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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美人心計

  這幾日朝堂之上可謂是風雲變幻,九王玄胤回京以來插手的第一件政事竟然就是對新任戶部尚書的任免,而且一出手就極為驚人。雖然只是不咸不淡的提了句,「兒臣私以為王抒才堪此任」,但亦足以成為那塊擊起千層浪的石頭。


  此番算是九王對太子的正式宣戰,也開始了庶族的崛起之路。


  而皇上也似乎對士族這麼多年來獨霸朝堂的局面甚是不滿,硃筆一揮,尚書之位竟落在了原本最不可能成為尚書的王抒的頭上。


  皇上對九王的態度也變得極為親昵,雖說身為大將軍王已經封無可封,但不斷賞賜珠寶錦緞也能看出皇上對玄胤的器重,朝堂之中一些人似乎也是嗅到了皇上的心意,一時間九王府門前車馬往來,絡繹不絕。


  東宮

  「不過是一個沒了兵權的將軍而已」,話雖如此,太子還是將手中的茶杯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砰」的一聲滾燙的茶水撒出濺在了名貴的厚地毯上。


  玄臨右手邊的一位大臣立即附和道,「殿下說的不錯,九王爺再怎麼厲害也不過是個庶出的皇子,怎比得上殿下您身份尊貴。」


  此話一落,在座的其他的大臣也紛紛點頭,其中一位身穿正一品文官服制的大臣道,「皇上只是一時覺得虧欠九殿下罷了,對殿下您的疼愛卻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啊。」


  玄臨冷著臉卻將頭偏向他左手邊的位置,那裡坐著一個身穿藏青色長袍的男子,大約五十來歲光景,保養得益的臉上仍舊看得出年輕時的俊帥。


  「舅舅,您怎麼看。」


  男子抬起頭,一雙經歷過歲月滄桑的眼睛既蘊含著位極人臣的威嚴又斂藏著盡算人心的精明。


  「依臣對皇上的了解,這不過是又一次制衡之術罷了,例如當年太祖皇帝通過扶持李氏外戚打壓權勢滔天的王氏外戚從而平衡各方勢力達到穩固皇權的目的。」


  「那這麼說,父皇這是在忌憚我們了」


  索轍點點頭,「這些年來世家弟子太過有恃無恐,人才凋零,而寒門庶族卻是蒸蒸日上。就王抒一事來看,皇上明顯是在提拔庶族來打壓我們。」


  玄臨氣道,「父皇真是糊塗,我東岐以士族立國,百年來代代如此,庶族不過是苟且的螻蟻怎麼能登堂入室!」


  索轍淡淡的看了眼玄臨,他擺擺手,坐在太子下首的一眾大臣立刻心領神會的起身道,「微臣告退。」


  等眾人退去,索轍搖搖頭,語氣略帶警告,「殿下,那些話不是您該說的。」


  「舅舅」玄臨道,「我才是東岐未來的王,而父皇卻扶持玄胤來與我作對,在他的眼裡我到底還是不是太子!」


  索轍抿了口茶,不疾不徐道,「殿下,聖上的心意自然是不可揣摩,但卻也不可不去揣摩。」


  「什麼意思?」


  「對於皇帝來講在他春秋鼎盛之時擁有一個眾望所歸的皇子可不是什麼好事,所以殿下您只需要把握好中間這個度就好。」


  一些話只能點到為止,索轍清楚地明白這個與上位者打交道的技巧,所以他不著痕迹的轉移話題,「在考慮九殿下之前殿下難道不想知道在戶部之案中您究竟輸在哪裡嗎?」


  玄臨危險的眯起眼睛,語氣冷冽如冰,「一個女人,本宮千算萬算居然算漏了她。」


  「落月樓的樓主。」索轍撥弄著袖口上的綉紋,隨意的如同在他的府邸。


  「舅舅如何得知?」玄臨側過頭若有所思的看向索轍。索轍竟然對自己的行蹤了解的一清二楚,這讓他隱隱有些不舒服。


  索轍毫不在意玄臨探究的目光,「殿下折在她的手上也不足為奇,因為」他的語氣變得有些神秘「她還是鬼谷青雲的弟子,第二十三代解憂閣閣主。」


  「解憂閣?!」饒是一向眼高於頂的東岐太子也對解憂閣的大名早有耳聞,獨立於九州之外,傲立於群雄之間的解憂閣,試問天下人有誰不知有誰不曉。


  「那舅舅的意思是玄胤已經得到了解憂閣的支持?」


  「可以這麼說」索轍看著茶杯中上下沉浮的茶葉淡淡道,似乎他對此並不在意。


  玄臨看著面前的舅父,心思有些恍惚。母后在生下鳴洲不久后就感染了風寒仙逝,雖然自己一生下來就以嫡長子的身份成為太子,但是這一路走來索家一直都是自己堅實的後盾,是他緊握皇儲之位的籌碼。他對索轍有依賴有信任,但現在更多的卻是懷疑。


  他是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這天下遲早都是他的,他受不了索轍無所不至的,名為保護實為監視的行為,這讓他覺得自己這個太子當得有些窩囊。


  他定了定神,傲然道,「解憂閣又如何,玄胤想要和本宮爭這天下,可不是一個解憂閣就能幫他實現的。」


  索轍不置可否的一笑,避重就輕,「可是殿下難道不想再多一個智囊多一分保障嗎?」


  玄臨聞言,皇族的清高倨傲讓他不屑於這麼做,「東宮從來都不缺謀士。」


  索轍微微一笑,眼角的皺紋將他狹長的眼睛勾勒的更加深邃,「殿下真的不想?」


  玄臨側過頭細細的將索轍上下打量一番,他知道舅父從來都不是一個多話的人,而今日卻有些一反常態。他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女子的音容相貌,美人,的確是傾城之姿,但是他看中的更是她擺弄朝局的手腕。他沉默一瞬,道


  「舅父請言」


  「很簡單」索轍笑意更深,「再聰明的女人終究還是女人,出嫁從夫,我看殿下的東宮後院還缺一位容德俱佳的娘娘吧。」


  「什麼?!」佟佳氏將手中價值連城的茶杯狠狠地朝地上摔去,「太子要納那個女人為側妃?還和我平起平坐?」


  一旁的小婢早已嚇得瑟瑟發抖,跪在地上顫顫巍巍的將這些不再名貴的碎片收拾乾淨。


  垂手立在佟佳氏面前的婢女似乎對此早已司空見慣,她靜靜的等佟佳氏出完氣后才慢慢道,「是的,奴婢親耳聽得索相與殿下談論要將那個女人收房。」


  佟佳氏雖然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女人,但此刻的她卻無法冷靜,她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那個女人的驚鴻一舞,和她那令日月失色的容貌,這樣的狐狸精怎麼能讓她入宮,她一入東宮這裡還不都成了她的天下。


  她閉眼深吸了一口氣,再一睜眼又是那個八面玲瓏的太子寵妃,忽然,她莞爾一笑「若是有夫之婦呢?」


  那婢女立馬心領神會,「堂堂東宮太子自然是不會更不能娶一個殘花敗柳了。」


  佟佳氏笑著重新坐好,接過小婢遞來的新茶緩緩道,「你說我該給這隻狐狸精找一個什麼樣的夫婿好呢?」


  那婢女冷笑道,「娘娘,那樣的女人用的著什麼好夫婿,我看街邊的乞丐足以。」


  「不」,佟佳氏雖然搖頭,但臉上卻是一副極為可惜的模樣,「我若是那樣做,殿下會生氣的,他看上那個女人又不全是因為她的美貌,殿下是想將這個女人收為己用,若是隨隨便便找個男人豈不是有違殿下初衷,所以我得找一個殿下的心腹,我看殿下的幕僚里有幾位青年才俊到是頗為適合。」


  「真是便宜她了」婢女憤憤道。


  「我又何嘗想如此」佟佳氏嘆了口氣,但比起逞一時意氣后被太子冷落,她更希望能夠有一個折中的辦法,畢竟這是讓太子吃一個暗虧的苦差事。


  婢女想了想又道,「娘娘難道就這樣放過她了?」


  佟佳氏勾起鮮紅的唇角,聲音嬌媚無比,「怎麼會」,她一向不會放過那些妄圖與她爭寵的女人,當然潛在的威脅更是不容放過。


  「我記得殿下的幕僚里有個叫張喬的官員。」


  「回娘娘,是的」婢女想了想回答道,「此人頗有些歪才,善於交際,人稱官場百曉生,但同時也是個風流浪蕩子,經常流連於煙花柳巷,而且聽說他已娶妻,妻子大他三歲且育有一兒一女,最重要的是這個女人是個不折不扣的母老虎。」


  佟佳氏聽得笑起來,「就他了,明日你找他來我親自為他說媒。」


  月落的眼皮不可控制的一跳,她手中的茶杯也不自覺的一晃,但也只是微微一下沒有也不會讓任何人發現。她鎮定的將視線移向面前妝容精緻,恭敬有禮的女子,她記得她,佟佳氏的心腹。


  心腹保持著標準的微笑,月落卻覺得她雪白的牙齒上泛著血紅的光澤,只聽到她道,


  「側妃娘娘自那日與姑娘一見后便一直念念不忘,直說是對姑娘一見如故,又聽姑娘的口音便知是家鄉人,這樣一來更是較他人多了幾分親切」說到這裡,心腹停下來瞧了眼月落的臉色,只覺得面前的女人眼神有些空洞,似乎是在出神。


  心腹咳了咳,將月落飄遠的思緒拉了回來,「所以娘娘希望姑娘能夠賞臉去東宮小坐,敘話家鄉。」


  家鄉,月落心中不由地冷笑,佟佳是中容的大姓,佟佳一族在中容享盡殊榮,然而卻在中容最危難的時候,佟佳一族的嘴臉卻醜陋的讓人作嘔。


  通敵叛國,弒主殺君,哪一點不是誅滅九族的大罪!


  月落抬起頭卻笑得真誠,將受寵若驚和不卑不亢之間的分寸拿捏的剛剛好。


  「娘娘厚愛月落實不敢當,可娘娘真心邀請月落也難以拒絕」,月落有些兩相為難,纖長的睫毛輕輕顫抖,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人不禁心生憐惜。


  心腹的笑容變得有些僵硬,她的腦海中不斷回放著佟佳氏猙獰的嘴臉,「她來最好,不來也要把她給我綁來!」


  於是賠笑道,「姑娘,娘娘的真心可不是誰都能要的。」言下之意就是娘娘的真心你必須收下。


  這樣的暗示月落豈會不知,她真想笑出聲來,話到嘴邊卻是,「既然如此請姑姑稍等,容我去換身衣服。」


  心腹鬆了一口氣,「那是自然。」


  月落走到屏風后,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卻覺得說不出的難受,那張清媚的美人臉,陌生又熟悉。


  是什麼把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變成了現在這個進退有度工於心計的女人。


  一雙溫柔的手按上她緊繃的太陽穴,「月娘既然不想就不去吧」新妍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手上的力道不輕也不重,讓她暫時放鬆下來。


  「怎麼能不去」雖然她明白佟佳氏是不懷好意但是她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綿羊。


  「要不要信哥去九王府」還沒等她說完,月落已經冷冷地打斷了她,新妍覺得奇怪卻還是咽下了心頭的疑問,但月娘自七夕回來后便一直沉默,以至於落月樓上下這幾天都像是集體中了邪一樣在月落面前連大氣也不敢出。


  月落任由新妍為她梳妝打扮,是啊,為什麼要彆扭,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彆扭什麼,她與玄胤本來就是利益聯盟,不過是互取所需罷了。


  而那晚玄胤的做法也沒有錯,利用她引出潛在的埋伏,這樣的辦法的確是事半功倍,而她自己不是也沒有受傷嗎,可為什麼她的心裡就是彆扭。


  甚至有些生氣。


  月落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她開始不停地告誡自己停下來,他和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就像天上的鷹和水中的魚。


  良久,她的臉上重新掛起了微笑,就像是一張面具,卻也難辨真假,也許她那一點彆扭的心思在玄胤面前簡直是不可理喻,可是今日她卻沒有時間繼續彆扭下去。


  看來東宮這個龍潭虎穴,她今天非去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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