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安靜的辦公室里，簡佑突然拔高的聲音來回飄蕩了一會兒。
半靠在沙發里的舒忘，外套隨意搭在身上，裡面的襯衣解開了兩粒扣子，露出流線漂亮的鎖骨，優雅的脖頸上，精緻的面容泛著些疲憊之色。
簡佑深吸一口氣，問道：「怎麼突然打算放長假？約瑟夫新片的宣傳，你準備缺席？」
「抱歉，可能真的要缺席了。」舒忘微微闔眸，快速將手機收了起來，簡訊的內容停留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什麼叫小景入戲太深，將角色代入現實生活？
難道是每一個好演員都要經歷的坎嗎？
難怪之前他探班的時候隱隱覺得不對勁，只是每次相處的時間太短，竟然沒有察覺到這麼嚴重的事。
難怪司夏的死，他能那麼快恢復過來。不過將本性壓了下去，露出來的是那個根本不存在的袁溪罷了。
「簡佑，想辦法幫我弄一份《人間四月》的劇本，要完整的。」
「那不是張導的新戲嗎，你要這個幹什麼？」簡佑接過話，頓覺不對，咬咬牙憋下怒氣，心平氣和說道：「我們剛剛談的是你為什麼要放長假。」
舒忘揉了揉眉心，「小景入戲了，現在還有幾分清醒，再耽誤下去就說不準了。」低沉的嗓音透著一股憂心，還有幾分慵懶疲倦的意味。
若是平時，舒忘流露出這種姿態，他或許會錄個短視頻拍個照片，留在以後給粉絲髮發福利，也讓粉絲知道自家愛豆私下有多麼努力。
這會兒卻是完全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心思，唯有一個念頭，舒忘會不會想起某些事來！
「舒忘，你還好吧？有沒有覺得哪裡不對？有沒有想起什麼？」
「我沒事。」舒忘睨了他一眼，「工作和長假，麻煩你儘快安排好。還有，這兩張照片，好好查查，一定要弄清楚杜其昌和方靜雅的關係，還有林朔在這裡面充當了什麼角色。」
說到後面，嗓音越來越低，目光落在照片上被塗掉的那個人影，「還有孟以承。」
簡佑長舒一口氣，還好舒忘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異樣，差點就說漏嘴了，也不管舒忘說了什麼，通通應了下來：「你是大爺你說了算。」
略帶些抱怨，更多是想揭過這事，撿起桌上的照片，簡佑無奈的搖了搖頭：「真想不到，司天王竟然跟孟以承掰了，這保密工作做得不錯。」
說起來，司夏跟孟以承之間的事，保密工作豈止是做的不錯！面對那麼多媒體狗仔，十幾年來都沒透露絲毫，要不是為了查陸謹言，他都不知道司夏跟孟以承竟然是一對。
圈中同性戀藝人不少，曝光的也有，地下戀的也有，也就只有這一對，保密工作真是做到極致了。
想想也是，大多時候都有陸謹言跟著，三人同進同出，輿論引導好了，眾人也只當三人友情深厚，誰也想不到，陸謹言不過是個擋箭牌和電燈泡。
躺在沙發里的舒忘，已經闔上眼昏昏欲睡，耳畔嗡嗡的聲音漸漸淡去。墨黑的碎發凌亂成一片，纖長的睫毛時不時顫一下，完全遮不住眼瞼下的一片青黑。
想到晚上還有個通告，簡佑抬手看了下時間，還有兩個小時，不由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景初的出現，到底是好是壞。
……
舒宸的一番話，給景初帶來的影響，就是不斷ng。
也許是因為之前景初的表現太好，張導並未太過苛責。只是再好的耐心，也經不住連續不斷的消磨，連續三天，每逢袁溪的戲份，都是花式ng。
耐著性子，張導一遍遍重拍，基本每次都是差不多能看的時候就讓過了，旁人也跟著鬆了口氣，但他心裡十分清楚，這些都達不到他理想中的狀態。
也不知道這個新人什麼時候才能調整過來，饒是舒宸說了情，有人報銷了這些燃燒的經費，張導心裡還是堵著一口氣。
時間沒辦法重來！
在又一次ng之後，沈思思看了一眼默默蹲在角落冥思苦想的少年，忍不住走了過去，「可以叫你小景嗎？」
善意的語氣，景初點了點頭。
沈思思在旁邊坐下來，莞爾一笑，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我看過你之前演的明玉公主，真的很好。」
儘管知道，明玉公主這個角色，若不是顧繁插手根本落不到自己頭上，十有□□都應該是沈思思的。
但是她的語氣和表情，沒有糅雜絲毫其它含義，純粹的讚美和關心，景初沒辦法繼續無視下去。
「沈前輩，你好。」
這一聲「前輩」，如面對舒宸面對劇組其他老戲骨一般，自然而然喊了出來。
沈思思輕輕地笑了笑，「說句真心話，我覺得若是我去演明玉公主，不一定有你演的好。」
不待景初開口，沈思思繼續說道：「在你之前，我真的不敢相信會有男人能演繹出女角色的風姿，將女人明媚、妍麗、柔弱卻又堅強、果斷的一面完完全全展示出來了，真的很棒。」
「沈前輩，您過獎了。」
「哎喲，小景不用害羞的，我這可都是肺腑之言。」
景初無奈，被沈思思看著，只覺頭皮都有些發麻，他哪裡害羞了！明明是謙虛好嗎。
掛在沈思思巴掌大小臉蛋上的笑容越發燦爛，「小景，你的臉非常適合這個圈子。不僅僅是顏值，而是妝容和上鏡感。你的演技也不像一個新人，明玉公主和司紅袖，狐言和裴棟，還有袁溪，雖然每個角色都完全不一樣，但是在這些角色身上，除了演員都是你以外，我找不到任何相同點。」
景初渙散的眸光漸漸聚在一起，抬眸望去，「沈前輩，您是過來開解我的嗎？」
這種話，實在太明顯了。
「小景真聰明。」
少年的眼裡，閃爍的光芒像星星一般，乾淨剔透，沈思思忍不住抬手想要揉揉他的碎發，顧及到劇組人多眼雜，手抬到一半又緩緩放下。
「接到《人間四月》這個劇本的時候，我可是興奮的睡不著覺呢，壓力隨之而來，經常在想，我能不能演好這個角色。」
沈思思略一停頓，語氣越發平和親近：「我猜小景也有這樣的苦惱，不過，這可是每一位演員都要經歷的一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方式去紓解壓力，小景呢？」
景初沉默，清亮的眼神瞬間鍍上一層朦朧霧光。
沈思思瞬間明了，只怕是這個少年，壓根沒有排解過壓力，長期緊繃的弦在外力催動下斷了開來，於是變成了現在這種茫然的模樣。
忍不住揉了揉景初墨黑的髮絲，溫婉的笑道：「小景，你有沒有什麼喜歡的娛樂項目，每次拍完戲了可以抽空去放鬆一下。」
儘管景初沒有反抗，也沒有說這種行為怎麼怎麼樣，更沒有露出一絲不悅的表情來，但是在一瞬之間，她還是感受到了疏離。
「小景，你現在的模樣，很容易讓人想歪。」說完，沈思思站起身來，走了幾步又回頭一笑，「加油，我期待著袁溪成長。」
話裡有話。
現在的模樣？
正好桌上有個小鏡子，景初伸手拿起來照了照，還是他熟悉的容顏，並沒有什麼不對勁。
少年白皙的膚色在妝容勾勒下，光滑而細膩，給人一種吹彈可破的感覺。因著他的膚色，兩頰上過一層薄薄的胭脂，透著淡淡粉色。
之前緊抿的雙唇微微開啟，儘管唇角翹起的角度不明顯，看上去剛剛好，平易近人中又透著疏離。唯有一雙靈動的眼裡，泛著一層霧光，被揉過的碎發有些凌亂。
這般好像被欺負了的模樣，著實有些容易讓人想歪。
景初放下鏡子，換上一本正經的表情。
中午的陽光正好，照耀著整個劇組，彷彿要落在每一寸角落，驅逐開角落裡的陰影一般。
而他心裡的陰霾，是不是也該被驅逐了呢。
景初微微閉上眼，感受著溫暖的陽光。
恍惚間，眼前似乎有一片陰影遮擋住將要落在心底的陽光，暖意不斷退怯。陰影越來越近，一股熟悉的氣味也越來越近。
淺淺的、淡淡的，若有似無，卻又讓人敏銳的捕捉到，幾乎不用睜開眼，景初就能夠猜到，是舒忘來了。
緩緩睜開雙眸望去，舒忘的身影印在眼裡，越來越清晰。
這一回，他可不會再恍惚認錯人。
「舒師兄。」
等舒忘走近了，他眸子里的血絲和眉宇間的倦怠疲憊之意越發清晰，景初下意識皺起了眉頭，「舒師兄……」
不等景初繼續開口，舒忘將手裡的東西遞給他，然後伸手拉過椅子，在他身旁坐下。
一串動作如行雲流水，由他做來，怎麼看怎麼順眼。
景初打開手裡的塑料袋，誘人的飯菜香味撲鼻而來，比劇組的盒飯更美味，比他之前吃過的美食更誘人。這種誘人又熟悉的香味，只在舒忘親手做的飯菜中出現過。
莫名的，心跳就漏了一拍。
「舒師兄，謝謝。」
「還好趕上了，再晚點，你吃過劇組的盒飯了恐怕就吃不下了。」
略顯喑啞嗓音，聽上去比往常更醉人。舒忘往椅背上靠了靠，半眯著眼，那模樣看上去要多慵懶迷人就有多慵懶迷人。
然而，他眉間浮著的那種一看就是好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的倦意，讓景初生出一些心疼的情緒來。
目光落在手裡的保溫飯盒，手心感受到的溫度，比陽光更暖。
一點一點替代了溫煦的陽光，驅散了他內心的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