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那個趙六雖是勾魂堂的人,卻不是鬼修,因此十分怕死,被餘十七的徒弟們一頓暴揍之後,將知道的一些□□招了,本以為能僥倖逃脫,卻被脾氣暴躁又嫉惡如仇的小師弟桶了個對穿,死得不能再死。
餘十七一直在等匡廣智醒來,此時終於見他睜眼,先是安撫了一番,大致說了一下昨晚的情況,便問道:「公子與隋家結了什麼仇怨,隋家竟然請了勾魂堂來取公子的性命?」
匡廣智剛睡醒,迷離迷糊地腦袋一時轉不過彎兒,張口便將隋開白讓自己偷配方的事情說了,說出去之後總覺得哪裡不妥,可惜已收不回來。
餘十七思量片刻,道:「他為什麼讓你幫他偷藥方?」
這時,匡廣智終於知道哪裡不對了,這個問題回答起來太難以啟齒了。他支吾半天,也沒有支吾出個所以然,總不能直接說自己看上那人人渣了吧?!說出來,那自己成什麼了?恬不知恥的小賤貨么?!
蘭衣昨晚就是料想到餘十七會刨根問底兒,所以他聰明地選擇啥也不說。
「公子可是有把柄被他握在手裡?」餘十七神情冷峻,「可有損我匡家名譽?」
匡廣智連忙搖搖頭,「沒那麼嚴重,只是,私人,很私人的事情。」
餘十七估量他,眼若刀鋒。匡廣智低著頭,腦袋快要鑽到褲襠里。
片刻,餘十七語重心長地道:「家主對公子寄予厚望,公子以後做事千萬小心,莫要辜負了他一片心意。」
「我知道的。」
「唉,」餘十七嘆息一聲,又道:「那位從錢公子可以結交,是個人才,將來必會成為公子的左膀右臂。」
左膀右臂?什麼意思?!匡廣智驚詫抬頭,向餘十七望過去。餘十七卻不在多言,起身鑽出帳篷去聽蘭衣安排進山事宜。
侍衛還剩七人,蘭衣安排兩人在山腳看行李,其餘全部帶走。侍衛們沒有異議,經過昨夜一事,侍衛們甚至更加願意跟蘭衣等人一起,他們雖也有修為,但和匡家、公冶等人沒法比,此時與強者同行,更加安全保險。
餘下的兩人有些擔憂,蘭衣向他們保證在下午霧氣重聚之前定會回來與他們匯合。兩人勉強接受,忐忑留守。
其餘眾人背上裝備武器藥品,循序進山。餘十七昨晚緊急時刻暴露了身份,此時已無需在暗,便大大方方地隨眾人一同進山。
他們走得是正南的那條山道,山道陡峭近乎垂直,有修為在身還好,像蘭衣這等白面饅頭,若沒有公冶背他,早不知滾落了多少回。
蘭衣趴在公冶背上,引得其餘人艷羨不已,匡廣智尤其艷羨,甚至帶著淡淡的嫉妒。餘十七走在匡廣智身後不疾不徐,看了那兩人一眼,心想公冶冠玉是條漢子,蘭衣從錢是個人才,可惜沒有靈力,非道侶首選。
張虎雄見公冶背起蘭衣,回頭看了眼走在自己身後的劉氏,劉氏雖是一介女流,走了這許久早已汗流浹背卻仍在咬牙堅持。張虎雄當即向隊后吼了聲:「能背得都背上,抓緊趕路!」說罷,一把背起劉氏,提氣向上縱去。
公冶提氣緊隨其後,之後是餘十七背著匡廣智,再之後是寇兵背著許鳴柏,大師兄背著小師弟。一背一,靠劍氣縱躍,腳程立刻快了,竟在正午之前趕到了山頂。
陽光愈烈,霧氣見散。
蘭衣站在山頂,四向而視。
西南方的植被要比東南方向茂盛太多,他想了一下立刻明白過來,因是有霧。上午雖日頭自東方升起,但霧氣未散,遮住了陽光,因此東側日照並不足。那麼黑老怪必是在西南方向。西南部的植被大多繁茂,可要說最茂盛之處,竟是在一處山坳中。
正巧此時霧氣還未散盡,蘭衣隱隱約約地看到有束光穿過霧氣打在了山坳的半腰處。哪裡樹木異常高大,宛如一座屏障。原來是這樣,蘭衣唇角微勾,心下已定。他轉身對張虎雄道:「張兄可看出這黑老怪在何處?」
「應是西山。」張虎雄皺眉看著西邊。
蘭衣點點頭,指著距離山坳不遠處的水泡,道:「張兄帶人去那水泡處,我與公冶先去找腥雲草。」見許鳴柏要說話,蘭衣沒給他開口的機會,「人多了反而行動不變,公冶背著我反而腳程快,你們先去水泡處等我們,不會耽誤太長時間。」
許鳴柏臉色一黯,沉默不言。
張虎雄帶人延西側山道下山,公冶背著蘭衣提氣飛上北道,幾個縱躍已消失不見。許鳴柏下山前,忍不住又往北道看了一眼,他很想見識一下蘭衣如何發現腥雲草,想必能學到更多知識。這些天與蘭衣相處,他不得不承認蘭衣之博學遠勝於他。可惜!唉!
腥雲草,又名春眠不覺草,乃極陰之物,焚燒散發的氣味,可令喜陽的黑老怪等魔獸行動遲緩,若將腥雲草的汁液滴入獸血中,則可使其昏睡。腥雲草在內陸實屬罕見,可在雪原妖域,這種草極其普通,大部分妖修妖獸在沉眠期修鍊時都是直接睡在這種草上。據說,睡眠質量有益境界提升,但蘭衣認為這種說法全是扯淡!
蘭衣一直在為公冶指路,兩人很快來到背山的一個洞口。這一處兩側是山脊,正面是一處幾乎沒有坡度的崖壁,洞口就在崖壁正下方,才站到洞口便覺冷風迎面撲來,令白面饅頭般的蘭衣猛地打了個寒顫。
洞內有水滴聲傳出,蘭衣撥開洞口的藤蔓彎腰鑽了進去,公冶隨在他身後。洞里越來越黑,蘭衣抱著雙臂,邊搓邊加快腳步。大約走了一刻鐘,眼前豁然開朗,一柱白光自洞頂的縫隙打下來,打到滿洞冰雪之上,反射出無數道光線,令整個洞里晝然大亮。冰錐融化成水滴砸到石面上發出叮咚悅耳之聲。
在陽光照不到的洞底與洞壁的連接處,陰影之中,生著許多一尺高的白毛,看著既像頭髮又像絨線,一團一團纏繞在一起。
蘭衣眼睛一亮,笑嘻嘻地幾步跑過去,蹲下來摸了摸,扭頭對公冶說:「這就是腥雲草!」
公冶點點頭,面無表情,並沒有賞給腥雲草一眼,依舊專註地看著蘭衣。
蘭衣也不在意,抻出頸間金鎖讓公冶幫他打開封印,這鎖經過上次的滴血認主,再開啟時只需開印。
光洞出現在半空,蘭衣自背囊里拿出一把又細又小的斧子,三兩下鑿開冰塊露出腥雲草像桃子一樣的根,蘭衣一一拾起帶著白毛的『桃子』扔進光洞里,只留最後一根,拿在手裡。
「走,我們直接去西邊那個山坳,先不要驚動其他人。」見公冶不解地看著他,蘭衣解釋道:「卧玄膽可是好東西,現在的市面上價值不菲,我們不能都便宜了匡家,等咱們掃蕩完,剩下的再給他們唄。」
公冶望著蘭衣的眼中隱見笑意,抬手摸了下蘭衣發頂,便飛快轉身背起他,飛向山坳。蘭衣愣了一瞬,隨即報復一般也抬手摸了下公冶的發頂,這才將那道光柱打到的位置跟公冶說了,公冶直接落腳在半山腰處。
兩人剛站穩便覺一股熱浪撲面而來,公冶屏息凝氣,並迅速回身捂住蘭衣口鼻,蘭衣晃晃腦袋,示意他自己來。公冶鬆手,指了指前面的山坳。
蘭衣抬頭,看了眼日頭,估算時間,捂住嘴悄聲道:「還好他剛剛沒有發現我們,你現在馬上封住靈力。午時過半,正是黑老怪曬太陽的時候,我猜他此時正曬得爽,咱們繞道,先去它的洞穴。」
公冶點頭,卻不告訴蘭衣,他早已封住了靈力。他牽住蘭衣的手,向熱源相反的方向小心前行。蘭衣全神戒備熱源,並未察覺公冶牽住他的手有何不妥。
他們穿過樹林進入一片半人高的草地,草地中間有一條被踩踏得光溜溜的山道,筆直地通向一個洞口,那洞口很大,比冪碧城的門洞還要大一倍。
蘭衣暗嘆這傢伙好大的個頭,一邊和公冶加快腳步,衝進洞穴。洞里一股濃重的酸臭味道,蘭衣一口氣沒喘上來被辣得流出眼淚。他邊揉眼睛邊憋住一口氣往裡沖,洞穴沒有多深,很快到底。洞壁的石縫裡,長滿了鮮亮桔紅形狀似『蘑菇』樣的植物。有幾個已經長到燈籠般大,鮮紅靚麗在一片桔色中非常顯眼。
「摘!」蘭衣說完連忙再憋住一口氣,拉出金鎖,公冶很自覺得結印開鎖。兩人飛快地將滿洞『蘑菇』掃蕩完畢,只留下兩棵指甲蓋兒大小的淡桔色嫩芽,可憐巴巴地相依為命。
「快走!」蘭衣收好金鎖,扭頭就跑,這洞里的味道實在太熏人,他怕再待下去會直接被熏死。
兩人原路返回,出了洞口,蘭衣看眼日頭,午時快要過了,黑老怪曬夠太陽,怕是要回來睡午覺了。
「背我吧,不用靈氣,你也跑得比我快。」蘭衣話才說了一半,公冶已經把他背到了背上。
他們這次一路沿著山腰向水泡跑去。熱源被甩得越來越遠,直到一陣清風拂面而來,蘭衣才終於鬆了一口氣,道:「先放我下來,我覺得一棵腥雲草怕是不夠對付那傢伙。」
「大。」公冶說著已經打開了金鎖的封印。
蘭衣雖然肉疼,卻還是自光洞中又掏出了五棵『桃子』長白毛的腥雲草,加上懷裡那棵,一共六棵全部塞進了寬大的袖子。
沒辦法,葯修套裝就是這麼方便,設計者自然是他蘭衣。
此時他們距離水泡已經很近,公冶突然解封靈力一把抱起蘭衣,向水泡飛縱而去。蘭衣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慌亂之下只得一手兜著袖口,一手抱緊公冶的脖子。
「你幹嘛?」蘭衣橫在公冶胸前,瞪著眼睛問。
公冶只『嗯』了一聲,並不多言。
兩人以這種姿勢出現在眾人眼前,某一瞬間大家的嘴角齊齊一抽,紛紛暗嘆公冶冠玉果然是漢子中的真漢子,好重的口味!就算再喜歡蘭衣從錢,可這麼抱著個肉球兒難道不覺得累么?!
公冶將蘭衣放到地上,面不改色氣不喘。
許鳴柏第一個衝上來,圍著蘭衣問:「腥雲草呢?」
蘭衣自袖袋中掏出一棵遞給他,許鳴柏雙手接過,匡廣智這時也湊了過來,與許鳴柏一同讚歎:「這就是腥雲草啊!」
「當然,」蘭衣笑了笑,問張虎雄:「張兄找到黑老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