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SPC6001
「好了好了,那便算我認錯人罷!那恩人,你告訴我,你是誰?」嘴上這樣講,陸離卻笑意盈盈的,沒有絲毫認錯的樣子,手指捏著蘭穆纓的手掌,才三年多不見,這個人小火爐似的手心竟變得冰冰涼涼,陸離有些心疼,卻又因為自己太熱了,摸著很舒服。
蘭穆纓見他耍無賴,猛的抽手,陸離本是墜著全身力氣在他手上,他這一甩,陸離直接失去平衡朝前栽倒下去,蘭穆纓下意識抬手扶住,陸離的腦門便悶聲撞在他身上。
「唔——」陸離瞬間疼得齜牙咧嘴叫出聲來,幾乎是彈開一般縮回去,蘭穆纓這才發覺他額頭頂上紅紅的,似乎腫起一塊。
蘭穆纓眉頭一皺,湊近去看,卻發現左右兩邊的紅腫是對稱的,都在眉骨正上方一寸,髮際線的地方,像是長出兩隻角一樣,一邊一個泛紅的小鼓包。
「疼!你別摸!」驚鹿系列雜交體的感受器在鹿角,陸離生怕被摸了自己會出現什麼奇怪的反應,忙往後躲了躲,信口道:「好像是落水時撞到石頭了。」
蘭穆纓並不想深究這些,略一點頭:「別再瞎折騰,養好傷就放你走。」
「等養好了再說吧……」嘴上嘟囔,陸離表情敷衍。他們一別將近五年,好不容易見了面,不能相認也就罷了,他可不想上來就談走的事:「方便替我稍個信兒回去么?」
「稍什麼?」蘭穆纓眼神閃過一絲戒備。
陸離看著他,卻是笑了笑:「幫我告訴子鈺哥哥,不辭而別是因為遇到了個故人,讓他放心,勿念,也不要找我,我敘舊敘夠了,就會去找他。」
蘭穆纓看著陸離:「就這樣?」
「就這樣。」
蘭穆纓沒再說什麼,淡淡的,應了聲「好」。
*
概是有了蘭穆纓的授意,次日一早,小鹿便拿了消腫涼膏給陸離抹額頭。
「小公子,這個是鹿血膏,對消腫化瘀有奇效。咱們這總共就這麼三瓶,莊主給了你整整一瓶!」小鹿吃驚的樣子特別可愛,一邊感慨一邊用手指沾了涼膏輕輕往陸離額頭上抹,小孩子的手指本就軟嫩,加之涼膏滑潤,又帶著絲絲涼意,陸離當真不覺得特別疼了。
「誒?小公子,你這裡硬硬的呢?是不是結痂了?」小鹿忽然摸到了什麼,皺起眉,陸離被他這樣一問,也是愣怔:「你拿個鏡子來我看看。」
小鹿忙聽話地去拿了銅鏡過來,陸離對著鏡子好一番端詳,模模糊糊看不真切,自己也伸手試著摸了摸,果然是有個豆粒大的硬痂,加之額頭確實沒昨晚那麼疼了,可能真是「角」已經鑽出來了……
[小雪,鹿角生長速度快嗎?]
[那要看飼主好感度了。]
陸離皺眉摸了摸額上頂起的硬角,不禁有些發愁,轉頭對小鹿道:「我還是覺得這裡疼,你去拿些葯布來,幫我把這裡包紮上吧?」
但是,這話傳到蘭穆纓那裡,便成了「陸公子的腦袋不僅沒見好,反而又裹了厚厚一層紗布。」
「雖說纏了紗布,卻沒見他碰傷哪裡。島主,嘯雲庄的暗衛一直在暗中打探魔教的藏身處,屬下懷疑他是故意拖延時間,伺機給外面報信……」
「這些你不用管。」蘭穆纓淡淡道。
「教主的意思是……由著他放出消息?我們將計就計,請君入甕?」
蘭穆纓瞥了身側之人一眼,沒有回答他的猜測,卻問道:「汐月門的那個人,說了嗎?」
「呵!由不得他不說。」
「是誰?」
「玲瓏劍,婁九霄。哼!這老東西一把屎盆子扣在我們魔教頭上,借著剷除魔教餘黨的名頭,陷害老盟主,扶持自己家兒子坐上武林盟主之位,也真是機關算盡!」
「距離武林大會還有三個月,他想當上著武林盟主,我們便助他一臂之力。」
「教主?」
蘭穆纓眼中閃過一絲陰冷狠決:「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教主明見!」暗衛抱拳一揖,正要告退,忽聽蘭穆纓道:「你休息吧,今夜我去守鹿苑。」
蘭穆纓到了鹿苑,陸離已經睡下,他坐在屋頂之上,掀起一塊屋瓦,便能看見月光下陸離熟睡的樣子,當年的娃娃臉如今成了瓜子臉,五官都長開,倒也是個靈氣逼人的青年才俊。
容顏會變,人心更是無常,曾經向著自己的一片心,如今又會偏向誰?
蘭穆纓冷笑,這些年人性的醜陋,人情的冷暖,他見得太多,早已不知信任為何物。得知陸離隻身擅闖江水陣,卻被陣型迷惑而溺水時,他念及當年的情分把這人救了。後來,被陸離一眼認出,他確實感動,但理智又在告誡他,這個人實在可疑。
從前分明連人臉都記不住,如今自己換了一張臉,竟還能認出?當真對自己用情深到能辨析細微表情和舉止習慣?
也許正如暗衛所言,這個人是洞悉了自己身份,故意示弱接近,博取同情,伺機剷除……
自古正邪不兩立。五年前,蘭嘯雲捨棄父子情誼也要剷除自己這個遺患,五年後,兄弟之情難道可以比父子之情更堅固么?
他不信。
床上的人睡的並不安穩,似是沒做好夢,翻了幾次身,嘴巴里咕囔道:「小鹿,把紗布纏緊點,不能讓你家莊主發現我裝病……更不能讓他發現……」
蘭穆纓視線倏然冷下,輕盈一躍,便潛入卧房,冷眼盯著全無防備的陸離,只要他想動手,隨時能掐斷這人的脖子。
「不能讓他發現什麼?」
「不能讓他發現……一定不能發現……發現了他就討厭我了……」
「討厭你什麼?」
「討厭我……」
「什麼?」
「……」
蘭穆纓追問著,不覺間越逼越近,陸離身上那股熟悉的甜味兒忽然襲來,他喉嚨一緊,突如其來的強烈飢餓感讓他差一點就咬住眼前的脖子。陸離似乎感受到他灼人的氣勢,忽而驚醒,愣怔怔地望著他,睡意朦朧的眼睛里滿是懵然。
「子佩師兄?」陸離眨眨眼。
這雙眼睛倒是一點沒變,還是那樣大而明亮,被這樣一雙眼睛看一眼,彷彿心裡藏了一點齷齪都相形見絀,蘭穆纓避開陸離的視線,卻被呼吸之間的甜味引誘,遲遲沒能拉開距離。
[檢測到飼主腎上腺激素上升。]
[蘭穆纓竟然夜襲我?這個進度會不會太快了?他是不是吃了什麼不幹凈的東西了?]
就在陸離發懵的功夫,只聽蘭穆纓低沉著說了句「你認錯人了。」起身便走。陸離有些莫名,這人難道是來偷看自己的嗎?被發現了就跑?
「島主!」陸離忙下床追進院子,只見蘭穆纓本欲施展輕功,卻不知怎的運了半天氣,也不見動靜,這功夫陸離已經跑到這人跟前,擅自抓起他的手腕。
「你的內力……」陸離兀然愣住:「現在還控制不好嗎?」
此時正值寒冬臘月,剛剛就陰沉的天,此時開始飄起零星的雪渣子,陸離追出來的急,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裡衣,說話間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蘭穆纓瞥他一眼,拂去他的手,視線又落在他赤著的雙腳上:「回去。」
陸離一撇嘴,無賴地看著他:「腿長在我身上,有本事你來抱我啊?」
眼見蘭穆纓眉頭皺緊,還真往前走了半步,偏偏這時候小鹿推門探出頭來:「島主?小公子?」
蘭穆纓立刻吩咐道:「快把你家公子送回房間!」
小鹿忙抱了一件棉衣和一雙棉靴出來,給陸離穿上,看見他怏怏不快的樣子,又猶豫地看向自家島主:「雪好像越下越大了,夜裡一定冷得緊……鹿苑的房子都是竹子蓋的,本就四處漏風,還沒炭火……」
「沒有炭?」蘭穆纓皺起眉。
「照例每年是要發的,鹿苑這麼偏僻,也沒人住,總是被忘了……」小鹿撓撓頭,一臉糊裡糊塗的模樣,看樣子往年即便被忘了,他也就這麼硬扛下來。
蘭穆纓臉色一沉:「明日就給你送炭來。」說著走到陸離跟前,一把把人抱起來,轉身卻是朝外走,陸離只覺身上微微發麻,汗毛全都豎起來:「你的真氣……」話音未落,蘭穆纓已抱緊他,施展輕功在漆黑崎嶇的山脊上疾行起來。
不多久,便看見前面燈火影綽,似是又一處別院,蘭穆纓抱著陸離從大門行至卧房這一路,不停有黑衣護衛行禮,想必這就是他的住處了。
蘭穆纓將陸離抱上床,立即吩咐下人去端了炭火盆來,卧房頓時暖和起來,這時又有人捧了兩碗薑茶進來,蘭穆纓端起一碗直接塞到陸離手上,見他乖乖喝了,才一口氣喝完自己那碗。
「島主,可要加一床被子嗎?」僕從問得隱晦,實際上就是在詢問主人是不是要在這留宿。
蘭穆纓一擺手打發了下人,正準備離開,就聽陸離道:「原來這不是你的房間?」他倒是不避諱,好奇地四下張望,表情還有些訕訕。
「你睡我的床?像話嗎?」蘭穆纓沉著臉,一陣無語。
「我又不是女人,怎麼就不像話了?」陸離挑眉,故意道:「還是說,你這三年添了新癖好?」
「……」
「別走別走!」陸離趕緊抓住蘭穆纓,怕他一言不合又是要跑,手指順勢就搭在腕脈上,剛剛這個人妄動真氣,果然脈象有些紊亂,陸離一皺眉,蘭穆纓的內力的確比當年渾厚不少,但似乎依舊不能自如控制,老瞎子教過他調理蘭穆纓內力的法子,可惜他沒隨身帶著藥箱。
「你這有沒有銀針?」陸離一抬頭,忽然愣住。蘭穆纓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正用異常灼熱的視線看著自己,一臉要把他活吞了的表情。
「島主?」蘭穆纓的真氣又在流竄,陸離只覺指尖陣陣發麻,想要抽手,卻好像被吸附住一樣動彈不得。
接著,蘭穆纓眸光暗下,忽而埋頭咬住了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