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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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裴月半笑夠以後,蘇崇禮把他的照片發給了蘇庭。
蘇庭的回信很迅速也很簡潔:「我現在國外開會,給你買了一些東西。為了避免我是黑名單導致包裹被拒收,我已經把給你帶的東西直接寄到孫嘉卉那裡了。她最近也很忙,只有明天會在家,你記得抽時間去拿。」
蘇崇禮看完,就把簡訊舉給裴月半看。
「明天?」
裴月半看完簡訊,就又去看蘇崇禮那個鼓鼓的腫包。
這麼大的一個包,明天能好嗎?
……
明天,果然沒有好。
不僅沒好,而且更加嚴重,昨天還只是一個鼓起來的小麵糰,今天就是發酵起來的大饅頭了,嘴巴也被擠得小小的,根本張不開。
所以早晨蘇崇禮刷牙的時候,雖然已經歪著腦袋、很小心翼翼地把牙刷送進去了,但是手一抖就碰到了腫起來的牙齦,疼得整個人都僵住。
裴月半擠好牙膏走過去,正好看到他在僵著。
剛想問他怎麼回事,蘇崇禮注意到了她的出現,猛地背過身,用後腦勺對著她。
……?
幹嘛又躲著她?
裴月半含著牙刷,探著腦袋從他左身側繞過去,想看他的臉,結果被他伸手拉住,拖到了他的右邊。
裴月半一時間沒想明白,又想從他的右邊走到他正對面,結果再次被他拖回了右邊。
蘇崇禮嚴肅地看著她,指指自己的右邊,比了個ok的手勢,然後指指自己的左邊,重重地用手臂比了個x。
不要站到我的左邊!
我現在很醜!
不想被你看到!
……
按照預約,今天他們要再次去那家牙科診所看病。
出門前,蘇崇禮對著鏡子,怎覺得自己變得更丑了。
為了不被裴月半看到變醜的自己,蘇崇禮從衣櫃里翻出了一頂藍色迷彩的雷鋒帽,扯著帽子兩邊垂下來的部分,使勁擋住自己的左臉,只用完好的右側面對著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這幾天只能喝粥,裴月半突然發現,蘇崇禮比以前瘦了不少,個子也拔高了,脖頸、下頜、鼻樑、眉骨……整個人的輪廓感都鮮明起來。
她當年怎麼就覺得他是個醜八怪呢?明明他的爸爸就是那個年代少見的帥哥。雖說是個花名在外、到處留情的超級渣男。
……不好,想到髒東西了,呸呸呸。
裴月半把她灰色的針織大圍巾摘下來,踮著腳輕輕繞到蘇崇禮的脖子上。
厚實的圍巾一圈圈圍好,把他的臉蓋得嚴嚴實實,最後只露出雙眼睛。
一隻大,一隻小。
噗。
裴月半低頭笑起來。
就算遮住臉,被擠小的眼睛你也遮不住啊。
笨蛋。
蘇崇禮:哼。
他明顯感覺到了被嘲笑。
~
到了診所以後,由於前面的病人還沒有結束問診,所以他們只能嚴嚴實實地捂起來,在外面的房間等。
診所面積不大,裡外都是通著的,所以現在辦公室里的聲音,裴月半也多少都能聽到。
沒離開的那位患者和蘇崇禮病症一樣,都是智齒髮炎導致的臉腫,但那個男人看起來,年紀至少也有二十多歲,臉還沒蘇崇禮腫得厲害,就哭得眼淚不止。
他媽媽則在旁邊一個勁兒地強調,說自己兒子疼得兩天沒睡覺,飯也吃不下、話也不能說,已經快崩潰了,要醫生一定想想辦法。
裴月半聽到后,扭頭去看蘇崇禮。
她昨晚睡得太沉了,也沒注意到他睡沒睡著,不過就算吃起飯很艱難,只要是她放到他勺子里的食物,他就會通通吃光,一點都不讓人操心。
乖寶寶。
這時,外間的護士怕他們無聊,就打開了正對面那台懸挂式的電視。
裴月半下意識抬頭去看,卻看到了李重年的臉。
那是娛樂新聞的報道節目,屏幕放大著一張照片,背景像是酒吧的包間里,黑暗中各種燈光刺眼混亂,其他的人都經過了模糊處理,只有中間正在擁吻的那對男女的臉被清晰地放大出來。
節目的主持人開始解說,但就算沒有那段解說,裴月半也認得照片中的男女兩人。
男人,是她前幾天還見過的李重年。
而女人……
周意滿……
那是李重年親哥哥的妻子!
她的兒子都已經四歲了!
這是怎麼回事?
裴月半很混亂,在她的印象里,他們兩個人應該連交集都沒有,周意滿嫁進李家前,李重年就已經出國了……
砰!
突然,她身旁的蘇崇禮從座位滑下去,後背撞到鐵椅發出了不小的聲響。
但他像是沒有發覺,蜷縮著蹲抱成一團,兩隻手一起捂著他的腫包。
「怎麼了?牙疼嗎?」
裴月半腦子裡那些有關李重年的信息瞬間消散沒了,全部被對蘇崇禮的緊張取代。
蘇崇禮拉起羽絨服的兜帽,讓毛茸茸的帽子邊遮住自己的臉,然後把額頭壓在裴月半的肩頭,緊緊地抱著她。
裴月半摸摸他的腦袋,力道很輕很輕。
果然還是很難受吧。醫生辦公室里那個病人,止痛藥吃了好幾片,現在都痛得不停哭,蘇崇禮一次都沒要過止痛片,她就以為他的疼不要緊。
怎麼可能真的不疼?
又被他騙了。
「怎麼回事?」
好容易把那對母子打發走,醫生抹了把臉,就看到蹲在地上的兩個人。
他沖他們喊:「進來我看看。」
等走辦公室,蘇崇禮看起來好了不少。醫生撐開他的嘴,拿出一支帶著尖勾的器械,利落地用勾尖觸破了他腫著的牙齦。
在鉤子扎進牙齦的瞬間,蘇崇禮的手攥緊成拳,眼睛唰得就紅了,眼淚在眼眶裡轉呀轉,最後還是忍了回去。
「還好,沒有膿。」
醫生觀察了一會兒,收回手丟掉器械。
他問蘇崇禮:「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能說話嗎?」
蘇崇禮搖搖頭。
「我得了解你的疼痛程度,才知道該怎麼給你處理。問你幾個問題,你就點頭搖頭回答一下?」
蘇崇禮點頭,表示明白。
醫生問:「牙疼影響睡眠了嗎?」
蘇崇禮遲疑了一下,偷偷地瞄了一眼裴月半。
搖頭。
「不疼?止痛藥是按劑量吃的嗎?」
蘇崇禮一陣比手畫腳,醫生當然沒看明白。
裴月半隻好在旁邊說明:「他沒吃止痛藥。」
「沒吃止痛藥,睡眠也沒影響?」
醫生看看裴月半,又看看蘇崇禮,最後又看回裴月半:「要不小姑娘,你先出去,你在這兒,他就想逞英雄,十分的疼也能給你說成兩分。」
「……好。」
被趕出去了。
外面的房間里,電視已經被關掉了。
裴月半拿出手機、調出網頁,但在打完「李重年」的名字后,她的手指卻頓了一會兒,然後把剛剛輸完的字一個個刪除。
算了,如果被蘇小醋桶發現,說不定又要哼唧哼唧好半天,
李重年什麼的,本來也不關我的事。
不想了。
她動動手指,準備關掉頁面。但手指剛碰到屏幕,手機就蹦出了來電通知。
是「孫嘉卉」的電話。
「嘉卉姐?」裴月半往窗邊走著,接通了電話。
「是小月吧?」孫嘉卉的聲音傳過來,「昨天你姐跟我打過招呼,說你們今天會到我家來拿快遞。我已經把茶水點心都準備好了,你們什麼時候過來?」
「今天……」裴月半看看裡面又開始挨訓的蘇崇禮,回答道,「蘇崇禮可能不太方便,我要是自己一個人去的話,茶水和點心還有嗎?」
當然還有。
一小時后,裴月半已經坐在孫嘉卉家的沙發上,吃著孫嘉卉烤出來的小餅乾了。
小元宵被放在旁邊的大墊子上,仰面躺著啃玩具。孫嘉卉也不管他,就讓他自己隨便玩。而她則和裴月半閑聊起天。
聊著聊著,就說到了做點心。
裴月半坦白:「我不太擅長做吃的。」
不過她有做飯小能手在家,也用不著擅長了。
「我也只會做這幾種。」孫嘉卉笑著說,「要說起做點心,做的最好的還是顧深家裡的那個小妹妹。長得好看性格還好,會彈鋼琴、會做點心,真的就像個小公主一樣,每次看到她,我都覺得,要是生個女兒該多好,結果連生了兩個兒子……」
小元宵像是聽到媽媽提起了自己,pa、pa地吧唧著嘴,小手小腳一起使勁,翻過身開始爬。
爬著爬著,就爬到裴月半腳下,仰起臉眼巴巴地看著她。
「他想要你抱,別理他。」
孫嘉卉解釋著,拿起手邊帶響鈴的玩具,丟到另一頭,小元宵果然被玩具吸引,又掉頭朝玩具爬去了。
打發走兒子,轉過頭,孫嘉卉就看到裴月半還在盯著小元宵,一臉的好奇和喜歡。
注意到孫嘉卉的注視,裴月半回過頭,沖她笑了笑。
「別一臉羨慕地看著我,你光看到他好玩的時候了,養孩子到底有多麻煩,等你自己有孩子就知道了。」她頓了頓,「我剛剛說到哪兒了?」
「顧深家裡的小妹妹?」
「對,我這兒還有照片呢。」
孫嘉卉把几上擺著的相冊拿過來,翻開給她看:「這些是宋宵百日那天拍的照片,來了不少親戚的朋友。」
「看,這就我跟你說的那個女孩,今年十四歲還是十五歲的,特別討人喜歡。……說起來,你和她將來就是親戚了,她是顧深的妹妹,也就是蘇庭的小姑子,而你是蘇庭弟弟的未婚妻……這親戚關係還挺近的。」
說完,她的手指移到下一張照片上:「還有這位,是紀家的長子,紀明帆。單論紀家和蘇家這兩家,倒是沒什麼關聯,但是紀明帆的母親,是傅英傅老先生的獨女,傅家在南方是什麼地位,不用我說你也知道,幾乎是跟蘇家平起平坐的,兩家間的關係也相當親厚,當年蘇老先生在世的時候,還一個勁兒地撮合自己兒子和傅老先生的女兒在一起。」
幸虧傅老先生沒答應。裴月半如是想。
「幸虧傅老先生沒答應。」孫嘉卉直接說出來了。但她剛說完就突然想起來,被她貶的正是裴月半未來的公公。
她看向裴月半。
裴月半非常甜地笑著搖頭。
沒關係,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我剛剛什麼都沒聽到。
孫嘉卉放心了,接著說:「紀明帆有個弟弟,但我好久都沒聽到和他有關的消息了,等有消息了再告訴你。……還有這個人,也跟蘇家有關係……」
過了好一會兒,聽著孫嘉卉說話的裴月半才意識到,孫嘉卉並不只是在閑聊,她是在為她介紹和蘇家有關的人物。
雖然她也做了不少的調查,但是看再多的書面介紹,都沒有孫嘉卉這種知情人的幾句概括來的有用。更何況孫嘉卉說出來的,遠比她能調查出來的多。比如蘇家和紀家的淵源,她就從來沒有聽說過。
讓她費心了。
默默比心!
……
……
等孫嘉卉把需要介紹的人都說完,時間也不早了。
她把相冊拿給裴月半,讓她自己翻著看,然後去廚房準備了小元宵的晚餐,端出來餵給他。
裴月半邊翻著相冊,邊看著滿嘴米糊的小元宵,不停笑。
翻著翻著,就翻到了最後一頁。她正準備合上相冊,卻被中間的那張照片吸引了目光。
裴月半的笑慢慢消失,她捧起相冊,湊近去看。
那是在庭院里搭的餐廳,有好多個分散著的小圓桌可以坐,在照片最右邊的角落裡,坐在一起說著話的,是兩個她很熟悉的人。
蘇崇禮,以及她的侄子,裴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