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1 鳳·村雨

  不經意間，天邊突然出現了一團耀眼的光團。


  那明亮到如同白日一般的光團幾乎在出現的瞬間，便將注視著那名留著青色長發的小女孩的卡繆給吸引了過去。


  「那，那是···殖民衛星？！！！！！」


  劃破天際的火團，幾欲遮掩整個蒼穹的滾滾濃煙，還有那在熊熊火焰當中緩緩滾動的巨大人造圓柱。


  這熟悉的一幕，對於卡繆來說並不是陌生。


  唯一陌生的是，這本應該是安穩待在太空當中的殖民衛星在此刻竟然拖曳著滾滾烈焰，從九天之上向著大地墜落。


  那駭人至極的場景，頓時讓卡繆有些慌了手腳。


  畢竟，他還未曾經歷過這一幕。


  「轟隆隆！！」


  蒼穹之上傳來了陣陣轟鳴，那巨大的殖民衛星在天際之上劃出一道遮掩天際的直線后，便向著遙遠的天邊墜落。


  直到，在那遙遠的天邊中升起了一道巨大的亮光，以及音樂可聞的驚天轟鳴。


  「殖民衛星墜落了？！」卡繆看著蒼穹之上那些被猛烈衝擊波震散的雲彩，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曾經閱讀過的地下雜誌當中所提及到一些關於一年戰爭的事迹。


  「難，難道說現在，我現在是在一年戰爭前？」


  突然間，在卡繆為那殖民衛星墜落而震驚之時，一陣更為靠近的轟鳴，以及強烈的震動隨之向著這座和平的小城鎮發起了猛襲。


  「轟隆隆！！」


  大地震動，房屋倒塌，驚慌的人群瘋狂地從房屋當中衝出來。


  在他們的面上，儘是驚慌。


  在他們的手上，儘是在危險來臨之時，下意識想要保護的物件，以及親人孩子的雙手。


  「這，這是地震？！」


  與周圍驚慌失措的人群不同，這場來勢洶洶的地震並沒有對卡繆造成任何影響，甚至就搖動卡繆的身軀都無法做到。


  只是，從殖民衛星當中出生，並成長為人的卡繆並沒有經歷過對宇宙居民來說，無疑便是傳說當中的事迹的地震。


  有些不知所措的卡繆也只能看到周邊驚慌的人群來來回回地從他身邊跑過，摔倒，掙扎，以及發出一陣陣呼救聲。


  就在這時，卡繆聽到了一個聲音。雖然聲音很輕微，但卡繆卻能立刻認出這個聲音的主人。


  那，便是之前那個有著青色長發的小女孩。


  卡繆一抬步，周圍的環境突地一變。卡繆便來到了一處廢墟當中。而在卡繆的背後，正是一棟棟倒塌的房屋。


  「你，沒事吧？」


  卡繆對周圍倒塌，並開始出現了一絲著火跡象的房屋視若無睹，在他的眼中，只有一人。


  那名獃獃地跪坐在廢墟前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神情獃滯，雙目無神，無法對卡繆來回在她眼前擺動的雙手作出任何反應。


  或許說，卡繆的存在對於小女孩，甚至對於其他人來說，只不過是一個看不見的虛影。


  「怎麼會這樣？」卡繆越發肯定眼前的小女孩很有可能便是鳳，但他卻無法肯定現在所身處的世界是否是出現了時間回溯這個神秘現象。


  「吧嗒！」


  一聲腳步聲響起了。


  「喂！！這裡還有一個！！快！快把她帶離這個危險的地方！」


  卡繆一看出現在廢墟不遠的那兩道身影，便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


  但是，獃滯地坐在廢墟的小女孩卻做出不同的反應。


  那兩名身穿消防服的男人一靠近她，這名可憐的小女孩便突然從地上跳起來，頭也不回頭地朝著廢墟的另外一邊跑了。


  變化之快，就連站在小女孩身邊的卡繆都來不及反應。


  「喂！！等等！」卡繆剛一轉身，周圍的環境再度變化。


  廢墟，依然是廢墟。


  但是，那名在不久前只能面色獃滯地坐在廢墟前的小女孩在這一刻已經變成了衣衫襤褸，無力地在這片廢墟當中四處遊盪，尋找著所有能夠被吞咽下肚的食物。


  「夠了！！」


  卡繆一看到那小女孩從一片廢墟當中扒出了一塊麵包，並準備放進口中吞咽下肚時，終於忍不住上前伸手拉住小女孩的手。


  因為，卡繆分明看得明白。


  在麵包的旁邊，正有著一具已經腐爛的貓咪屍體。這樣的麵包，是絕對無法讓人類食用的！！


  但是，無論卡繆怎麼呼喊，怎麼伸手攔阻，都無法阻止忍受飢餓已經達到了極限的小女孩將手上那已經沾染了一些屍水的麵包吞下。


  「不！！！」


  看著小女孩因為終於得到飽腹而露出的滿足神情，卡繆的內心頓時像被刀子割開了一個深不可見的傷口那般，痛徹心扉。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為什麼？」


  卡繆跪倒在小女孩身旁，用力地捶打著地面。


  在卡繆那痛苦的呼喊中，剛剛得到飽腹的少女剛想站起來離開這裡，卻突然捂住肚子跪倒在地。


  「糟了！是那麵包！！」


  不用問，卡繆便已經知道罪魁禍首。


  可是，無論卡繆怎麼呼喊，怎麼嘗試抱起小女孩，結果都與之前的一樣。


  他，根本做不了什麼。


  只能徒勞無功地看著小女孩痛苦到在地上打滾。


  這種痛切心扉的感覺，一直纏繞在卡繆的心中，久久未能散去。


  在這種無助而絕望的旁觀當中，周邊的環境再度變化。


  似乎已經從痛苦當中解脫出來的小女孩不知道從那裡找到了一把剪刀，正坐在公園當中的某張破舊長椅上，嘗試著手中的剪刀是否鋒利。


  「難，難道是？」


  卡繆一看到那鋒利到足以將小女孩的手指劃破的剪刀，再一次下意識地衝到了小女孩面前，試圖阻止小女孩用剪刀作出傻事。


  然而，

  卡繆想象當中的傻事並沒有發生。


  那柄鋒利的剪刀並不是扎向小女孩的心臟，而是將小女孩那頭青色長發剪掉了。


  「京！從現在開始，我的名字就叫京吧！」


  剪掉長發后，小女孩將剪刀和手中的長發一併丟進了公園的水池當中，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公園。


  「京？這是你的名字嗎？」


  看著那頭乾爽利落的青色短髮，以及那依然稚嫩，但卻又熟悉無比的背影，卡繆終於確定了小女孩的身份。


  京，便是鳳。


  不久前，卡繆所遇見，並愛上的女孩。


  確認了小女孩的身份后，卡繆也穩下心神，跟隨著小女孩的腳步，一步步地旁觀著小女孩自殖民衛星墜落後所經歷的一切。


  戰亂當中的混亂，

  人心險惡的難民營，


  污垢不堪的街道陰暗處，


  面善心惡的人販子，


  還有那不斷嘗試著敞開心扉，卻又不斷遭受背叛的弱小心靈。


  這一切，一切，卡繆都看在了眼裡，記在心裡，更是痛徹心扉。


  他，現在無比痛恨自己。


  為什麼，在鳳遭受背叛的時候，無法衝上去給她一個溫暖的懷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看著一個失去了所有記憶，只能依靠著求生本能在戰亂當中掙扎生存的小女孩不斷遭受磨難。


  「大校！難道這就是可能性嗎？」卡繆抬手死死地捉住心口。「若不是神明的話，我怎麼會親眼目睹和經歷到鳳的過往？」


  在卡繆的旁觀下，遭受了無數背叛，開始自暴自棄的鳳終於因為與不良集團發生衝突，而被警察逮捕，最終被安置到了感化院。


  對此，卡繆並沒有因為經歷了無數劫難的鳳終於能夠得到一處安身之所而感到安慰。


  因為，他知道接下來，恐怕便是鳳這一生的轉折點。


  UC0085年，儘管鳳很是謹慎地在感化院生活著，但在不經意表現出來的優秀潛質，卻引來了地球聯邦軍新人類研究所之一村雨研究所的注意。


  鳳，被帶到了村雨研究所。


  至此，卡繆心中的怒火再一次被點燃了。


  鳳並沒有得救。


  反而，卻墜入了一個更為黑暗，更為可怕的地獄。


  藥物控制，還有那為了刺激鳳的新人類潛質而人為安排的家人。


  這一切，都是謊言。


  但鳳，卻不知不覺間沉迷了。


  這一次，卡繆沒有大喊不叫，也沒有衝上前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他平靜地旁觀著，旁觀著這一切的發生，直到鳳從一個看不清面貌的科研人員手中接過了一個透明圓柱體后，並登上了精神高達為止。


  「這些，都是你的記憶嗎？鳳。」


  卡繆看著眼前停頓的畫面，喃喃地問道。


  「是的。這是鳳的記憶，也是我的記憶。」


  幽幽中，一個呢喃般清冷聲音響起了。


  卡繆轉身看了過去。


  雪白的短髮，雪白的衣裙，還有那雙熟悉的眼睛。


  「鳳？」


  卡繆問道。


  「是我，也不是我。」


  那雪白女子輕輕地來到了卡繆身前。


  「卡繆。沒想到你來到了這裡。你不應該來這裡的。鳳，已經不在了。」雪白女子的神情並無波動，彷彿是在講述著一件平白無奇的事情。


  「什麼？鳳不在了？！！你？！你不就是鳳嗎？」卡繆一驚，連忙上前想捉住了雪白女子的手。


  但是，卻遇到了和之前觸摸小女孩一樣的事情。他的手根本無法觸摸到雪白女子。


  「鳳是我，但我並不是鳳。」雪白女子抬頭看上頭頂那片天空。


  「卡繆。鳳，被分割了。」


  卡繆一聽，下意識地抬頭一看。


  天空之上，


  一顆有著野獸般豎瞳的巨大眼珠子正俯視著這個世界。


  「那，那是！？」


  卡繆還沒有來得及驚訝，便被一股突然出現的失重感包圍，隨即卡繆發現自己迅速地被黑暗包裹了，再也看不見那雪白女子，以及那俯視世界的巨大眼珠子。


  朦朧中，卡繆聽到了鳳的一聲嘆息。


  「卡繆，我愛你！殺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