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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她把自己輸給了阮雨聲

  第26章 她把自己輸給了阮雨聲

    那天之後,葉瀟照常忙碌於學習和學生工作,沒有刻意去回避程以航。


    通過微博,葉瀟知道了阮雨聲的女朋友是他們學校人文社科學院的同屆女生,名字叫許月凝。阮雨聲和許月凝的微博頭像躺在她經常訪問的列表裏,每次她都不是故意要點進去看的,隻是因為一打開微博首頁她就能注意到。


    她甚至嚐試過把微博卸載,卻因為運營學校一些微博號的需要,隻能再次把微博下載回來。


    阮雨聲的微博很少有動態,相比之下,許月凝的微博動態要更加豐富一點。


    許月凝偶爾會發自拍,偶爾會發她拍的阮雨聲,偶爾還會發一些她和阮雨聲的微信聊天記錄截圖。


    看到許月凝發的自拍,葉瀟會仔細地觀察她的長相、妝容和穿搭,透過一張張照片去猜測阮雨聲喜歡的究竟是什麽樣的女孩。


    看到許月凝發的聊天記錄截圖,葉瀟會去揣摩阮雨聲說話的內容和語氣,反複去驗證他發的消息是不是真的可以看出來他愛許月凝。如果可以看出來,那麽他究竟有多愛。


    看到許月凝拍的阮雨聲,葉瀟會不自覺地將照片保存下來。她在百度網盤裏建了一個文件夾,裏麵全部都是阮雨聲的照片,有市實驗的學弟學妹們拍的阮雨聲,也有許月凝拍的阮雨聲。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許月凝偶爾會發微博發得很頻繁,偶爾又會很久不發微博。許月凝偶爾會一天發好幾條和阮雨聲有關的微博,偶爾又會連著發了好幾天的微博卻一條都不提阮雨聲。


    當許月凝很久很久不再發和阮雨聲有關的動態,也不再和阮雨聲有任何微博互動的時候,葉瀟會禁不住去猜想,他們最近是不是吵架了。


    可惜她自己心裏也清楚,一個微博能代表什麽,她又看不到許月凝的微信朋友圈。或許許月凝隻是把秀恩愛的陣地從微博轉移到了朋友圈而已。


    行為上,她能夠堅定地做到不打擾,在心裏,她卻一直懷揣著僥幸的念頭自欺欺人,這樣的自己,也可以稱得上磊落嗎?

    膽小鬼有什麽資格自稱磊落?連葉瀟自己都鄙視她自己。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大學四年的時光飛逝而過,轉眼間,他們已經大四畢業。聽葉風說,阮雨聲去了中國香港的一家投行工作,許月凝的工作單位是中國香港的一家出版社。


    大四這一年裏,葉瀟通過了司法考試,拿到了律師從業資格證。經過幾番簡曆投遞和麵試後,她收到了北京一家知名律所的offer。後來,她順利地通過了實習期,留在了這家律所工作。


    在這家律所裏,她再次遇見了程以航。畢業已經一年的程以航不久前從另一家律所辭職,來到了這家律所。


    沒有預料之中的尷尬,程以航待她依舊溫和有禮,關照有加。在程以航的幫助下,她很快熟悉了業務,漸漸地從律師助理成長為可以獨當一麵的年輕律師。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工作後,許月凝在微博上發動態的頻率越來越低,阮雨聲也一樣。隨著工作的忙碌,葉瀟很少會再點進去他們的微博看了。


    隻是偶爾加班的夜晚,當她捧著熱咖啡走在起風的街道上,看到有穿著西裝身形瘦高挺拔的年輕男人從她身側經過時,她會忽然晃神想起他。


    如今的他們早已都變成了大人模樣。


    不知不覺間,他們竟然已經分別這麽久了。


    不知不覺間,他和另一個女孩相愛,竟然也已經相愛這麽久了。


    他一定不會再想起她吧?


    他實在沒什麽理由再想起她。


    一年後的某天,在辦公室裏翻看文件的葉瀟忽然收到了一條來自葉風的微信消息。


    “姐,下個月我去趟中國香港,這個月的零花錢沒了,先借我點路費唄。”


    “去中國香港?”葉瀟問。


    “我聲哥結婚。”葉風回複說。


    葉瀟靜靜地盯著葉風發過來的這幾個字,盯了很久很久。


    聊天對話框裏顯示“葉風拍了拍你”。


    她回過神來,第一次沒和他講條件,直接轉了一筆錢過去。


    “?”


    “你咋了?”葉風疑惑道。


    葉瀟沒回複他,按熄了屏幕,把手機扔到了一邊。


    一整天的時間裏,葉瀟坐在工位上,手裏不停地忙碌著,臉上的神情卻恍惚,明顯能看出心不在焉。


    阮雨聲要結婚了。


    回憶忽然像走馬燈一樣不受控製地在她眼前一幕幕重現,明明都是些那樣久遠的記憶,浮現出來時卻偏偏清晰得仿佛在昨天。


    她想起了小學六年級開學那天,他第一次以轉學生的身份出現在她的生活裏。班上的男生起哄喊“瀟瀟雨聲”,他被安排在她身邊的座位上,剛坐下來就興衝衝地和她打招呼,用含著笑意的眼睛盯著她看。他說:“同學,咱倆還挺有緣分。”


    童年時的葉瀟,不可以吃雪糕,不可以打遊戲,不可以犯錯,不可以抱怨自己累。


    他買雪糕給她吃,在計算機課上陪她一起打遊戲,在和她跳交誼舞的時候故意出盡洋相,對她說丟臉這種事他一個人負責就行。他會因為她流鼻血而大驚小怪,會在她來月經的雨天背著她去上鋼琴課,會對她說真實的葉瀟其實也很可愛,會在每一個她需要他的時候陪在她身邊,會包容她所有的壞脾氣永遠沒有底線。


    他說:“因為你是葉瀟啊,無論你變成什麽樣,你都是葉瀟。”


    高中時的葉瀟,被尤萍針對,被陸澤遠糾纏,扛不住周圍的聲音和壓力,身體不好總是生病。


    他頂撞尤萍,在她生病考試時把厚重的校服壓在她的肩上,在跨年夜對她說新年快樂,在她生日那天唱周傑倫的歌,在她被陸澤遠糾纏時衝上來保護她,在她過敏發燒的雨夜裏背著她在大雨裏一路飛奔。


    他問她:“你討厭我,難過的不該是我嗎?把自己弄這麽難受幹嗎?傻不傻?”


    他曾經說,他們會永遠永遠在一起。


    可現在他要結婚了。


    他早就忘記了那些出於童言無忌的承諾,她卻一直固執地記得。


    葉瀟的眼淚“劈啪”滴落在電腦鍵盤上,回憶像鋒利的刀片,將她的心一刀一刀地剝開,每一刀都是見血的痛。這麽多年來,她終究沒能喜歡上別人,她依舊還是隻喜歡他。她這麽喜歡他,卻一直沒能親口告訴他,她究竟有多喜歡他。


    可現在他要結婚了。


    這天晚上,程以航打贏了個大案子,請全律所的人去吃飯唱歌。


    飯桌上,同事們推杯換盞,興高采烈地聊著天,她卻格外安靜,悶頭拿啤酒瓶往玻璃杯裏倒酒,一杯接著一杯。


    好像隻有成功把自己灌醉,她的大腦才能不再不受控製地去想起某個人,回憶起某些事情。


    可究竟要喝多少杯才能醉?

    為什麽她就是喝不醉呢?


    酒精似乎失了效,完全無法麻痹她的神經。她一杯接著一杯地把酒灌進肚子裏,隻覺得胸口越來越悶,悶得她想發泄,想爆發。


    她實在悶得不行,晃晃悠悠地起身說要去洗手間,跑到酒店走廊裏某個沒人的地方摸出了手機,小心翼翼地,撥通了一個保存在手機裏很久,卻從沒撥打過的電話號碼。


    電話裏響起“嘟嘟”聲,葉瀟的心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


    “葉瀟?”對麵的聲音傳了過來。


    聽到他聲音的那一瞬間,葉瀟忽然笑了,眼淚不受控製地唰地湧了出來。


    是阮雨聲。


    這個在對麵和她說話的人,是阮雨聲。


    為什麽這麽多年過去了,連他的聲音她都還是這麽喜歡?


    到底為什麽啊?


    “阮雨聲。”葉瀟含著淚仰了下頭,聲音很輕地去喊他的名字。


    “你喝酒了?”阮雨聲問她。


    “我沒喝!”葉瀟的語氣很凶,但忽然想到阮雨聲好像不喜歡她這麽凶,馬上收斂了一下。


    “我給你打電話,是想和你說句話。”她放軟了聲音,慢吞吞地說。


    “嗯,你說。”


    “阮雨聲,你到底知不知道我……”葉瀟忍著嗓音裏的哽咽,話說了一半,眼淚忽然又湧了出來。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一直都特別討厭你啊。”她含著眼淚笑,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


    耳邊安靜了片刻後,葉瀟忽然聽到對方無奈地輕笑了一聲。


    “我知道。”阮雨聲說,“這話你都說多少遍了葉瀟?我知道你討厭我。”


    “你知道什麽啊?”葉瀟急了,“你什麽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我……”


    “瀟瀟!”程以航忽然在走廊的盡頭出現,一邊朝她跑過來,一邊大聲喊她的名字。


    葉瀟的意識猛然間回了籠。


    她淚眼蒙矓地怔怔看著眼前的手機,忽然意識到自己正在做什麽,匆忙按了好幾下掛斷鍵。


    你到底在做什麽?

    你到底在做什麽啊葉瀟?

    你要表白嗎?

    他馬上要結婚了啊。


    你隻要留住回憶裏的那個阮雨聲就好了,為什麽要來打擾這個早就已經屬於別人的阮雨聲?

    你為什麽要來打擾他?打擾他的未婚妻?


    有些話你有沒有說出口,真的早就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燈光昏暗的KTV包廂裏,葉瀟窩在沙發角落,抱著用來解酒的牛奶靜靜愣神。


    包廂裏同事們聊得火熱,有輕飄飄的歌聲從身邊同事的話筒裏溜出來,伴著悠揚的伴奏旋律,深情纏綿,掩蓋過眾人的說話聲,盤旋縈繞在她的耳畔。


    葉瀟手指摳著牛奶瓶的邊緣,眼裏淚意洶湧,視線一片模糊。


    “小小的感動雨紛紛,小小的別扭惹疼。”


    “小小的人,還不會吻。”


    “我的心裏從此住了一個人,曾經模樣小小的我們。”


    “那年你搬小小的板凳,為戲入迷我也一路跟。”


    “我在找那個故事裏的人,你是不能缺少的部分。”


    “你在樹下小小的打盹,小小的我傻傻等。”


    小小的人,還不會吻。


    小小的我,傻傻等。


    當晚回到家後,葉瀟的意識依舊有點蒙。她想去衛生間洗把臉,忽然聽見手機提示音響了一下。


    一個市實驗的學妹給她發了個學校貼吧的帖子鏈接過來。


    “學姐,你又火了。現在學校裏好多人腦補你和阮學長,嗑你倆的CP。”


    阮學長?

    她盯著手機屏幕定了下神,點開了那個帖子。


    帖子裏有她的照片,還有阮雨聲的。


    她伸出手指,輕輕地去觸碰手機屏幕上阮雨聲的臉頰,目光溫柔地傻笑了起來。


    是好看的少年。


    是那個她愛了很久很久的、全世界和她最相配的少年。


    她往下刷著網頁,忽然看到了一條很奇怪的評論。


    評論上寫:“葉瀟對阮雨聲沒有喜歡,隻有討厭。”


    “這人誰啊?”葉瀟皺眉。


    葉瀟敲了下回複鍵,登上賬號後便劈裏啪啦地打下了一行字。


    “假的。再造謠讓樓主拉黑。”


    她把視線落到已發送的評論上,盯著看了片刻,又點開了自己賬號的個人主頁。


    十二歲,她為了追星第一次偷偷申請了這個百度貼吧賬號。


    賬號主頁上隻有一句話,是她在十二歲那年,在第一次見到阮雨聲的那天寫下的。


    “最討厭的人:阮雨聲。”


    她笑了,笑出了眼淚,重新補上了一句。


    “最喜歡的人:還是阮雨聲。隻有阮雨聲。”


    葉瀟發完這句話後,把手機丟到一邊,迷迷糊糊地走進了衛生間。她站在盥洗台前,愣愣地去看對麵牆壁上鏡子中的自己。


    眼前這個雖然花了妝但還是非常好看的美少女,是葉瀟。


    在她的記憶裏,有好多好多個葉瀟。


    十二歲和阮雨聲初見,聽他對自己說他們之間很有緣分的葉瀟。在校園裏開心地咬著阮雨聲給她買的雪糕的葉瀟。抹著鼻涕和阮雨聲發脾氣哭訴的葉瀟。趴在阮雨聲的背上,聽他說他們永遠不分離的葉瀟。


    十三歲找不到阮雨聲,崴著腳在博物館的大廳裏大哭的葉瀟。在奶茶店裏捧著綠茶杯子下定決心要考市實驗的葉瀟。


    十六歲終於拚命考上市實驗的葉瀟。對所有人說自己討厭阮雨聲的葉瀟。把滾燙的額頭靠在阮雨聲映在牆壁的影子上舍不得離開的葉瀟。對著煙花許願說新的一年不要再喜歡阮雨聲的葉瀟。


    十七歲對阮雨聲說我們不是朋友的葉瀟。逃掉考試拚了命去保護阮雨聲的葉瀟。被阮雨聲背著在大雨裏狂奔,希望雨不會停、天不會亮的葉瀟。


    十八歲想要放棄北大去香港找阮雨聲的葉瀟。抱著被塗亂撕碎的畫在大街上邊走邊哭的葉瀟。


    二十歲嚐試去和別人談戀愛卻最終失敗的葉瀟。買了去上海的火車站票準備和阮雨聲攤牌的葉瀟。在火車站裏得知阮雨聲交了女朋友的葉瀟。


    二十七歲聽說阮雨結婚消息的葉瀟。


    她沒辦法拚湊出一個完整的阮雨聲,卻拚湊出了一個完整的、喜歡阮雨聲喜歡了這麽多年的葉瀟。


    他為什麽就是不肯等她呢?


    她可是葉瀟啊。


    是那個大名鼎鼎,有很多很多人追,每天都會被情書塞滿桌箱的校花葉瀟啊。


    這樣驕傲的葉瀟,為什麽真正想要的東西,就是再怎麽樣也得不到?

    阮雨聲的婚禮日期定在了7月2號。


    此時的阮雨聲已經結束了和別人的愛情長跑。


    此時的葉瀟卻仍舊學不會如何愛上某個別人。


    這麽多年,喜歡阮雨聲的人一個接著一個,走了一波人後,很快又來一波。


    在喜歡他這件事上,沒有人比葉瀟堅持得更久。


    從小到大,葉瀟做什麽事都不會輸。


    葉瀟永遠不會輸。這次也一樣,她沒有輸給她們當中的任何人。


    可阮雨聲就是不喜歡她。


    她一直等,一直等,也沒能等到阮雨聲回頭看她一眼。


    沒輸給過任何人的葉瀟,終於還是把自己給輸掉了。


    她把自己輸給了阮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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