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池中不見芙蕖誤4
沐浴出來,梓櫻呵了一口白氣,暗紫色的蝴蝶隨著她的步履跟著她上下飛舞著。她伸了個懶腰,就見屋內一燈如豆,子騫端坐在案前,已經備好了三菜一湯。
奶汁魚片、草菇西蘭花、熗炒豆芽、銀魚蘿蔔湯。
子騫見她來了,指著那一桌菜道,「廚房裡沒什麼新鮮的菜,只有去屋后的簍子里找了這些,不太新鮮,將就做了。魚是剛才在谷中泉水裡撈的,很是新鮮,前輩可多用點兒。」
她抱著手臂坐到他對面,「呦,怎麼不喚我師父了?」
子騫道:「前輩未允,子騫不敢。」
梓櫻於是哈哈哈的笑了,她托著腮夾了一口魚片,細白滑嫩,沁著乳汁微微的香氣,明明是腥氣的物什,但子騫將此二物搭配起來,她卻一點兒也嘗不出腥味兒來。
她點點頭,「你是個好徒弟,我允了。」
梓櫻於是帶著魅色,沖他拋了個媚眼兒:「來,叫一聲給我師父聽聽。」
子騫一臉正色地跪下:「見過師父!」他又自案上端了茶,舉至頭頂道,「師父請用茶。」
梓櫻抿唇,卻也不理他,兀自地挑了盤中魚肉細細地吃了,直到用的差不多,她才慢慢站起來。
見子騫還保持著敬茶的姿勢,她道了句,「真是無趣。」唇邊卻勾了笑意,她俯身接過他手中的茶杯,淺淺地嘬了,淡道,「天晚了,你早些休息,練功不能怕苦,要早早起來練氣,知道么?」
梓櫻和子騫的師徒處了大約兩個月,大約也摸清了子騫的性子,他外表看起來冷冰冰的像塊石頭,對她也恭恭敬敬,實則卻有很可愛的一面。他會默默地餵食誤入谷中的野兔野貓,在這寒冷的冬日,還會專門燒了熱水喂它們喝。
他也很刻苦,每日練功都到半夜,有時候雞還未叫,就又起來翻閱梓櫻早些年撰寫的心法。這個徒弟,當真是梓櫻見過最認真的崇華弟子了。
還有,他做飯也是好手,修道之人雖說要辟穀,但吃了子騫做的飯,怕是也會眷戀起人間的煙火了。
梓櫻有時候想,其實就這樣和他師徒相處下去,也是一樁美事。她向來遊戲人間慣了,也想找個人束縛自己搭夥過日子了。
似乎子騫還不錯。
然她又有些落寞,人家修仙,都是為了成仙的。更何況,子騫比他見過的其他弟子都要刻苦百倍,所向之道定也是成仙。整個崇華,大抵也只有她如此眷戀紅塵了,況且,她還是個長老,要是她走了,百里閑怕是又要唉聲嘆氣了。
梓櫻看了眼在一旁默默對著劍譜比劃的子騫,覺得不如就這樣走一步看一步,時間過得那麼快,如此相處下去,百年也不過是轉息。
她想到此,嫵媚地對子騫一笑,「乖徒兒,為師想吃葡萄了。」
子騫放下劍譜,桃花眼轉過來微微含笑。他前一瞬眸中還有冷意,卻在對上梓櫻的眼眸時滿眼都是和煦的春\光,「好,我這就去洗些葡萄孝敬師父。」
梓櫻未察覺到他的異色,她將腿高高地翹到椅子上,笑眯眯道:「但是剝皮太麻煩了,為師不喜歡。」
「那徒兒去幫師父把皮剝了,再拿銀匙讓師父舀著吃如何?」
「甚好!」她點點頭,仰著頭笑嘻嘻地回望著他道。
夜風呼呼地吹著,梓櫻吃了大半串葡萄后也已經睡熟,子騫看著她恬靜的睡顏,久久不語。
一陣疾風吹滅了桌上的油燈,他原本笑著的表情也隨著燈滅一瞬消失,化為了一片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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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空中綴著幾點星子,閃爍著明亮的光芒,細瞧起來就連天上的星,也被這寒冷的天氣凍得發抖一樣。據崇華派的弟子們說,這是蒼岷山數年來最冷的一年,怕是不日,大雪就要來臨了。
雲亭旁種著一樹山茶花,這種花並不十分懼寒,在一月里仍盛放著。它的枝葉雖不大,卻開著大朵大朵的花,粉紅色的花瓣層層疊疊,像害羞的少女一樣。
慕千塵靠在雲亭旁,拿著一根竹笛,輕放到唇邊。月明時分,最是思鄉的好時候,既然作不來詩,就應當吹一曲,低頭憶故鄉。
然而很快他發現,自己也吹不來笛子……
不僅吹不來,連吹響都困難……
他在內心啐了一口系統金手指的缺失,堪堪放下笛子,一臉嫌棄的欣賞起這月色來。
伴著陣陣清風,遠處傳來一陣悠揚的笛聲,在這雲亭的靜夜中,綿延迴響。
慕千塵循著笛聲走去,只見白芙蕖正背著他端坐在院子水池的池沿上,她顯然剛剛沐浴完,一頭青絲濡濕,披散著塌在肩上,遠遠望去,就像一條玄色的錦。
白芙蕖手握橫笛,笛孔輕靠在唇上,空靈悅耳的笛聲縈繞在雲亭上空,十分動聽宜人。見慕千塵來了,她微微轉頭,氤氳的眼眸霧氣昭昭,帶著詢問的氣息。
這是慕千塵這麼多日來,第一次覺得白芙蕖像個妹子。
他走過去,有點像與自家閨蜜談心一樣坐在她旁邊,問道:「小白,你為什麼要修仙。」
慕千塵覺得這個問題問的非常沒勁兒,就像某檔綜藝節目問「你有什麼夢想。」一樣雞肋。
白芙蕖聽罷愣了下,看著天上的星斗久久不語,良久,她道:「或許是為了一個夢吧。」
她說的含糊,慕千塵也不好再問,他拍拍她的肩道:「為師見你笛子吹得不錯,本派法術崇尚自然自修,你若是能獨創用這竹笛召喚纖絲蝶,則更能傷人於無形之中。」
白芙蕖點點頭:「師父這會兒倒像個師父了。」她綻開一個笑臉,「師父想喝酒么?徒兒可以陪您喝酒。」
慕千塵笑了笑,「好,只是你可不能再說,師父是個酒鬼啦。」他拍拍衣袍,走到那棵棗樹前,將白芙蕖前兩日埋到樹下的酒罐子翻出來。拂去上面的塵土后,慕千塵取了兩個杯盞,為他二人一人倒了一杯。
酒是黃酒,帶著醇香,古人所說的「鵝黃酒暖」也不過如此而已。
慕千塵喝的沒剎住閘,酒過三巡,有些大了舌頭。他托著腮眨著眼睛睨著白芙蕖道:「小白,你這種女子,如果在我們的時代,絕對是女漢子的標杆!」
白芙蕖額上的青筋跳了跳,「師父,您喝多了。」
「我沒喝多,」慕千塵捂著兩頰,晃著頭露出像少女一樣的嬌嗔,「你哪隻眼睛看我喝多了?」
白芙蕖定定的看著他:「師父,不知為何,您這樣看著……怪讓人噁心想吐的。」
話畢,她就真的去吐了……
白芙蕖扶著那棵白日里被打成篩子又復原后的歪脖子棗樹緩緩抬起身,長舒了一口氣,她眼神飄忽,喃喃低語:「這棗樹好可憐。」
慕千塵還在傻笑,他指著白芙蕖的鼻子道:「還說我喝多了,明明是你喝多了!你看,我都沒吐!」
他拖著鞋子走過去,將手跨在她的肩上,「走,小姐妹!我們去一醉方休!」
空氣乾燥,帶著絲絲入骨的清冷,雲亭旁的山茶花輕晃著花蕊,吸吮著這晨間珍貴的露珠,蒼岷山騰起一層薄薄的霧靄時,慕千塵緩緩睜開了眼。
入目的是他樸素無華的帳子頂,頂上掛著琉璃熏球,正向外散著怡人的龍涎香。再往遠處望去,窗沿上落著一片乾枯的樹葉,上面沾了幾滴露水,晶瑩剔透,像一個凸透鏡,緊緊地貼在樹葉上。
慕千塵的腦仁無端的有些疼痛,他回憶了下,大抵是昨晚與白芙蕖喝酒,宿醉所致。他揉了揉太陽穴,感覺靈台又清明了些。
不知白芙蕖這逆徒去哪了,這大早上的,竟也不來喚醒他一起練功。
他方無奈的一起身,就看到了身邊還睡著一個人……
這不就是白芙蕖么?!
她穿著一身中衣,側躺在他身旁睡的正酣,一頭青絲散落開來,皮膚白的像刮牆用的膩子,看起來慵懶又嬌媚。
他在看到白芙蕖后怔了一會兒,身下竟然產生了某種不可描述的現象……
不,慕千塵搖搖頭,他自己說到底還是個妹子,怎麼會對白芙蕖產生如此流氓的想法呢?出現這種無法告人的情況,一定是因為作為男子在清晨的生理現象!一定是的!
然他多少,還是有點羞憤難當……
在慕千塵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的時候,白芙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