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香囊
「還有什麼需要問的嗎?」唐安抱著膀子,用有些古怪的目光注視著面前這個穿著灰色羽絨服,披散著一頭長發的少女。如果不是察覺到她和身後那個傢伙彼此之間未曾察覺的情愫,如果不是她曾經明確的拒絕了那傢伙的表白……他或許會認為,她喜歡王越那傢伙。
不過,就算如此,他也搞不太明白,她事無巨細地詢問那小子的事情到底有什麼用意。是為了從王越這邊著手,主動讓那個無比頑固的傢伙做出什麼事情來嗎?不對不對,就連自己都做不到這樣的事情,憑他們這兩個和他並沒有多大瓜葛的傢伙,哪裡會有什麼成功性可言?嘛,瓜葛,似乎還是有的,但是,初戀對象和情敵這樣的瓜葛真的有用嗎?
唐安搖了搖頭,把這個有些無厘頭的念頭丟了開去。還是說,要利用他的某些特性,設下陷阱?唔,如果從這個方面去想的話……
「暫時沒有了。」李艾的回答打斷了他的思考。瞬間收回所有思緒的他抬起頭來,就見李艾收起被她當做錄音機使用的手機,接著言語道,「如果還有需要你幫忙的,我們會主動來找你的。」這般說著,她卻是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這一次,謝謝你了。」當她走過他的身邊的時候,他察覺到她的步伐突然一頓。他有些不明所以的轉過腦袋,卻聽得她有些不適應的,帶著三分感激,七分沉重的對他道謝。
從她的聲音中聽出了自己無法理解的沉重的唐安緊皺起了眉頭,默默的注視著她緩步走到張舟的身邊,然後和他一起離開了天台。他的目光瞬間變得深邃起來。他轉回頭,緩步走到了天台邊緣,轉過身背靠著欄杆,眸子里晦澀不明的眸光明滅不定。
「只要你們不傷害到那傢伙,我就不會管你們是不是還有其它的目的。但是,如果說……你們拿到這些信息,並不是要去做你們所承諾的事情,而是要對他不利的話……」
冬日裡呼嘯而過的冷風席捲著他的衣角和發梢。在呼嘯的風聲中,他的嘴唇輕輕蠕動著,似在接著言語些什麼。可那言語卻在風聲中變得模糊而又破碎,再也聽不分明……
合上天台的門扉之後,向下方延續的樓梯籠罩在一片幽暗之中。李艾抓著樓梯的扶手,一步一步小小的向著下面的樓層移動,莫名沉默,一言不發的張舟跟在她的身後。整段樓梯上,除卻微小的噠噠的腳步聲之外,就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
那幽暗的空間在這樣的沉默之下顯得很是壓抑。而被這樣的壓抑包裹著的李艾突然攥緊了抓在扶手上的手掌,停下了腳步。察覺到她停下腳步,她身後的張舟也下意識的停駐了步伐。他有些迷惑的偏過頭,試圖在這昏暗的環境之中越過李艾的肩膀,看清她臉上的神情。但她披散的長發卻讓他什麼都看不分明,能囊括到視野里的,只有那一頭在昏暗中依舊明顯的柔順長發。
於是,他準備開口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就在他開口之前,李艾先出聲叫了他的名字。
「張舟……」就在這樣看不清彼此的昏暗之中,就在這樣突兀的停滯之下,她開口叫出了他的名字。那聲音帶著些許顫抖的意味,有些無助,也有些空洞。
「嗯。我在。」不知道為什麼,聽到她的呼喚,張舟下意識的想要這樣回答。而在他回答之後,他聽見她低低的出了一口氣,然後用力的深呼吸。
「我……我要王越的信息,只是為了解開那些話語中的信息,和他曾經對我表白過這件事情沒有任何關係。」她努力的,有些結巴的解釋著。她有一種非解釋不可的衝動。在天台之上,她一直看不清他的表情,這讓莫名緊張的她很是慌亂。那慌亂積累到現在,卻是讓她產生了這樣的衝動。
而在這句話說出口之後,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臉龐燃燒了起來,就連心跳,也變得很是急速。她忐忑的等待著他的回答,一時卻是忽略了她一直擔心著的某些東西。
「嗯,我知道。」張舟用平靜的語氣這樣理所當然的回應道,接著就沒有了下文。李艾所有的忐忑和期望在頃刻之間全都落了空。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和臉龐上的溫度同時降了下來,這讓她在昏暗中有些苦澀的笑了笑,轉而有些慶幸起來。
她突然有些感謝起他那反常的遲鈍來。如果……如果在這個時候,在她沒有對如何處理曾經的謊言真正做出決定的時候,將那一切攤開的話……一切或許都會朝著不可預知的方向發展。
現在這樣,應該還好吧……她在昏暗的樓梯里這樣思考著,再次邁動了步伐……
貝多芬的音樂奏鳴,下課的鈴聲響起。坐在座位上的唐安停下無聊的用橡皮敲擊桌面的動作,隨手將橡皮丟到了一邊之後,就大大咧咧的當著還在講課的老師的面收拾起東西來。
講台上的老師向他這邊掃了一眼,然後見怪不怪的收回了目光,默默的繼續講解寫在黑板上的那道題,默認在講完這道題之後才會放學的事實。大多數同學都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之上,凝神細聽著老師的講解,隨著高考的腳步一天天的臨近,他們心中的緊迫感也越來越沉重。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更希望老師能夠多講一些知識,讓他們能夠在考試的時候拿到更多的分數。而不是如唐安一般,期盼著早早離開。
唐安默默的齊著書本,按高矮大小的順序將要帶回家的書本整理好之後,從書桌旁邊把掛在掛鉤上的提包取了下來。將提包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他一邊拉開拉鏈,一邊橫過書本,正要將書本放進提包的時候,他的動作突然凝滯住了。
他做了一個長長的深呼吸,然後將拿在手上的書本重新放到了課桌之上,接著將手掌探進了打開的提包里,將那個已經在提包底部沉默了近一個星期的古舊香囊取了出來。
他打開手掌,那有些金色紋路的古舊香囊靜靜的躺在他的手心。他眸光深邃的凝視著這個香囊,臉上閃動著看不分明的神色。剛剛,它上面那些金色的紋路,似乎釋放著瑩瑩的金光?
他移動大拇指,摩挲著那些金色的紋路,一雙眉頭卻是緊緊皺了起來。那金色的光芒……會不會是反射的燈光?他重新將香囊放回了提包中,將拉鏈合上一半,然後埋下頭,透過剩下的縫隙往裡面看了一眼。
然後,他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利落的打開提包,取出那隻古舊的香囊,放到了自己的衣兜里。接著又將整理好的書本塞進提包,然後轉過頭,看了一眼還端坐在課桌前的王越。他微微低下頭,低聲喃語道,「看來,合適的時候已經到了。」
他的眸子里閃過一絲冷冽的寒光。從王越身上收回了目光,又接著掃了不遠處的李艾一眼。那個時候,她曾經問過他相信亡靈妖魔之類的存在與否,而他並沒有給出答案。他並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提出那樣的問題,也不清楚那和那個時候的事情究竟有些什麼樣的聯繫,他只以為那是她給出的某種隱喻。沒有經歷過,自然不會有那樣的感受,所以自然也幫不上忙。他以為她只是想表達這種意思而已。所以,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存在。如果他要回答的話,一定會是這樣的答案。但是,他所認定的亡靈妖魔,卻全都是屬性為惡的存在。也就是說,那些是會危害到人本身利益的「不幹凈的東西」。
唐安將手揣進衣兜,摩挲著那個古舊的香囊,在老師下課的言語聲中站起身來,疾步走到了張舟的座位旁邊,一把將那個香囊塞進了他的衣兜里。然後在他驚詫和不解的目光中湊近他的耳朵,低聲言語道,「不要去看,也不要把它拿出來。記得要隨時把它帶在身上。」
他抬起手掌,捂住了他的嘴巴,將他所有要脫口而出的疑問全部都堵了回去。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他只是本能的覺得有這樣做的必要,所以就下意識的做出了這樣的舉動。
「不要問,」他說,「你就當這是我被你威脅之後想出來的對你的懲罰吧。」他這般言語著,然後緩緩鬆開了手掌。「放鬆下來,然後離開吧……那東西,應該能夠救你一次。」
聽到他的話語,王越下意識的轉過眸子,看了一眼不遠處注視著他的墨音寶兒,伸進衣兜里,觸碰到香囊的手掌下意識的攥緊了起來。
在唐安鬆開了對他的鉗制之後,他有些渾渾噩噩的提著空蕩蕩的書包,離開了已經沒有幾個人還逗留著的教室。墨音寶兒瞟了一眼不知道將什麼東西給了王越的唐安,也匆匆的跟了上去。留下唐安一個人,不緊不慢的踩著昏暗籠罩下的樓梯,跟在他們身後,站到了校門口。他轉過眸光,左右看了一眼順著不同的道途離開的兩人,悄然輕笑開來。
應該沒問題了吧?曾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不會在他的身上重複了吧?嘖,想到這裡,卻是有些想見她了呢。不過,我已經跟著小越來到這座千里之外的城市讀書了。不出意外的話,這一生,應該是沒有再相見的機會了。
一切,都已經成了過去。自己早就應該從那之中走出來了。他這般想著,緩緩轉過身體,就要順著街道往現在的家所在的地方走去。就在這時,他的身後,傳來了呼喚他名字的聲音。
「唐安……」那個叫住他的人的聲音,很是熟悉。熟悉到讓他變了臉色,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