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歷史軍事>冷月葬花魂> 第50章 心病難醫

第50章 心病難醫

  花祈雪本想回房,臨時又改了主意。


  剛才看到的一幕,實是詭異,她覺得還是應該知會芷歡一聲,讓她仔細那些人才是。


  她又想到下午去看望芷歡時,糖糕已所剩無幾,本打算明早去買,不如現在就去買回來,然後帶去芷歡房裡。


  計劃一番,她出了孤兒院,還未走出巷子,便看見一個人正朝這兒走來。


  那身形姿態,她好像在哪裡見過的,只是巷子漆黑,那人的面容實是看不大清楚。


  「祈妹,認不出我來了?」


  這聲音花祈雪可是熟悉得很,是遲黎的聲音,只是他的變化好生大,上次還是文雅書生一般,這回怎得又成了俠客?

  長劍在側,黑衣如墨,身形凜然。


  花祈雪心下讚歎,她對自己這身公子裝扮已是滿意至極,可若是和遲黎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真是扮得既真實又自然。


  「遲黎哥哥,你是來找我和芷歡姐的嗎?」花祈雪喜上眉梢,欣喜萬分。這些日子以來,芷歡姐的病情一直反反覆復,甚至連房門都不得出,這下真是太好了,他一來,哪裡還會有除不去根的病?

  「正是,我在落火城處理完事情,便從蕭公子那裡打聽了你們的下落。」遲黎道。


  花祈雪知道定是蕭子懿的劍侍說的,心想這回可真要多謝他了。想到這裡,她又記起前幾日收到的那封信里,蕭子懿說他爹爹的病又加重了,便問道,「小懿他爹爹的病可有好轉?」


  遲黎自負沒有治不好的身病,可對蕭焱的病也無可奈何,他搖搖頭,嘆出一口氣,低語道,「心病難醫。」


  兩人相視一眼,沉默不語,晚風習習,寒涼入心。


  兩人的心中都明白,那夢鈴之死,便是蕭焱那最難熬最痛心的病,誰也無回天之術。


  買完糖糕,回孤兒院的路上,花祈雪欲言又止,她本想現在就讓遲黎去給芷歡瞧一瞧病,可又一想他一路上定是奔波趕路,此時應該休息一下才是。


  「祈妹說就是了,眼下時辰尚早,可是有需要我幫忙之處?」遲黎微微一笑。


  花祈雪點點頭,「芷歡姐病了,她現在應該還未睡,我們去看看罷。」


  遲黎心中暗想,芷歡生病?莫不是因為心小謀多,以致傷神傷氣?


  兩人來到芷歡房前,花祈雪敲了敲門。


  芷歡正倚著床,手裡把玩著白鵲給她帶來的機巧小物,聽到敲門聲,便知是花祈雪,心中不悅,今兒不是已經來看過兩次?怎得又來了?

  但面上只得笑容滿面道,「快進來罷,祈妹子。」


  看見花祈雪身後的人時,她先是一驚,油然而生一份喜悅,愣了片刻,又頗感忐忑不安,緊張無措,心中暗忖,這遲黎一來,這段時間裝病的事情定會被發現,該怎生想個法,撇清與此事的干係才好?

  「芷歡姑娘。」遲黎兩手一拱。


  這舉動頗讓芷歡不快,她心中暗自戲謔,一口一個祈妹叫著,到她就成芷歡姑娘了,為何對她就如此生分?她便隨口接了一句,「喲,這不是遲大公子嗎?」


  其實遲黎心中並無多想,只覺芷歡這個人有些心高氣傲,眼高於頂,若是直呼其名,怕是惹來沒趣,是以每次便多加禮數。


  見她此話中似乎帶著幾分氣,他倒是覺得好沒來由。


  兩人的這點兒暗氣,花祈雪全然沒看出來,她只覺久別重逢,大家都會甚感心悅,便將糖糕放下,搬著凳子放在芷歡床邊,讓遲黎坐下。


  「芷歡姐,快讓遲大醫士給你瞧瞧病,保證病消,過幾日你便可以和我出門逛街市去啦。」


  聽到這話,芷歡本想說一句:「小女子可不敢勞煩他呢。」又覺這話說出口,萬一遲黎一惱,轉身就走,她豈不是更生氣?便微笑道,「麻煩了。」


  花祈雪想探脈號病還是安靜些才好,便出了門,準備晚些再來。


  遲黎臉上的表情轉瞬即逝,還是被芷歡瞧了個一清二楚。


  她心中的自卑與氣憤盛起,臉登時變得通紅,這一回她真的咽不下肚中的話,便連珠炮似的質問道:「之前祈妹子受傷,你不是也與她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幾個時辰,怎得到了我這兒,反倒是避諱起來了?想來在遲黎公子的心中實是親疏有別,待人不同?」


  遲黎聽出她話中帶刺,心中卻十分坦然,自知並未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況且就算他與她們同處一室一個時辰,一天,一個月,又有何妨?不過他又一想,芷歡並不知實情,也無怪她。


  至於剛才花祈雪一走,他確實心下尷尬,不知與芷歡單獨相處,又得聽多少帶氣帶酸的話?是以臉上露出一絲情緒來。


  芷歡見他不答話,便又「恩?」了一句,示意他趕緊回答。


  遲黎不願回答她那沒來由的問題,只道,「芷歡姑娘,在下先為你診脈,治病為重。等病好,說話的時日只多無少。」


  芷歡聽了這話,心中頓時喜悅,難道他話中之意是說以後他們相處的日子還長呢,說話的機會更是只會多不會少?

  她嘴角揚起,默不出聲,微挽衣袖,將手臂放在床邊,供他號脈。


  燈火暖暖,就著光亮,她不住地瞧著眼前的人。雖說將遲黎的五官單拎出來,並不算優秀,可不知怎得配在一起,好生耐看。


  她想想身邊的這幾個人里,那雲翎冷俊言少,氣質非凡,實是像那畫中仙,只是貌似太不食人間煙火,反倒讓她覺得不親切。


  那叫無嵐的,丰神俊朗,唇角一勾,不知將多少人的心都勾了去,可她偏生覺得他討厭得很,誰叫他總是一副看透所有的神情?


  唯有這遲黎,氣質清雅,不像那些虛無縹緲的人——似神仙似魔魅,他更加貼近「人」,自然她的心也更加靠近他一些。


  ——————————————


  花祈雪在院中信步而行,深藍夜空下的孤兒院,有幾分奇異的別緻。


  她突然看見一個老者低著頭,步伐極快地向某處前行,似是十分著急,她偷偷跟近一看,是管家張謙。


  正好不知怎麼暗查那奇怪女子的事情,碰上張謙,她定要跟上去瞧上一瞧。


  一直跟至孤兒院後方,這裡花祈雪從未來過,她之前一直謹記做客禮數,是以從未在孤兒院中亂跑,最多是在芷歡房前轉一轉。


  前方,圍著十幾個護院人,神情嚴肅,一手拿火把,一手拿武器,或是鐵鎚,或是木棍,看起來凶神惡煞。


  花祈雪只得止步,她心中疑惑甚多,說來也奇怪,那裡無屋無房,遠遠望去,只是一塊種著幾棵樹的平地而已,卻為何需要那些人守在此地?


  夜色黑暗,張謙與護院人們正說著話。


  花祈雪等了一等,見張謙獨自前進,護院人四散離開,她便又輕步前行。


  兩人相隔甚遠,前方樹榦遮掩,一個不留神那張謙竟不見了蹤影。她心中一凜,莫不是自己被他察覺了?是以躲了起來?

  但現在離開此地,她心又不甘,便更加仔細地探去。


  走了不遠,便見樹木後方,竟有通往地下的樓梯,見此她也明了那張謙突然不見的原因,她躲在老樹后,向樓梯下方偷望。


  張謙下了樓梯,站在門前,重敲三下,輕敲兩下,之後靜默等候。


  那巨大厚重的鐵質門,「吱——」一聲,開啟了一個拳頭大小的洞。


  過了良久,那洞里伸出一條胳膊,細嫩手臂十分蒼白,帶著一個銀戒指。


  不過片刻,那手臂開始掙扎,顯然是有什麼東西在硬拽它,白皙的皮膚上登時被那鐵洞臂擦出幾道紅痕。


  「小玉——小玉——莫要掙扎,仔細傷了自己!」張謙急聲喊道,雖然他知道裡面的人聽不見,但他一見那手臂的紅痕,不由地心如刀割,老淚縱橫,「爹爹三天後又能來見你了——」


  「咚——」一聲,女子的手臂剛一收回,那洞口又被堵死。


  張謙說了這句話,心中登時又是憤恨又是愧疚,憤恨的是女兒在他人之手,他不得不聽命於人,愧疚的是他著實是無能力將女兒救走,逃離此地。


  他粗糙乾癟的臉上,已滿是淚痕,他有多少次想過自盡,可難道要讓女兒為他陪葬?


  是以他不斷地告訴自己,無論如何,只要他的女兒活著,哪怕三天才能見一次,只要她還活著,什麼樣的事情他都願意去做!

  張謙喊出的那句話,花祈雪聽得清楚,她頓時心中一片混沌,見他兀自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她先舉步離開了此地。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