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郡主

  被留在柴房的小狸低垂著腦袋,不明白愛人為什麼不肯相信自己就是小狸。


  低垂著腦袋盯著自己的手瞧,黑黑的,上面全是灰,也不知道多久沒洗澡了。


  放在以往,他也不敢相信自己會附身在這種身體里,更何況是愛人,這樣一想,心中終於不再那麼難過了。


  扶著牆緩緩站了起來,比起前一天他體力恢復了很多,但是虛了的身體只能慢慢養回來,挪著腳步走到房門處,拍著木門,提出要洗澡的要求,那麼髒的自己,也許愛人根本就不願意看一眼,又怎麼會認出自己。


  蘇瑾都允了,畢竟,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嘛。


  幾個侍衛抬了桶熱水進去,又拿了套衣服,銅鏡和梳子都放在了桌子上。


  小狸一邊搓著身上的老灰,一邊暗恨蘇瑾設套害他。


  洗完了澡,他穿了中衣坐在銅鏡前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仔細端詳自己的面容,這張臉,長著雀斑,肌肉鬆弛,還微微下陷,乍看過去猶如已經到了不惑之年。


  面黃肌瘦,人頭鬼臉說的就是他的吧。


  瘦的似乎只剩下一層皮包裹著指關節的手指攥在了一起,猛地手臂一掃,簡陋的木桌上放著的銅鏡和木梳跌落在地發出響脆的聲音。


  好半響,小狸才站起身來將外衣穿在了身上,拍了拍木門,要求見蘇瑾一面。


  守在門外的侍衛有些不耐,這莫名其妙多出來的一個乞丐真把自己當成了貴客不成,又是要洗澡又是要見公主的,真是事多。


  連走帶跑去住院請示,毫無意外地聽見傳話的侍女說公主不見。


  回來時那侍衛一臉的怒氣,對著木門就一通嘲諷「天下間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不知凡幾,見公主?公主也是你說要見就能見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幾斤幾兩。」


  柴房內坐在桌子上陰沉著臉的小狸拾起地上的銅鏡就擲向木門。「滾!」


  銅鏡砸在木門上發出略微沉悶的響聲。


  外面的聲音一頓,繼而傳來了侍衛更加囂張的嘲諷。


  客房那邊的蕭帆卻吃著美食品著美酒,以為公主還深愛著自己,關自己兩天就心疼了。


  心裡喟嘆一聲以往這般習慣了倒是沒覺得什麼,在柴房的兩夜一日,倒是令他深悟到了華服美酒,吃喝玩樂乃是一大美事。


  然後就見兩個美少年後面跟著四個侍從走了進來,上前就奪了他的食物,端菜的端菜,拿酒的拿酒,他還來不及出聲就見一個長相頗為清雅的少年捧著美酒眼神飄飛,帶著若有若無地的語氣湊向了蕭帆。「端茶遞水這樣的事兒,讓奴來服侍您吧。」


  旁邊一個模樣嫵媚的少年卻將他擠了過去,拿了筷子夾著菜便送像蕭帆的嘴邊,「怎能一味的喝酒呢,公子吃些菜才是」


  模樣清雅的少年卻被這一擠歪坐在地,眼神頗為委屈地盯著穩坐胡床的蕭帆。


  這樣的眼神,蕭帆突然想起了小狸,他的小狸還被那毒婦關在了別的地方,也不知是否如他一樣受了那麼多的折磨。


  這樣一想蕭帆就坐不住了,他將面前的桌子一推,便要起身離開。


  卻轉眼被那長相嫵媚的少年纏了上去,「公子,您要去哪,不妨帶著奴吧,奴在公主府


  呆了大半年,哪裡都被奴摸透了。」


  蕭帆心中一喜,「好極,你可知小狸被公主關在何處?」


  「小狸?您是說公主前兩日得的狐狸么,雪白的皮毛上面還參雜著些黃毛的那隻?」


  正是那隻,只不過,「公主前兩日得的狐狸?」


  歪坐在地上的清雅少年坐起身一副怯生生的模樣,接著話頭回道,「奴聽主院隨身伺候公主殿下的姐姐們說,公主很是喜愛那隻頗通人性的狐狸呢,每日都抱在懷裡,同吃同住。」


  蕭帆聽了此話心中不由地喜憂參半,喜的是小狸沒有和他一樣受了那麼多的折磨,好好的被公主養著,憂的是不明白小狸為什麼不去找他,反而和那個毒婦同吃同住,想起自己之前在戰戰兢兢度過兩個夜晚,對比小狸有滋有味的生活,心裡也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清雅少年見蕭帆一副走神的樣子便上前將他扶著坐回了胡床,體貼地坐在他的腳邊為他

  按著小腿,一副不解地問著「您這是怎麼了。」


  嫵媚的少年手翹著蓮花指,重新夾了菜送到蕭帆嘴邊,嬌嗔一聲,「公子再不吃,奴的手便要廢了。」


  這兩個人一個似小狸一般的清雅脫俗,惹人憐惜,一個似小狸一般嫵媚動人,勾人心魂。


  可他也不是蠢人。


  揮開面前的筷子,低聲問道,「你們是公主派來的?」


  兩人相視一眼,「奴只是公主賜給公子的玩物,連個奴才也是不如的,怎敢自稱是公主殿下派來的。」


  他們把姿態放的太低,以至於蕭帆說不出一句重話來。


  見兩個少年和小狸差不多一般年紀,小心翼翼地趴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從蕭帆的角度看過去,正好能看見兩個少年後頸處因領子開的太大而露出的一塊雪白,蕭帆連忙轉過頭,臉上帶了兩分熱度,「我沒有怪罪你們的意思,起來吧。」


  兩個少年一副欣喜若狂的樣子,從地上爬了起來,像個小動物一樣時不時地將眼光瞄向蕭帆,似乎在觀察蕭帆的心情好壞一般。


  蕭帆不由得想起了小狸,在還未化形時便是這樣一邊偷吃著糕點一邊偷看自己有沒有發現。


  他不由地心情好了起來,將兩個少年喚到面前細細詢問今年幾何,家中還有何人等問題。


  兩個少年一個喚作清風,一個喚作明月。


  果真人如其名,清風淡雅不染塵,明月皎潔獨輝映。好名字!


  如果蘇瑾聽見了蕭帆的心聲一定會忍不住嘲笑出聲,上一個修。真。世界,喚作清風明月的小廝何言其多,她只是隨口一取就被他腦補成這樣,真是自古多情皆浪子。


  蕭帆這邊有多憐惜兩個可憐的少年郎,柴房裡的小狸日後心中就有多痛苦。


  正春風得意躺在胡床上吃著果子的蘇瑾接到了宮中皇帝的口諭。


  入宮?眯了眯眼睛。是了,還有一個二皇子。


  季晨在聽見宮外滿天飛的流言蜚語時心中就隱隱明白,他活了二十多年,心中一直期盼著的,等待著的變數,來了。


  他穿著一身常服早早的就等在了宮門口,窄袖、圓領袍衫再加上折上頭巾,九環帶,*靴,配成一套,若單看他那陰柔肖似女郎的面孔,總會讓人隱隱覺得他是女扮男裝。


  剛到宮門口,下了馬車準備換上軟轎的蘇瑾遠遠的就看見了季晨。


  她也不打算上前打個招呼,只遠遠的頷首點頭算是見禮,便彎腰進了軟轎里。


  坐好后等了好一會卻遲遲不見轎子動彈,心下有種不好的預感。


  先是喚了一聲候在轎旁的青果,無人應答,她才撩了布帘子往外看。


  空無一人。


  怎麼回事?抬轎太監去哪了?


  這樣想著她便彎著腰從轎子里出來,卻被轎子旁的季晨嚇了一跳。


  宮外的守門侍衛也不見了蹤影,青果和候在馬車上的馬夫都不見了,只留了馬車在一邊,馬兒時不時地甩著尾巴打著響鼻。


  蘇瑾看向季晨,她即便是個蠢人也該明白眼前的人就是始作俑者。


  「你想做什麼?」


  季晨見她一臉防備的樣子只是輕笑一聲,「只是想請清河妹妹到我府中一敘罷了。」


  清河,乃是蘇瑾的封號。


  「皇帝伯伯喚了我去御前伺候,怕是要讓二哥失望了。」


  季晨一臉興味,「好妹妹,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自古以來,宮門乃是重兵把守之地」,他抬腳一步,離蘇瑾只有一拳之距,俯下身,在她耳邊輕聲「今日宮門大開,宮內會發生什麼呢。」


  季晨身上傳來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圍繞在蘇瑾的鼻尖圍,蘇瑾有些恍惚,「你…」轉而失去了意識。


  皇帝宣她進宮是真的,只不過不是今日,而是在前一天,前一天皇帝的旨意還未傳出宮門,季晨便聯合蕭將軍將皇帝控制了起來。也不知道他出於什麼心理,竟然沒有像原劇情一樣將皇帝殺了,嫁禍給了太子,然後順位登基。


  蘇瑾醒時便聞見淡到幾不可聞的花香味,

  渾身酸軟無力,連最基本的坐起身都做不到,撇了一眼被鐵銬銬在床頭的左手腕,蘇瑾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緩緩吐了出來。


  季晨…


  這個人,這種形式作風,就像…


  季諾。


  想到季諾這個人,蘇瑾就心頭微突,有一股忐忑的心理浮上心頭,想起當初得知一體雙魂后的自己,依舊毫不留情地將噬魂骨釘釘進他的體內,愧疚是有的,但是若再來一次,她依舊會這樣做。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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