和我大姨是一個單位？
我忙用手機百度查了b市軍區背景的歌舞團，還上了鎮上這家歌舞團的官網。這個團別說在b市，就是在全國也是鼎鼎大名，很快便查到了。
種種調查結果都指明，女神母親很可能就任職於此。再加上女神曾說過，她，藺楓，還有一個人，三個人是一起長大的好朋友。難道她口中的另一個人就是表姐？
可女神就生活在自己身邊，我為什麼不知道？
從小學二年級起一直到小學畢業，五年時間裡，我幾乎每年都會被送來大姨家一兩次，每次至少要住半個月。這五年裡，我確定沒見過女神……
……
確定沒見過么？
可為什麼我看她的照片，又覺得眼熟。
我記得我曾經管趙姨借過女神小時候的照片，借走的那張倒也沒感覺，但是翻看相冊的時候，看到女神梳著馬尾練大字的那一張，就莫名升起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抱著頭左思右想，就是想不起我小時候見過女神！
女神雖然小時候和現在比，變化還是挺大的，但再大也還是個過目不忘的美女。這個鎮上的人本來就不多，又是這麼個白得發亮，長相絕美脫俗的小姐姐，我怎麼可能連印象都沒有？
去問我媽？想想還是算了。我媽那時候打好幾份工，每次接送我來b市都是來去匆匆，連在我大姨家過夜她都不肯的，怎麼可能知道。
稍一尋思，我一眼盯上了那個帶鎖的筆記本！心想答案也許就在這裡？可轉念一想，這畢竟是表姐的物品，而且還是很隱秘的私人物品。即使她現在失蹤不見了……
等等，表姐真的失蹤了么，還是有意不和我們聯繫？這個問題我曾想過無數次，畢竟，為了找尋她，我費了不少資金和精力，卻始終一無所獲。
現在想來，你沒法喚醒一個裝睡的人。同理，你也無法找到一個根本不想見你的人。
如果她是有意不想相見，那麼她會不會還在b市？
這個念頭一升起，我馬上聯想到一個心驚肉跳的假設！那個令女神魂不守舍、三緘其口的人，那個女神每年都會去見的人，會不會……就是我表姐？
天啊，我簡直被這個想法折磨得快瘋了！愛屋及烏，愛屋及烏……這可不就是愛屋及烏么！
不行，我要搞清楚！
「媽，我們回a市。」我下了樓，不容拒絕地說。
到了a市，我幾乎是馬不停蹄趕到了女神家。女神竟然不在。
「趙姨，安部長這麼晚去哪了？」
趙姨剛哄蝌蚪睡下，揉了揉肩膀道：「都走一天了，去什麼小湯山。」
「去泡溫泉？」
「哪裡喲。陌陌害怕水的，不游泳，不泡泉。」
我一聽真覺得稀奇，「還有她不會做的。」
趙姨不愛聽了：「我們陌陌可不是不會做，是小時候掉進過冰窟窿里，自那后連浴缸都不進。」
人無完人啊，女神也有弱點。可我現在沒心情關心這個，迫不及待想了解到事情的真相！這不僅關係到女神對我的感情，甚至，還可能了解到我表姐的下落。
我看見趙姨都打哈欠了，實在也沒法顧及太多，就開口問道：「趙姨，你們在b市哪裡住的？」
「怎麼想起問這個了？」看得出來，趙姨也是喜歡念念鄉情的，就坐下來慢慢和我說：「在一個小鎮上，陌陌媽在那鎮上工作。」
我的心漏跳了半拍，緊張地問：「是不是叫樂余鎮？」
「對對，是樂余鎮。你怎麼知道的？」
果然！
越接近真相，我的內心越是惶恐不安，如果真是表姐，女神會不會和她？我簡直不敢再想！
我暗自舒了好幾口氣，才算穩定心神，「好巧啊，我大姨也是樂余鎮人。」
「哈哈太巧了，你大姨叫什麼名字？」
我說出了我大姨的名字，趙姨想了想，搖搖頭道：「沒印象，我們也不是樂余當地人。只認得一些街坊鄰居。孤陋寡聞咯。」
「說來也怪，我也經常去樂余，卻從沒見過安部長。」
趙姨笑了：「那也沒什麼稀奇。她小時也沒什麼朋友，就是楓兒和一個女同學還比較交好。這都怪司令，管她太嚴，不讓她出去玩的，每天放學要練琴練字，周末去少年宮學書法繪畫音樂。基本沒時間和小朋友玩兒。」
真是神童的生活。看來我沒見過她也正常，我倆雖說在一個鎮上，但是生活軌跡卻完全不一樣。我的出沒地點是河邊，喜歡去撈魚，和漁民混在一起。另外就是在家附近和小夥伴追跑打鬧。
我還想問些別的，窗外亮了車燈。
女神回來了。
女神進門，我只感到眼前被一抹光亮刺了一下。她竟著了一襲旗袍。
我總覺得旗袍很挑人，身體姿態與氣質吻合的時候，旗袍的靈氣才能顯現出來。而此時的她就把旗袍攝人心魄的魅力演繹到極致。她站在那，即有些沉寂的高傲，又有點淡泊的恬靜。靜靜如水，脈脈含情。
我差點把來意都忘了，眼睛一瞬不瞬貪婪著她的美態。
她被我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說：「你等下，我先去換衣服。」
我哪裡肯，只想膩著她一刻也不離開。可心裡那不安感卻在提醒我快問正事！
「我今天去大姨家了，發現……」我直看向她，發現她並沒太多意外，而是專註地聽我說。
「發現你和我表姐的合照。」我看著那雙眼，驀然升起極為熟悉的感覺，但這種似曾相識也只一閃而逝，飛鴻踏雪泥而已。
「你早就知道我是她表妹，是不是？」我問。
「是。」她說。
我的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抓了一下！「那，那你為什麼不說？」
此時，她凝視著我，烏黑澄澈的眸光中有難以言傳的複雜感情，卻又層層清晰，似要告知，又存猶疑。最終只有一句：「受人之託，不可以說。所以，昨天見你母親，還有些心虛。」
「我表姐還活著？！」說完又自覺說錯話，改口道：「不是，你知道她在哪兒么？」
她點點頭：「知道。你等下。」
她上樓去，我剛要隨她上去，她居高臨下道：「站在這裡，不要動。」
我就怕她說命令句式，配合她的氣場，心智再堅毅的人也會服從吧？我這麼想。
她在上面足足待了十分鐘吧，下來的時候，已經換了居家的棉質衣服。
「你明天有空么？」
我點點頭。
「她答應見你。」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表姐橫空出現，並且明天就要見面！
「你和我去么？」我迫不及待地問。
她搖搖頭：「她不願意見我。」
這話聽著我極不舒服，心口似被撒了冰水，一瞬的涼。
「你說過，與藺楓，還有一個人是好朋友，那個人就是我表姐？」
她沒說話，但也沒否認。
「上次去c市，你不告而別趕去b市，也是為了她？」
她的眸光掃過我的臉，又不自然的避開：「她身體不太好，你明天見了就明白了。」
不問清楚哪還過得了今夜！我抓住她的手，問出我最關心的問題，聲音都變得發顫：「你和她，你們倆，不會是……那種關係吧？」
她聽我說這話，怔了怔，眸光隨之幽黯冷淡下來：「周小舟，聽到自己表姐身體不好，不是該關心一下么？你又想去哪裡了？」
我也覺得自己不應該這麼急切，可事關她的，不問清楚我寢食難安。
我垂眸看著自己的手指，頹然嘆氣，心裡很有些沮喪難過。
和她相處這麼久，還是知道些她的脾氣的。我這一副萎靡的樣子，她多半會動惻隱之心。
果然，她默默等著我說話，我卻只哀嘆難過。她拿我沒辦法，輕吁了一口氣：「不是。我們是好朋友，不是你腦子裡胡亂想的關係。」
我聽后心中如春風乍起！又想湊上前去摸她的手，她卻把我推開：「你，該回去了。」
「明天你和我一起去吧？我今天就住這裡了。」我不管，我就要摸她手，摸著她的手就不放開了。
「客房放了意心和小江的東西，沒有你睡的地方。」
「那我和你一起睡！」放下心頭大患，又得以見失散多年的表姐，雙喜臨門，我輕鬆愉悅了許多，自然也要強化一下厚臉皮。
女神耳朵騰的就紅了。
「放心啦，咱倆就純睡覺，不做別的。」
我見她連耳朵尖都紅得要滴血了，笑得越發狡黠，放肆道：「當然，你想做別的，我也可以奉陪。」
女神生氣了，要掙脫我的手，我偏要把她的手攥在手心裡，永遠這樣，再不想放手。
女神力氣沒我大，只得低聲道：「你鬆開。」一邊說，眼角已氣得緋紅，我興緻盎然的端詳著她，就忍不住慢慢在她額頭上印上一個吻，特別特別虔誠的一個吻。
我只覺一陣輕微而甜美的暈眩，不自覺鬆開手。
女神站起來，移開目光，估計在想拿我怎麼辦才好。正這時，趙姨正好出來接水，女神鬆了口氣，說：「趙姨，送客。」
真是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我想我再死皮賴臉一些，估計今晚真的能和女神同床共枕。
看來對付女神的不二法門果然是厚臉皮！我像找到致勝法寶，或者葵花寶典什麼的，心中喜悅之情溢於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