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SPC5518

  陸離一肚子忐忑在嗅到廚房裡的飯香時,瞬間消失了一半,也不知道是不是沾了花妖的光,滿滿一桌子鮮花宴——金雀花汽鍋雞、茉莉花炒雞蛋、玫瑰花餅、桂花山藥粥……花蜜馥郁的甜味讓陸離狠狠吞了一口口水,此刻剩下那半肚子忐忑也沒了,總要騰出點地方來吃飯。


  「花妖哥哥,這都是你做的?」陸離是知道蘇白的廚藝的,非常簡單粗暴,管熟管飽罷了,斷不可能搞這一桌子花樣,那隻可能是花妖……


  「小小心意,聊表謝意,謝謝蘇白道長收留。」花妖抱了抱拳,外面又是一陣驚雷,它不悅地小聲呿了一下。


  「收留?」


  「是啊,以後日日都能見到你花妖哥哥,開不開心?」花妖笑眯眯道。


  這有什麼開心的,日日看著你和蘇白秀恩愛么……陸離癟癟嘴。


  「食不言。」蘇白忽然教訓一聲,花妖縮縮脖子,對著蘇白可憐巴巴地眨眨眼,給他夾了一筷子雞蛋。


  陸離咬著筷子,偷偷瞥向蘇白,他面無表情地把雞蛋吃了,陸離磨了磨牙,心想完了完了,他現在好生氣啊!但還要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呆毛晃了晃,陸離跟著夾了一筷子炒雞蛋,恨不得把這盤子也吃了。


  似是要配合陸離心中不快,外面雷聲越來越大,蘇白皺眉停了筷,朝窗戶看去,陸離趁機朝花妖努努下巴,指了指蘇白幾乎空了的酒盞,比劃著。


  「既然發現了,就給你師父滿上啊。」花妖一句話成功引回蘇白的注意力,陸離只得在蘇白眼皮子底下給他倒酒,被蘇白打量得心裡直撲騰。


  「蘇白道長,你小徒弟挺關心你呀!」


  陸離手一顫,幾滴酒液撒到外面,他趕緊拿袖子抹了,也不敢看蘇白,坐回去悶頭扒拉飯,卻沒想到吃得太急,噎住了,猛的打了個響嗝。花妖哈哈大笑起來。


  「嗝!」


  天啊……讓雷劈死他算了!


  轟隆隆隆——


  一串驚雷,外面瞬間晃過一隻大火球,陸離愣怔的功夫,蘇白已經沖了出去,陸離作勢要追,被花妖攔住:「小道長,外面很危險!別給你師父添亂了!」


  眼見外面已經火光衝天,陸離被花妖擋著,也看不見蘇白,在屋裡急得團團轉:「哎——你別擋著……哎!你怎麼回事啊!」陸離氣得對花妖吼道:「那麼大火,我師父一個人怎麼救!我得去幫忙啊!」


  「那不是一般的火,是業火。」花妖嘆了口氣:「你師父也不是救火,是渡劫呢!」


  「渡什麼劫?」陸離愣住。


  「你也是道士,竟然不知道什麼是渡劫嗎?」花妖也是一愣:「你師父修鍊道法,自然是要渡劫的,渡過了便修為精進,渡不過就打回重練……他隻字都未對你提過?」


  陸離搖搖頭,皺眉看著外面的火光和電閃,一陣揪心:「怎麼個渡劫法……被雷劈?被火燒?」嘴上猜測著,腦子裡已經想象出蘇白受苦的場景,陸離心裡一陣抽疼,抓著花妖問道:「旁人就不能幫他嗎?」


  「你要是肯乖一點,我自然就能抽身去幫他了。」花妖挑起眉:「不然,沒看好你,有人要怪我了。」


  陸離這會兒心急如焚,也聽不出來花妖話裡有話,一陣猛點頭,把花妖往外推:「我保證不出去添亂,你快去幫他!我……」他瞥了一眼窗子:「我就站這,看著。」


  花妖一笑,忽然化作翻飛的花瓣,陸離幾步衝到窗前,推開一道窄縫,只見蘇白在暴雨中揮劍亂斬,黑雲壓下,狂風呼嘯,騰蛇一般的電閃在蘇白身周爆出銀亮火花,他身後的海棠樹已經籠罩在一片火海之中,焦糊的味道裹挾著雨水潮濕腥味瀰漫在空氣中,壓得人透不過氣。陸離緊緊扒著窗欞,見花妖化作一團粉氣縈繞在蘇白周遭,細看竟是密密麻麻的海棠花瓣,替他遮擋著火星和電花。


  鉛雲越壓越沉,蘇白一道劍氣揮去,竟把這雲劈開,隨著一聲響天徹地的驚雷,陸離眼睜睜看著一道閃電把蘇白擊中,電力之大,連他都被震得渾身發麻,只見蘇白虛晃一下,猛的跪倒在地,桃木劍堪堪撐住身體,雲層中雷電卻不絕,電花有如銀蛇吐信,眼看便又要朝蘇白劈去,陸離再忍不住,猛的沖向蘇白,


  一道蜿蜒電光直刺入陸離背部,道袍竟生生被燒出道口子,露出的皮肉不是嫩白,卻是布滿墨藍色的花紋,密密麻麻,藤蔓一樣爬滿整個脊背。陸離全身麻癢,明明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此時卻是把蘇白撲倒在地,雙手雙膝都戳在他身體兩側,滑稽地搞了個床咚。


  奇怪了,被雷劈了他怎麼沒事???


  千萬不能碰到蘇白,人肉是導電的!!!

  不過……一直保持現在這個姿勢是不是有點污啊……


  蘇白重傷之下,又被陸離沒輕沒重地摜到,幾乎動彈不得,只瞪著一雙眼,嘴角動了動,噴出一口血來,竟這樣暈死過去。


  陸離當即帶著哭腔喊了一聲:「師父!」


  這時,雷聲驟然停歇,只剩下如瀑的暴雨,一點點澆熄院子里的火海。陸離顧不得背上燒灼,忙貼在蘇白胸口去聽他的心跳,卻除了自己驚慌失措的心跳聲,什麼都聽不到。


  「你這小道士,你背上……」身後傳來花妖的咋呼聲:「這是翅膀?」


  可不是翅膀么!

  陸離整張脊背的皮肉都被天雷燒破,本應血肉模糊的地方,卻露出一片蔚藍的羽翅,只是這翅翼尚未展開,就像是滿繪在背上的藍色花紋。


  「你……」花妖走到陸離前面,露出猜疑的神色。


  陸離身子一僵,乾巴巴道:「那個……先把人扶進去再說吧!」說著,把蘇白一隻胳膊架在自己肩頭,花妖只得先上前幫他,兩個人合力把人拖到床上。


  「我去拿葯。」陸離說著,麻利地找來藥品,卻發現花妖變得越發透明。


  「小道士,我也管不得你了,得先回樹上緩緩……」房間里飄來花妖有氣無力的聲音,想必是妖力損耗太大,撐不住了。陸離倒是因此暫時松心,他對著鏡子粗略看看背上的燒傷,卻發現哪還有什麼皮膚,整張後背都是藍色的翅面,他心裡一顫,這才對自己的身體產生了準確認識——他的皮膚就像是繭,繭破了翅膀便出來了……


  陸離無暇多想,見自己沒事,趕緊回到床邊坐下,輕輕為蘇白寬衣,這人身上被燒傷了好幾處,陸離拿白酒浸泡過的帕子小心地幫他清理,蘇白覺出疼痛,眉頭皺緊,猛的抓住陸離的手,力道之大,讓陸離差點拿不住帕子。


  「師父,你忍著點啊,很快就好了……」陸離忍著疼低聲誘哄,左手拍了拍蘇白的手背,繼而抓住他的手:「我會很輕很輕的,你別亂動,好不好?」蘇白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聽到,總之是卸去力道,陸離便拉開他的手,繼續清理。


  「師父,要不我給你講個故事吧?」陸離吁了一口氣,一邊精心處理傷口,一邊低聲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位才子叫梁山伯,在書院念書的時候,結識了一位意氣相投的好朋友,叫祝英台,兩個人白天一同讀書,晚上就同床共枕,漸漸的,就彼此生了情愫。」傷口清理完了,陸離撒好藥粉,開始包紮:「梁山伯很耿直,覺得兩個男人怎麼能在一起呢?只好忍痛拒絕祝英台。祝英台就問他,兩個男人為什麼不能在一起呢?梁山伯說,兩個男人生不出孩子。祝英台又問,那如果你喜歡的女人有病,也生不出孩子,你還娶嗎?梁山伯說,如果喜歡,還是娶的。祝英台說,那就把我當成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吧。」


  「你猜梁山伯說什麼?」陸離總算包紮好了傷口,小心地幫蘇白重新系好衣帶,蓋上被子,垂眸看著他的臉,這個人這會兒睡的安穩多了,陸離伸手試了試蘇白的額頭,稍微有點熱,他收了藥品,直接拉個凳子坐在床腳,靠上床帳的欄杆,打算在這對付一晚,免得蘇白真燒起來沒人管。


  「梁山伯說什麼?」眼前突然遞過來一碗粥,陸離皺皺鼻子,扭頭正看見花妖倦怠地打了個呵欠。


  陸離笑笑,接過粥碗喝了兩口:「梁山伯說,那敢情好啊,以後我就能在上面了!」


  「你是怎麼騙那個老古板收你為徒的?」花妖搖搖頭,想不通索性也懶得去糾結,他有些精神不濟,眉毛一挑,聲音慵慵懶懶:「小道士,你不是人吧?」


  「……」陸離瞥了一眼還在昏迷的蘇白,披上衣服和花妖走出門。暴雨未歇,海棠樹卻已毫無生氣,花妖繞著樹榦痛心疾首地轉了兩圈,便靠著焦枯的樹榦沖陸離眨眨眼:「你也是妖?蝴蝶化成的妖?」沒想到這花妖非但對他沒有敵意,反而有股子他鄉遇故知的意思:「在哪座山頭上修鍊的?修鍊了多少年?練到哪一級了?我看你這又能化作人形,又能掩蓋妖氣的道行,起碼得上千年了吧?哎哎,小妖我才剛修鍊了五百年,還化不好人形呢……」


  不是不是,妖兄你過謙了。


  我就是基因突變。


  陸離張張口,直接唉了一聲:「你會告訴師父么?」


  「我告訴他,你會不會弄死我?把我打回原形?」


  「……」妖兄你真的想太多了。


  「放心吧,我不會亂說的,你倆也蠻般配,一個是蝶仙,一個是——」花妖忽然收住口,似乎說多了話,笑盈盈地瞥了陸離一眼:「唉,反正這顆海棠也枯死了,我還是下山養傷吧……」


  「你不等蘇白醒過來……」話音未落,花妖已經不見了蹤影。


  陸離愣了愣,不是吧?他好像把情敵給嚇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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