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SPC8719
新的雜交體培育計劃是成功的,這一批小老虎剛剛轉化成人形,智力就相當於3-5歲的人類孩子,可以正常和飼養員交流。陸離嘗試像教孩子一樣教育他們，小老虎固然不是真正的人，學習的速度很緩慢，但是卻真的在進步，江川幫他推算過，如果按照這個進度,等到小老虎成年後，雖然達不到同齡人的智力，更不能從事太過複雜的腦力工作,但是，像十六七歲的少年人一樣明事理是沒問題的。
「我會和白先生做一個報告，推行我們現在的培育方式。」江川很高興,最近一直像個打了雞血的年輕人一樣日以繼夜，更讓他欣慰的是，這一批小老虎因為有了人性，體貼得不行,他竟好像一夜之間有了五六個小兒子,每天爸爸長爸爸短，簡直要把他萌化了。
陸離這個做哥哥的自然也很開心，但他真正期待的，是小老虎們被徹底信任，拿掉項圈的那一天。
儘管這一天似乎還很遠，也不知道他在這個世界能不能有機會看到。
[小雪，我們聊聊吧？]結束了一天繁忙的工作，陸離坐在老虎的放養區，面前是一片草地，月色之下，可以嗅到泥土的腥味。
[又有什麼鬼主意了？]系統警惕道。
[沒有，就是單純的想找個人說說話。]陸離笑著搖搖頭：[我們都一起經歷了五個世界了，總該有點革命戰友的情誼吧？跟我說說你的世界，那個世界里，雜交體是什麼樣的？]
[你在套我的話嗎？]
[這個話題也是被禁止的？]
系統頓了頓，忽然道：[我覺得，你今天有點奇怪。]
[我總不能永遠都沒心沒肺的。]陸離淡笑著，眼睛里映出一輪皎潔的明月：[我莫名其妙地被你們的科學家拉進這個古怪的任務，然而到現在，我也並不明白，自己的任務有什麼意義。你們說，要利用人類的大腦馴化雜交體，所以讓我提前實習，我不知道這些實習的意義，因為這種實習讓我混亂，我現在已經分辨不出自己的立場，到底是一個高高在上的人類，還是被人類馴化的雜交體了……]
[你替雜交體覺得不公平嗎？]
[我不知道。]陸離嘆了口氣：[我不知道現實世界是怎樣的，所以無從評價。但就這個世界來說，他們很可憐。]
[你和我聊這些，很危險。]
[因為全程都會被你錄下發送給數據中心？]陸離忽然狡黠地笑笑：[小雪，你既然願意警告我，也可以把段對話銷毀吧？]
系統的聲音冰冷而嚴厲：[陸離，你真的很危險。]
陸離嘆了口氣，夜風起了，他不禁裹緊了外套。空中飄來一團雲，擋住了月光，這片草場瞬間昏暗下來，在這團濃墨一般的夜色中，陸離凝視著黑暗深處，忽然覺得很孤單，很沒有安全感。
[生命生而平等，但是一切都會屈服於強大。人類的控制無可厚非，可服從卻沒有絕對。任何生命都有反抗意識，沒有誰不渴望自由。]陸離平靜地說完這些，系統沒有再回復，似乎是程序設定讓他不能反抗人類，他選擇了沉默。
陸離靜靜望著雲霧下那一片朦朧的光，嘴角噙著一絲淡淡的冷笑。
這種穿越的模式，不止讓他對雜交體的世界感同身受，更會激發他對這個種群的同情和理解，甚至讓他混淆自己的立場，難道科學家們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嗎？
還是說，這才是科學家要的結果？
再或者……
陸離腦子裡忽然閃過蒼玄的臉，這個總會莫名出現在他夢裡，對他說一些奇怪話的男人。一個念頭隨之冒出，這場任務，會有其他的暗中操控者么？
這時候，他的手機忽然響了，陸離愣了愣，從沉思中回神，看見了屏幕上白瑾辰的名字，心中忽然一暖，他接起手機，白瑾辰低沉的聲音在耳邊迴響。
「出來吧，我到了。」
「啊？」陸離一愣：「今天……」
「今天是周五了。」白瑾辰語氣還算平靜地說完這一句，但是每個字都暴露了他的亟不可待。是啊，今天已經是周五了，和陸離有約在先的某個人甚至熬不過一個晚上！
陸離笑起來，說了句「等我」，立刻起身，跑出放養區，他穿過研究中心的廣場，衝出大門，直接撲進了站在門口的白少爺懷裡。
不可否認，他現在非常想他。
白瑾辰反而被陸離的熱情弄得一愣，他揉了揉陸離的頭，對企圖穿破胸膛鑽進自己心裡的小老虎又喜歡又無奈，他打開車門，摟著陸離坐了進去，對司機說了句「回公館」。
「白先生還是不在么？」陸離忍不住問道。
白瑾辰嗯了一聲，對此已經非常習慣。
白景琰自從選舉成功，每天變得更為忙碌，白瑾辰這小半年只見過他一次，而就在這短短的十分鐘的會面里，白瑾辰發現父親其實對自己的生活了如指掌，他知道自己的每一個舉動，當然也知道自己身邊存在著這樣一個雜交體。
對此，白景琰只說了五個字。
玩玩，沒關係。
白瑾辰回應給父親的是淡淡的一笑。
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在父親同樣的笑容里，白瑾辰明白，白景琰並不認為他會對一個雄性的雜交體有多長情，甚至覺得，自己沒有阻止的必要。
因此，對於白瑾辰時不時把陸離帶回白公館並和他住在一起這件事，白景琰很放任。
白瑾辰認為父親並不只是不相信他會動真感情，這短短的五個字里，還有對雜交體的輕蔑。這種輕蔑，白瑾辰很明白，因為在遇到陸離之前，他也抱著這種輕蔑。但是現在，懷裡這個人讓他明白，任何生命都有著他自己的珍貴之處。
或者，早在這隻小老虎對他說，屈服，並不是對暴力的畏懼，而是出於喜歡時，他就理解了他以及那些把他奉若主人的小老虎的溫柔。
白瑾辰不由得抱緊了懷裡的人，並且旁若無人的，親了親他的發頂。
今天，他的小老虎似乎有點心事的樣子……
白瑾辰這樣想著，卻並不知道，他和他的小老虎，其實想的是同一件事。
*
陸離和白瑾辰回到公館，管家立刻上前詢問白公子有什麼需要，而白公子直接指了指陸離：「你問他。」
陸離忙搖搖頭，對管家尷尬地笑笑。白瑾辰又不放心地跟他確認道：「不需要吃點東西補充體力嗎？」
「不需要！」陸離頓時紅了臉。
白瑾辰笑了，扭頭對管家吩咐：「那就給我一杯牛奶吧。浴室放好洗澡水，可以撒點花瓣什麼的，你看著布置。」
管家一臉老司機，點點頭，恭順地退下了，陸離狠狠瞪了白瑾辰一眼：「有必要嗎！」
「原來你喜歡直接。」
這個人，越來越不要臉了！
陸離在白瑾辰非常惹人討厭的注視下，疾步走進卧室，發現床頭竟然已經放好了熱牛奶，然後女傭從浴室里出來，對她微微欠身，快步走了出去。陸離忙走到浴室前看了一眼，然後差點沒氣得背過氣去。
洗澡水已經放好了，水裡灑滿了玫瑰花瓣，浴缸邊上滿滿擺了一排電子蠟燭，光線曖昧地閃爍著。他能聞見浴室里有一股很嫵媚的香氣，估計是什麼催-情的精油，這都沒什麼，最令人髮指的是……在浴缸旁邊擺了個小矮几，這上面碼放著一堆情=趣用品！
剛剛那個小姑娘怎麼能面不改色地從這個浴室里走出去呢！
這時白瑾辰也走到浴室門口，眉毛挑了一下，看著陸離氣鼓鼓的樣子，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他軟軟的側臉。
「白少爺，你剛十七歲吧！」陸離扭頭瞪著白瑾辰。
不要搞得好像個約-炮高手一樣啊！
這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好嗎！
本來還想和白瑾辰聊聊小老虎，看看月亮什麼的，現在陸離欲哭無淚，只得坐在白少爺豪華的大床上，悶頭喝著牛奶。
白瑾辰沒管他，自己先去洗澡了，陸離聽見浴室里的動靜，愣了愣，一杯奶慢慢喝完，白瑾辰穿著浴袍走出來，雖然就露出一截小腿，小腿的肌肉線條也是好看的。
這個人是不是又長高了？
陸離看著他發獃，白瑾辰走到他面前，揉了揉他的腦袋：「去泡個澡，裡面很暖和。」
原來不是一起洗的意思嗎？
陸離懵然地眨眨眼，起身乖乖走進浴室，發現浴室里都是沐浴液的薄荷味還有暖和的蒸汽，他嘴角勾了勾，發現情趣用品也被丟到垃圾桶里了。陸離一挑眉，脫掉衣服去白瑾辰的大浴缸里躺下，果然有錢人的浴缸就是超級舒服！
等到陸離泡到渾身都酥了，才捨得出來，披上浴袍走進卧室，光線已經被白瑾辰調暗，他倚靠在床頭看手機，陸離忽然覺得氣氛特別溫馨，竟然有些嚮往每天晚上如果都能這樣就好了。
他走到床邊，在白瑾辰身邊坐下，心臟跟著撲騰撲騰跳了起來，白瑾辰看了他一眼，忽然問出一句非常煞風景的話。
「你是不是不在發=情期時，就不想做？」
這真的是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他一年才有一個月的發-情期啊！
看著白瑾辰嚴肅的樣子，陸離噗的笑出聲來，忽然湊上去摟住這個人的脖子，跟他額頭抵著額頭，鼻尖蹭著鼻尖：「要不然你試試唄？」
「小虎崽子！」白瑾辰這樣罵了一句，語氣卻是溫柔的，就像他的動作一樣溫柔，他把陸離抱在懷裡親了親，又壓在身下，拽開浴袍的帶子，俯下身吻起來。
陸離伸手關了檯燈，在白瑾辰溫柔的攻勢下，閉上了雙眼。腦子裡再多的疑問和糾結，這一刻也能完全拋下，在愛人的懷裡，他覺得非常溫暖而安全。
但是……
「疼疼疼疼疼！小少爺，你戳的地方不對啊！」
「不是這裡？」
「那個……你手指轉一下……」
「這樣？」
「嗯，可以……再深一點……」
「嗯。」
「疼疼疼疼疼！小少爺你慢點啊！」
「……」
事實證明，這種事白瑾辰真的是第一次做。前半夜，陸離基本在忍受某人生澀的動作帶來的疼痛和口乾舌燥的指導中度過，直到白瑾辰成功地長驅直入，兩個人都鬆了一口氣。
好累啊……
小老虎和小少爺同時發出一聲長嘆。
「疼嗎？」小少爺難得體貼地親親陸離汗津津的額頭。
「你動吧，習慣了就不疼了。」陸離咬咬牙，他畢竟是小老虎來著，氣勢上不能輸！
白瑾辰嗯了一聲，立刻按耐不住地衝撞起來，陸離被他搞得很疼，只好湊過去索吻，堵住聲音，一邊鴕鳥似的安慰自己，適應了就好了，馬上就不疼了，堅持堅持堅持……
然後，白小少爺在激烈地進攻了十分鐘之後，竟然……投降了！
陸離：？？？？
白小少爺抱著自己的小老虎，十分滿足地親了又親，然後貼心地說了一句：「睡吧。」
十七歲的少年，就是如此的急躁。
陸離低笑兩聲，他確實也是累了，安心地靠在白瑾辰懷裡，漸漸陷入了沉睡。
反正以後的日子還很長。
*
這晚上，陸離睡得很沉，還做了個很詭異的夢。
這個夢是一段沒有聲音的默片，他站在一間寬敞的實驗室中，面前是一隻透明的玻璃箱子，箱子里注滿了淡藍色的液體，似乎是某種營養液，而在箱子中央，一個赤-裸的嬰兒身上連接著好幾根類似臍帶的管子，管子穿過玻璃容器，又連接在不同的儀器上。
嬰兒是有生命的，他閉著眼睛在藍色的液體中輕輕活動手腳，旋轉身體，還時不時綻放笑容。陸離被這小生靈吸引，不覺輕輕地把手掌附在玻璃上，小嬰兒竟像是有所感知似的，把他的小手也追隨了過來。
「博士，實驗體非常健康。」陸離循著聲音的來源望去，發現在這隻巨大的玻璃箱子後面，有一位穿著白大褂的青年人正在對著電腦屏幕觀測數據：「基因融合得非常順利，沒有任何的排異現象，博士，您成功了！這將是生物科學界里程碑式的進步！」
「嗯，新的紀元要來了。」陸離聽到自己的聲音，但卻覺得異常陌生，他轉過頭再次望向玻璃容器，這一次玻璃上映出了自己的臉。
纖瘦的臉頰，冷峻的面容，金絲框的眼鏡……
陸離愣住了。
忽然間，他的頭一陣刺痛，眼前的世界突然變得扭曲，世界在他面前瘋狂旋轉著，最終形成一隻巨大的漩渦，在漩渦的盡頭，黑洞一般，似乎有一股魔性的力量，要把他整個人吸進去。
……
「克萊因博士！生物海馬體出現興奮反應！已經讀取到記憶片段的回閃！」
「繼續讀取！」
「好的！正在嘗試讀取記憶並進行復錄。」
「這幾天務必24h觀測生物的回饋數據，發現海馬體反應，立刻讀取記憶！現在是非常關鍵的階段！」
「是，博士！」
耳邊非常嘈雜，除了斷斷續續的對話聲，還有各種實驗儀器的啟動聲和報警聲，隨著這些詭異的聲音，陸離只覺得大腦一陣陣地陣痛，視覺漸漸消失，繼而聲音也消失了，他最終回到了黑暗的潛意識中，劇烈地呼吸著，大腦的刺痛卻並沒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小雪？]陸離忽然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慌張。
[抱歉，我剛剛收到數據中心的命令，你被強制召回了。]巨大的潛意識空間里忽然迴響起系統的聲音。
[什麼意思？！]陸離愣住。
[你的大腦出現了排異反應，可能是長期進行穿越任務的副作用。數據中心出於對你的保護，從這個世界開始，任務完成，強制脫離。]系統冷冰冰地轉述道。
[你在開玩笑嗎？]陸離本來就被頭疼折磨得整個人幾乎崩潰，又突然得到這個不合理的指令，立即質疑起來：[出於對我的保護？]陸離冷笑了一下：[那就應該讓我結束任務。]
[我得到的指令是，再觀察一個世界。]
[我不明白你們到底想觀察什麼……]陸離冷冷道，心中也是一片涼意，直覺告訴他，這個任務告知給他的版本，存在著巨大的謊言。
[小雪，在穿越世界里，飼主還在抱著我睡覺！你們怎麼能突然召回我？]
[抱歉，陸離。]系統有些遲疑，似乎是對他產生了同情。
[小雪……]陸離緩和了語氣：[起碼，讓我和他道個別……]
[抱歉，如果我延遲執行任務，消失的，就不只是你一個。]
陸離徹底怔住了，他恐怕是第一次認識到被數據中心那些不知名的人類操控的可怕，系統完全服從，已經開始讓他準備進入下個世界，陸離毫無辦法，只來得及在心中默默地對白瑾辰說了聲抱歉。
[也許這個命令讓你很難接受，我還是希望你能調整狀態，迅速進入下個世界的任務。畢竟，數據中心對你的表現還是很滿意的，如果順利的話，出於人道主義，你的任務會在下個世界結束。]
系統在努力用自己的方式安慰陸離，陸離輕輕嗯了一聲，並不和它置氣，他只是被設定為絕對服從，他不該讓可憐的系統背鍋。
但是，陸離的確厭煩透了這種被支配的感覺！
任務結束，回到現實世界，就會比現在更好嗎？
陸離在心裡冷笑了一聲，他現在，完全不信任數據中心的那群科學家了。他相信的……大腦恢復了平靜，也不再隱隱作痛，陸離這才能稍微回想一下剛剛那個詭異的夢和奇怪的對話，他相信那些不是他的幻覺，而是真真切切的記憶。
現在，他相信的，只有自己的記憶。
如果下個世界真的是最後一個世界，他一定要找到找回記憶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