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抉擇
老頭子的那雙眼睛里，不舍之色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則是更為徹底的堅決。
「孩子，你害怕嗎？」
林蕭搖搖頭，回了一句「不。」
看到這一幕，老頭子突然暢快的大笑起來。
「人生百載，到頭來不過一堆風吹即散的灰土。老頭子我為聯邦奉獻了最為精彩的歲月，到頭來有幸面對整個人類最為強大的武裝力量。值了！值了！」
所有人沉默的看著面前的這位老人，尤其是那幾位機師，更是一臉崇敬。
別人以為他是瘋子，但在他們眼裡，這位行將入土的老人反而是一位值得追隨的和託付的偉人！
那個剛剛死裡逃生的機師，更是回憶起了當年他剛入伍的那一幕。面前的老師，為了他們同一批入伍的新兵，竟然真的敢和警衛連那種裝備和實力頂尖的一流部隊硬碰硬的干仗！
雖然老師在聯邦軍部的眼裡是罪人，但在他的心中，這位老人永遠都是他最敬重的長官和老師。
「來吧，讓我見識一下如今的聯邦戰艦，又能夠強大到什麼地步！」
戰……艦……？
果然，話音剛落，一股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也是突然間出現在了天地之間。
聲音傳來的方向，雲層中，一艘龐大的太空戰艦赫然露出了它猙獰的身軀。那充滿威懾力的金屬表面上，無數的燈光閃爍，彷如一頭剛剛蘇醒的遠古荒獸！
艦首的位置，一根粗壯的炮管直指眾人的所在，凶芒畢露！
「你們都走，他們要的是我。」
五位機師彼此望了望，最終咬牙站了起來回到了機甲內。隨著機甲被重新啟動，幾道身影呼嘯而去。
他們並不怕死，但卻不想因此而連累親人，朋友，以及自己深愛的家人。
老頭子理解，林蕭也理解。
「你為什麼還不走。」
「我為什麼要走？這麼多年來，我無數次的命懸一線，你把我救了回來。你無數次的身負重傷，奄奄一息，是我在照顧你。如果我走了，誰來救我，誰又能來照顧你？」
「臭小子，你的借口真多。」
「老頭子，你的廢話也不少。」
說完，一老一少兩人同時開懷的笑了。
「你去把那個傢伙解決了，我要做些準備。」一指不遠處那個仍然保持著詭異姿勢的殺手，老頭子說道。
點了點頭，林蕭握住了自己的小刀，向著那個殺手走去。只是剛邁出幾步，突然間脖子一疼，林蕭的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收回了自己的手刀，老頭子一把托住向後倒下的林蕭。
臉色複雜的看著懷裡的少年，老頭子自言自語的說道：「我答應過他們，一定要你好好活著。」
當老頭子將林蕭藏匿好了之後，那頭頂上的宏偉戰艦已經完全顯露出了它駭人的身軀。
這是一艘驅逐艦，足足一公里左右的長度完全遮掩住了老人頭頂的天穹。遮天蔽日的戰艦轟鳴聲漸漸平息，整艘戰艦也停止了降落，平穩的懸浮在了半空之中。
這一刻，老頭子動了！
他猛然加速，朝著林蕭所在相反的方向賓士而去。路過那殺手身邊的時候，他隨意的伸手一拍，手掌上的龐大力量瞬間將對方的腦袋拍的粉碎。
接著，他的速度再次提升！
半空中的那艘驅逐艦並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應，老頭子不知道的是，此刻艦首指揮艙里的數十道身影，不約而同的取下了自己的軍帽。
他們的確是來抓捕聯邦有史以來足以排進前十名的特級重犯，但這並不阻礙他們對地面上那個飛速奔跑的男人表達自己的敬意！
他是李雲，曾經的聯邦戰鬥英雄！
幾分鐘過去了，老頭子的速度始終不曾有過改變。眼看著他就要衝出戰艦籠罩的範圍內，戰艦兩側的戰機艙門這時終於打開了。
無數的機甲從兩道出口潮水般的湧出，稍作調整便轉頭沖向了那個急速賓士中的老人。
當頭頂的月光再次照射在老頭子的雙肩，他也是不得不停下了繼續賓士的步伐。他的眼前，身後，兩側，密密麻麻的全是機甲。
鋪天蓋地的包圍圈，終於這個聯邦最為頭疼和情緒複雜的傢伙圈在了其中。只是沒有人敢有一絲一毫的大意，因為這種情況已經足足出現過了十九次。
每一次，他都順利的逃了出去。
但這一次，似乎有所不同。
越來越多的機甲趕到了這裡，將整個包圍圈圍的更加水泄不通。在老頭子的目光下，很快距離他最近的那些機甲竟然開始有序的向後退去。
越來越多的機甲只是上前看了一眼，便開始向後退開，很快整個包圍圈慢慢的擴大了範圍，直到距離老頭子最近的機甲都已經退到了五千米開外的區域。
他沒有動，因為他無奈的發現無論朝著哪一個方向突圍，都只會讓自己陷入永無休止的纏鬥當中。他知道自己的強大，但也明白自己的弱點。
無論如何，他已經老了。
此刻的戰艦上，那間不大的指揮艙里，數十位軍官默然的看著那個空曠區域里唯一的男人。一個中年男人站在屬於他的艦長座椅旁，臉色複雜的盯著光屏上的圖像，始終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想起了自己肩膀上熠熠生輝的肩章，比起十多年前已經變成了位高權重的少將，但他永遠也忘記不了十多年前自己的少尉肩章，那個一臉慈笑，為自己戴好肩章的長官。
可如今，他變成了自己的任務目標。
「將軍，請您下令吧。」傳令官又一次走到了他的身邊，心有不安的小聲提醒道。上一次的提醒，面前這位一向以鐵血著稱的將軍直接賞了他一個結結實實的巴掌。
哪怕這麼久過去了，臉上通紅的五指印依然清晰可見。
「我……」他的拳頭死死的握緊，隱藏在軍裝下的手臂難以抑制的顫抖著。雙目緊閉，良久不語。
「將軍！」
「將軍！」
在場的其餘人，不分先後的紛紛勸說道。
他們明白將軍的猶豫，但是，這是他們不得不做出的選擇。因為他們是軍人，聯邦的軍人！
「傳我命令，主炮瞄準，開始充能！充能完畢后，自行射擊！」
說完這一句，他整個人都彷彿虛脫了一般，重重的坐在了身後的椅子上。他痛苦的抱著頭，根本不敢再抬頭看上一眼光屏上那個讓他永遠也無法忘懷的身影。
終於，』轟隆』一聲響起，他趕忙抬起了頭，眼眸中已經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水霧。
光屏上，直衝雲霄的蘑菇雲，已然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