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接下來幾日,景萏依舊忙忙碌碌,卻沒想到每次回去何嘉懿都在家,這樣持續了四五天的模樣。倒是夫妻倆誰也沒跟對方說話,晚上各自回房睡覺。
每每何嘉懿準備開口,景萏已經出門了。
這一日何老爺打來電話,詢問陳阿姨的事情。
景萏直接表明了辭掉她換新人的意思,理由是對方年紀大了。
何老爺有意留人,便說:「這是家裡的老人了,照顧你們我也放心,現在的人心思雜,一時半會兒找不到靠譜的人。」
景萏道:「這個爺爺就不用擔心了,陳阿姨年紀也大了,一直拖著人家不好。」
何老爺子含混的嗯了一聲,事情並未說妥。何嘉懿在一旁聽著,見她掛了電話,合上雜誌搭腔:「你要換了陳阿姨?」
景萏嗯了一聲。
何嘉懿問:「怎麼換人?」
「年紀大了,換一個利索的。」
何嘉懿笑了下,找機會說:「我這兩天打算去看看諾諾,你要是有空,我們……」
「我沒空。」
「你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嘛,現在不是閑著?」
「我明天出差,下一周都不在,你想什麼時候看什麼時候去就是,不用跟我說。」
何嘉懿蹙眉,抬了腿道:「好好跟你說話,怎麼這麼大火氣,又抽什麼風,叫你看孩子也不對,不看也不對,得狂犬病了是吧!」
景萏冷冰冰道:「我又不像你一樣,一天到晚閑著沒事兒干。」
何嘉懿忍無可忍,摔了書起身離開。
第二天國內大雪,飛機停飛,景萏的差沒出成,何嘉懿早上起來看到她在餐桌上,氣不打一處,走路的時候把聲音弄的巨大故意宣洩情緒。餐后,肖湳打來電話,用家長的態度呵斥兩人,叫他們去醫院看看孩子。
何嘉懿答應的痛快,卻未詢問景萏的意思,吃過飯後便去車庫取車,等他開車出來還未見到景萏,他停著等了會兒還未見到人,憋不住了才去喊那姑奶奶。
景萏今天看起來一直不太高興,何嘉懿沒空哄她,倆人彆扭的去了醫院,進了病房又看到肖湳也在景萏心情更差。
肖湳見人進來就數落:「你倆怎麼現在才過來,剛剛打針,諾諾一直哭。」
床上的小人兒淚汪汪的坐在那兒,瞧見景萏小聲的喊了句媽媽。
景萏應了聲,又道:「男孩子哭什麼,把淚擦擦。」
何嘉懿過去拍拍小人兒,哄了他一會兒,小孩兒心裡不裝事兒,很快就樂呵呵的。幾人在裡面假模假樣的坐了一會兒,回去路上,肖湳才說:「諾諾這樣不是個辦法,骨髓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找到。」
何嘉懿坐在副駕駛上沒應,景萏端坐在後面更沒開口。
見倆人不說話,肖湳嘆氣道:「我怎麼說你們都不聽,還是該再生一個,不為別人想也為諾諾想想啊。」
肖湳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掃到了景萏,她根本沒搭腔的意思。肖湳戳不痛這頭,只能同兒子道:「是不是你不願意啊?」
何嘉懿煩道:「媽,你一天到晚說這個幹嘛啊。」
肖湳揪著他的耳朵教訓:「要不是你一天在外拈花惹草,能成這樣嗎?」
那母子倆在一旁演戲,景萏全然沒放在眼裡,第二天就出差走了,她回來已經是一個星期左右,助理跟她說何家給那個懷孕的小姑娘安排了處住所,順道把地址發給她了。
夜色蒙蒙,手機的光線有些刺眼,景萏緩緩吐了口疲憊,先去醫院看了看兒子,何承諾又在哭,景萏訓他:「怎麼又哭啊,一點兒男子漢氣概沒有。」
他抱著景萏撒嬌:「別人的媽媽都很溫柔,你為什麼這麼凶。」又使勁兒往景萏身上蹭了蹭,他問:「媽媽,我是不是要死了。」
景萏還想教育他,又見他瘦骨伶仃的模樣心軟,便摸著他的小腦袋道:「你聽誰胡說的。」
「奶奶這麼說,很多人都這麼說,媽媽。」他眨巴著眼睛看她,「我不想死。」
景萏捧著他的小臉兒道:「奶奶在開玩笑,你不會死的。」
「真的嗎?那你以後要常來看我。」
「媽媽一停下來就來看你好不好?」
「還是媽媽好呀。」他咧著嘴笑了笑,忽而又沉下嘴角問:「媽媽要給我生小弟弟了嗎?奶奶問我想不想要小弟弟。」
景萏心被颳了一下,鈍疼鈍疼的,她笑道:「諾諾沒有小弟弟,以後除了媽媽的話誰也別信,聽見了嗎?」
「爸爸呢?」
「別搭理他。」
何承諾點點頭:「媽媽,我只聽你話啊,你要愛我。」
景萏點了點頭,輕輕的拍著他的背哄他睡覺。她看著兒子的面頰,越細看越陌生,好像不是她生的似的。
也許是眼緣的問題,景萏不喜歡何承諾,怎麼都喜歡不起來,她就是見到自己的小侄女兒都比見到親兒子心情好,再加上他一直呆在醫院裡,景萏對他的用心不及工作十分之一。不過女人心再狠,比起男人還是差的很遠,何嘉懿可以更久的不來看何承諾,久到他能忘記這個兒子,就是上次過來也醉翁之意不在酒。
倒是何承諾,比起何嘉懿來,他更黏媽媽。
景萏哄睡了何承諾才離開,張助直接往她家裡開車,她靠著椅背在後面閉目養神,過了一會兒又忽然睜開了眼睛,擺了擺手道:「別往我家走了,你找個好打車的路口回家吧。」
張助點頭應了,掉頭到了路口處,景萏上了駕駛位,她扶著方向盤坐了會兒,總覺得心裡很憋了口似的怎麼都不舒服,車窗打開,外面呼呼的冷風吹的腦門又疼,胸腔內的鬱悶一點兒沒散去。
她仰頭吐了口霧氣。
今天天晴,墨色的天空還有點點星光,清清冷冷,跟商場櫃檯里的鑽石似的。車流涌動,燈光匯成了線條,從霧氣里看起來朦朦朧朧的,一切真實又虛幻。
景萏把頭放在方向盤上,摸出了手機翻著通訊錄撥通號碼,那邊不一會就接起,她放軟聲音道:「你好啊,晟哥,我是景萏,最近忙不忙啊。」
那邊亂糟糟的,男人聲音粗獷,調侃道:「我說是誰呢,大美女啊,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
「我常有空,是怕您忙,電話都不敢。」
「看你這話說的,只要你有空的時候我就有空。」
景萏笑笑回應:「晟哥賞臉吃個飯,好久不見了。」
那邊答應的爽快:「好啊,時間你定,我隨叫隨到。」
掛了電話,景萏升起窗戶又坐了會兒,她現在很不想回那個家,正琢磨著往哪兒去,就有人咚咚咚的敲車窗。
她微微扭頭,瞧見車窗上那張熟悉的臉,景萏不自覺笑了下,她搖下窗戶問:「怎麼哪兒都有你啊?」
陸虎皺著臉,額頭上褶子一條一條的,他問道:「你把車停這兒幹嘛?」
這幾日陸虎回了老家一趟,母親生病了他便帶著她去醫院查了一趟,倒是沒查出什麼大礙來,他再返回來,沒想到瞧見了景萏的車停在路上,還以為是司機亂停的,沒想到過來了還真是她,他心裡有些高興。
「我願意。」
陸虎沒好氣回了句:「神經病。」又見她一副蔫兒了的模樣,忙問:「你沒事兒吧。」
景萏合眼笑了下,回道:「外面冷嗎,上來坐會兒。」
陸虎少見她這副姿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句:「你怎麼了?」
「你要不上來,我就關窗戶了,冷。」
陸虎沒再多問,繞了車開門上去,冷氣撲面而來,景萏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升上窗戶,又開了車燈。陸虎扭頭看著她,那雙眼睛底布滿血絲跟疲憊。暖黃的車燈下,她臉頰緋紅,醇的像杯紅酒。
景萏瞧著他那雙大眼睛笑,,黑色的眼珠亮閃閃的問道:「你這麼看著我幹嘛?」
陸虎回答的很誠實:「你很漂亮。」
景萏笑的更盛,這樣的讚美已經習以為常,總有人這樣誇讚她,多一個人這樣誇讚她她也無所謂,她沒覺得陸虎多實在,更沒把他往奸詐里想,至少他面對自己還算實誠。
衣服因為動作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兩人無言,安安靜靜的坐著,陸虎雙手叉在一起,又低頭看看自己的指甲蓋方方正正再往上手指上有淡淡的絨毛,他尋思了會兒,問道:「你不回家,在這兒幹嘛?」
景萏靠在椅背上歪頭看著窗外回道:「你不閉嘴,問這麼多幹嘛?」
「你開不了車?要不我載你回去。」
「你哪隻眼睛看我開不了車。」
「臭脾氣。」
「臭脾氣你不喜歡?」
「嘿!」陸虎不由坐直了,長臂撐在椅背上道:「你來勁兒是吧。」
景萏懶懶的把頭扭過來,燈光從陸虎的頭頂掃下陰影遮在她臉上,女人的輪廓在昏暗裡變得鋒利,勾人的香氣慢慢彌散開來,他忽然覺得喉嚨處有些卡。
冬天的呼吸總是熱的過分,輕輕一吐彷彿要灼皮膚似的。
他大手慢慢回收,肌膚被骨骼綳的發亮,喉結在慢慢的滾動。
。
景萏窺視著男人的變化,她輕而易舉的捕捉到了男人躁動的呼吸,還有那雙大眼睛,濃重的睫毛如刷子一般。
她抬起胳膊,手掌輕輕握在了他的頸部,整個人微微上前,陸虎一個激靈,他錯開了距離問道:「你怎麼了?」
景萏的唇不過半厘米遠,她沒動,抬起眼睛問:「你不是一直想,怕了?」
「我是想娶你,不是這種。」他的聲線有些顫,隨即推開了景萏回道:「你該冷靜冷靜。」
景萏聳著肩膀笑,她抬手把雜亂的長發順在腦後問道:「喂,你該不會是處男吧!」
陸虎蹙眉,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景萏還是笑,看起來有些癲狂,她擺著手道:「走吧,下車。」
「我……」
景萏傾身過去,越過陸虎,吧嗒開了車門,指著外面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