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我懷疑你不是人
第134章 我懷疑你不是人
先前付晏在石室中，以為林凝消失的時候，被烏鴉一衝就暈了過去。
在暈倒期間，他恍惚中做了個夢。
夢中光怪陸離，天地間瞬息萬變。
汪洋大海中有岩漿噴湧，火山島嶼從海上拔地而起。
也許是過了千萬年，也許是過了幾億年。
歲月變遷中大陸板塊星羅棋布，飛鳥流雲，滄海桑田。
萬物生長又枯萎，頹敗再盛開，朝代更替，人間如浪淘沙。
夢中像是沒有他，又像是他無處不在。
他是目睹一切的旁觀者。
他在幽暗中行走，神誌昏沉。
林凝叫醒他的時候，他已經把夢到的內容忘了大半，隻隱隱約約記得一些不大清晰的畫麵和夢境帶來的感覺。
林宏仁身邊的男人說他去了什麽主墓室，劈了棺槨毀了壁畫，他第一反應是荒唐。
他去了哪裏，做了什麽，自己不清楚嗎？
但是就在他要反駁的時候，他突然記起夢境最後那段幽深黑暗的行走感覺。
付晏脊背微僵，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自然地說下去：“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那男人盯著他：“不可能，這麽大活人我還能認錯嗎？我看到的人就是你！”
男人這麽一說，林宏仁那邊的人都警惕起來。
他們那邊兒大概有十幾號人，都戒備地看向他。
林宏仁不知道事情怎麽一下子變成這樣：“大家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他指了下林凝：“這是我孫女，阿凝，我跟你們提過的。”
又指了下付晏：“這是我……”
林凝和付晏認作義兄妹這件事，兩家人雖然都默認了，但還沒有過明路。
林宏仁不好直接說是他幹孫子，便介紹為：“……是我老哥們的孫輩，姓付，叫付晏，昨晚上收到的法器就是勞煩他找人給我送來的。”
男人緊緊皺著眉頭：“林老，咱們進墓後的情況您也看到了，這人是不是您認識的那位還不好說呢。”
付晏看著他：“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男人毫不客氣道：“懷疑你的意思。”
林宏仁看他們之間的氣氛如同針尖對麥芒，一副要嗆聲的架勢，有些頭疼。
他忙看向林凝，岔開話題：“阿凝，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林凝掃了一圈他身邊的人，坦誠道：“我和付晏在影視基地的一處布景區裏發現有些蹊蹺，過去探查時誤觸機關，不小心掉進來的。”
林宏仁那邊的人聽了都麵露驚色：“影視基地？這地方不止一個入口？”
林凝問林宏仁：“你們是從哪裏進來的？楊家村？”
林宏仁：“這事說來話長。”
原來林宏仁幫王世昌也就是王老先生去帝都郊區看祖墳時，意外發現王家祖墳竟然破了個洞。
幾個王家人連帶林宏仁都是一驚。
這祖墳有洞的事情可大可小，往好處想是年代久遠需要修繕，往壞處想是不是有什麽黑心的盜墓賊打了盜洞？
出了這麽大事情，林宏仁肯定不能看看就走了。
他幫著王家人挑選日子，讓王家準備修整墓地。
王老先生卻提出，既然王家墓地要修整，那他要將西南一塊舊墳遷移過來。
隨行的王家人俱都低下了頭，隻有林宏仁疑惑相詢。
前麵就說過，雖然王家世代根基都在帝都，但是王老先生年輕時在西南帶過兵。
也正因為林宏仁長居西南，王老先生又在西南待過十餘年，兩個人才會一見如故。
但其實當年在西南的王家人，不止王老先生一個，還有他三妹。
王老先生這位三妹，性格爽利，敢愛敢恨，自幼大膽張揚。
她十幾歲喜歡上了一個女生，跟王家人決裂，冒天下之大不韙追著女生去了西南。
那女生在山村裏做教師，她便也跟著在山村裏當老師。
當年同性戀情遠不如現在被人認可，大眾的接受度很低。
王家父母又氣又恨，覺得她丟了王家的臉，不許她再回帝都。
年輕時的王老先生也不能接受親妹妹要和女人過一輩子，因此哪怕兩個人同在西南，也鮮少見麵。
每次見麵，王世昌都會給她冷臉。
倒是三妹妹不怎麽在意，偶爾得了什麽山裏的新鮮菌子吃食，都不計前嫌地給他送去。
到底是親兄妹，打斷骨頭連著筋。
王世昌後來有些心軟，想著等下次見到人時，也送她一個物件。
他特地買了塊女孩子喜歡的玉佩。
結果沒有下次。
山體崩塌，王老先生連妹妹的屍體都沒找到。
最後下葬的是一套她的舊衣服，以及王世昌永遠送不出去的那塊玉。
王家父母至死不肯原諒這個女兒。
如果說他們一開始隻是不能接受女兒忤逆天理倫常喜歡同性，那麽他們後來就是怨恨女兒死都死在那個山溝裏。
因此這位王三姑娘沒能埋進王家在帝都郊區的祖墳，孤零零葬在了遙遠的西南。
王世昌現在年紀大了，再想起年輕時的事情，難免傷懷。
祖墳不動也就罷了，既然動了，不如將親妹妹也挪回來。
於是王世昌和林宏仁來到了西南，重新找到當年立碑的地方。
沒有人料到，他們隻是起個墳，竟然起到了一條通道。
通道盡頭，是神秘的古墓。
這古墓的入口是在王家人的墳墓之下，他們當然要進去探究。
第一次進墓時，他們碰到了機關，傷了六個人，連王世昌都負傷了。
出來之後，林宏仁準備好了法器，和王世昌聯絡的這幫玄學中人再次進了墓室。
他們是昨天傍晚進來的，比林凝他們要早。
林凝聽著聽著就眯起了眼睛：“我電話裏囑咐你不要去危險的地方，你不是答應得好好的嗎？”
林宏仁摸摸後腦勺，知道自己理虧，小聲道：“那我進來之前也不知道危險啊。”
林凝指向滾落到樹林裏的幾塊巨石：“這石頭本來好好的，突然滾下來，是你們在通道裏碰到了什麽吧？”
“我不擅長這些機關陷阱。”林宏仁聲音更小了，他強行辯解，“但是有你給的符啊。”
林凝不高興，想說“不擅長還要進來，還來兩次？”，但是看了看林宏仁身旁圍著的這些人，又沒說出口。
畢竟是在外麵，林宏仁還是長輩，得給他留點麵子。
旁邊的人最開始被林凝和付晏的出場驚到了，隨後又有指認付晏一事，沒反應過來。
這會聽了半天，都反應過來，這位就是給林宏仁畫符的那個孫女，不由竊竊私語。
站在林宏仁身邊跟付晏嗆聲那個男人對林凝抱了抱拳，猶如某種社會大哥，淩湖做派明顯。
他粗聲道：“原來林老用的符都是你畫的，我們跟著沾了不少光，在這謝謝美女了！”
林凝不知道還有這麽一出：“客氣客氣，麻煩你們照顧我爺爺了。”
那男人自報家門：“我姓穆，叫穆威，黎省人，是頂香火的。”
林凝稍感吃驚。
頂香火又叫出馬仙，會設立堂口，供奉比如狐狸，蛇，黃鼠狼這類修煉數百年的仙家。
仙家附身在頂香火的人身上，借人之口回答解決問題。
在民間，頂香的人很多，但基本是以女性為主，男性的話大多體型瘦弱。
眼前這個穆威高大凶悍，看起來真不像個頂香的人。
她點點頭，禮貌地打招呼：“你好，我是林凝，會一些符咒及測算相關的。”
在場的人嘴角抽抽。
他們都在林宏仁那裏見過林凝畫的符咒使用出去的效果，那可不是會一些的水平。
穆威看了眼付晏，直言不諱道：“美女，你們是一塊進來的，中間分開過嗎？”
林凝也看了看付晏。
付晏眼神沉下來，自己回答：“我們分開過一小會兒，那時候我昏迷了。”
穆威盯著他：“你說你昏迷就昏迷了？當時這個美女不在你身邊？誰能證明？”
他衝林凝點點頭：“美女，你可以先來我們這邊，我懷疑你朋友有點問題。”
付晏對他想要把林凝從自己身邊叫走的行為感到不悅，冷冷道：“我能有什麽問題？”
穆威扔下石破天驚的一句：“我懷疑你不是人！”
現場一片寂靜。
林宏仁受到驚嚇，左右看看：“這……這是怎麽個說法？”
林凝抬眼，看向從樹林裏飄過來的纖雲。
除了林凝和付晏，其他人仿佛都看不到她。
倒是穆威懷疑地看了看那個方向。
纖雲來了之後，就聽到穆威說付晏不是人的話，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
她靜悄悄往林凝的方向挪了挪。
林凝：“……”
就算付晏真的不是人，也輪不到一個鬼害怕吧。
穆威對其他人都很客氣，他衝四周人示意：“我也不平白冤枉人，大家都知道我穆威是頂香火的。”
“因為仙家常來，所以我對這些東西一向察覺得比別人快。”
穆威對著林凝道：“比如說我跟你們一照麵，就聞到了柳家的氣息，沒錯吧美女？”
頂香火的人管有修為的蛇類叫柳家。
林凝說：“我們之前是遇到了一條青色巨蟒。”
穆威笑了一聲，睨了一眼付晏：“美女你沒跟我們一起走，不知道我們來的時候已經經過了主墓室。當時我們十幾個人四散開，我是最先發現主墓室的，但是我還沒進去，就發現主墓室裏有人。”
“我看到主墓室裏有人，怕是什麽帶了槍支的盜墓賊，就藏在主墓室旁耳室裏，親眼看到一個人徒手劈裂了主墓室的棺槨，又毀掉了主墓室內的畫像。”
“那個人手段根本不像常人，揮揮手就做到了，我不敢出去，等到他走了才進到主墓室裏。”
“主墓室裏的棺槨被劈碎，裏麵什麽都不剩了，壁畫也被毀得幹幹淨淨。”
“大家都知道主墓室的壁畫一般是講墓室主人的故事的，這個人連壁畫都要毀掉，這說明什麽？”
“說明這個人在掩飾墓室主人的身份！”
“我後來叫林老和大家都去看了，現場情況與我說的一致，大家都可以作證，至於那個出手的男人……”
他目光灼灼看向付晏：“就是你！”
林宏仁他們確實之前都聽穆威說過這件事，也親眼見過主墓室裏的狼藉。
此時聽他指認付晏，俱是麵麵相覷。
穆威接著道：“如果你直接承認這件事是你做的，頂多是你有什麽圖謀，但你不承認，說明你心懷鬼胎，有更大的秘密要隱瞞，比如你根本不是付晏，甚至不是人！”
他問林凝：“美女，你能詳細說一下你和他分開的事情嗎？”
林凝沉吟片刻，如實把前後經過講了一遍。
“……我發現付晏不見後，第一反應是墓室裏有什麽機關，付晏掉了進去，但是在四周巡查後一無所獲，於是便順著通道一路走。
我走到一片樹林和湖水旁邊時，發現付晏昏倒在地上，等我叫醒付晏，付晏說他以為消失的是我……”
他們同處石室內，彼此卻都發現對方驀然消失的經曆讓其他人聽得心有餘悸。
“幸好我們沒遇上這種……”
“這墓實在古怪……”
穆威道：“這就是了，林老的孫女，這位林小姐，能清楚地說清自己在單獨行動時所發生的事情，走過的路線，而這個付晏，卻一句昏迷了事，至於什麽烏鴉？我們兩次進到墓室，比你們去過的地方還多，我們從沒見到過什麽烏鴉！”
他對林宏仁道：“林老，您年輕時也是走南闖北見過無數事情的，您說我說得有沒有道理？”
林宏仁皺眉，沒有說話。
付晏沉聲道：“我自己清楚我是不是人，我不覺得我有什麽問題。”
他濃眉高鼻，相貌出色，表情一冷下來，整個人氣勢都很驚人。
穆威愣了愣，嘟囔道：“裝得還挺像。”
林凝輕輕掃過身旁的纖雲。
纖雲低著頭，看不清表情，但身形似乎很僵硬。
她又打量了下穆威，確認穆威不像說謊話的樣子。
在兩個人分開的那段時間裏，付晏難道真的去做了別的事情？
纖雲從一見到付晏，反應就不太對，這個穆威看起來也有點神通。
如果他們都沒有問題，那有問題的難道真是付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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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婚後某日，林凝躺在床上，感受著自己像是被車輪碾過的腰腿，喃喃道：“真的不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