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勝負
沉默的氣氛在大課堂上漸漸瀰漫。
學員們卻不覺得壓抑、難受，他們看著勢均力敵對峙的蘇浩和藍斯凌，只感到十分有趣、古怪。
這樣的場面可是百年難得一見，足夠他們以後在回憶軍校生涯中，好好地吹噓一番，更有唯恐天下不亂的學員在偷偷計時。
用準確的數據證明才能讓別人接受故事的真實。
這個道理對於軍校學員來說人人皆懂。
二分十七秒。
「說出理由。」藍斯凌終於第一個開口。
學員們更是起勁，對他們來說理由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藍斯凌在這次對峙中先說話了，那就說明是屬於蘇浩的一次勝利。
學員們憎恨被導師不斷讚揚，並用來打擊他們的學員，不過絕對支持敢於和導師、教官對抗的學員，這種學員是他們心目中的英雄。
已經有學員豎起了大拇指，還有人暗中一揮拳頭。
藍斯凌終於感覺到自己的失態，失望和後悔的情緒在心中交織。
怎麼都沒想到竟然給了一次蘇浩華麗轉身的機會，從一個人人憎恨、嫉妒、被孤立的對象變成了英雄。
——難道三年來的努力竟然毀於一旦？
他不由伸手輕撫額頭，似乎想將額頭上的那些褶紋抹去，更希望能儘快將這次失誤帶來的後果也一同抹去。
「其實很簡單，這裡面的錯誤實在太多了。」蘇浩可不容藍斯凌將如此大好的局面破壞，立刻說道，「我只想問一句，你們誰能告訴我在這個星球上，還有哪個國家的軍隊會允許犯下這麼多錯誤的行動繼續行動下去？」
「回到戰例本身，制定計劃的指揮官就是一頭蠢豬。」
蘇浩故意瞥了一眼藍斯凌。
「犯下如此多錯誤的五支小隊還能大膽的使用，本身就說明他根本不了解這五支隊伍，假如這真是一個真實的案列，我說他蠢豬並不為過。」
「我們回到第一個錯誤發生時，那支小隊是在不該停留之後做出改變方向的決定，事實上這個決定是正確的，因為這支小隊發現整個計劃本來就是錯的……但是，為什麼他在三分鐘以後又做出絕對不像是他做出的決定？」
「戰鬥中的偶發性事件！」
艾倫故意插嘴，他總是懂得把握住最好的時機。
「我第一時間就排斥了這個理由。」蘇浩輕笑，「因為戰果完全顯示他們是勝利者，在沒有干擾的情況下，他為何不往正確的東北方行走，回到了最開始的那條錯誤路線行走，和他三分鐘前做出的英明決定完全背道而馳……」
「你相信這種完全沒有決斷力的人能當隊長？」
他搖了搖頭說：「仔細分析，所有五支小隊犯下的錯誤都是雷同的，在正確和不正確之間徘徊……」
有學員開始低頭回想戰例報告，更有個別學員輕輕點頭。
「好吧，我們再假設這是在一場能夠完全保持通暢通訊情況下的戰役，但是給我的感覺還是完全不正常！」
蘇浩逼視藍斯凌教官，神色凜然。
「難道，始終能和五支戰術小隊保持通訊的指揮官是在和他們玩糾錯遊戲？更重要的營救任務不去完成，而是在探索迷宮？」
「藍斯凌導師，你讓我怎麼能相信這個戰例是真的？」
所有學員齊刷刷看向藍斯凌教官，等著他最終揭曉。
「不錯，你說對了，這個戰例的確是假的！」藍斯凌早就放下了撫額頭的手，神情也恢復到一貫的沒有表情。
沒有嘩然聲出現，學員們不是不想，而是藍斯凌讓人窒息般的氣勢壓迫始終沒有收斂。
「老大，你可真行！」奧斯頓卻在此時雀躍起來，無視藍斯凌施加的壓力，喜笑顏開，就連臉上的幾粒雀斑都在歡呼。
「對於最優秀的學員，我從來不吝嗇誇獎，這麼多學員竟然不能看到最明顯的實質，而去糾結錯誤，實在讓我感到失望……」
「蘇，你很優秀。」
藍斯凌很坦然承認犯下的錯誤，不過緊接而來的就是繼續對蘇浩實行孤立政策，而且效果明顯。
蘇浩頓時感到背後被無數雙殺氣騰騰的眼光盯著，猶如芒刺在背，假如他沒有搞錯，剛才這些視線的主人還有翹起大拇指的。
對藍斯凌導師獲勝的喜悅頓時被沖淡。
——沒有勝負，或者說已有勝負。
蘇浩心中有了一種明悟，和藍斯凌之間的「戰爭」只能在既定的軌道上維持下去，直到蘇浩從聯盟軍校畢業。至於勝負，其實從一開始藍斯凌就是一個勝利者，因為蘇浩終究會成為一個偉大的優秀指揮官。
這就是藍斯凌的目的，一個完成目的的導師會是一個失敗者？
「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蘇。」
藍斯凌還不準備放過蘇浩，生鏽機器般的聲音繼續折磨蘇浩的耳膜。
「最後的三個月，介於你們這一屆學員的特殊性，所有推演、實戰、運算之類的大課全部都由我來授課，所以……」
「我算了下，應該足有二百七十多小時。」
最後這段話藍斯凌故意說得很慢，讓蘇浩備受折磨。
下課鈴聲就在蘇浩感嘆中響起。
藍斯凌看著學員們一個個離開大課堂后，按下了講台上的一個按鈕。大課堂的門窗全部關閉，燈也熄滅，漆黑一片。
他卻沒有離開，仍舊佇立在原處，猶如失去動力的機器人任憑黑暗將他緊緊包圍。
一聲輕微的「咔噠」聲在某處牆壁上響起，有人進入。
「這就是你認定的未來指揮官？」一個聲音低沉的中年男子問。
沒有藍斯凌的回答，他的行為早就回答。
「那個戰例是真實的戰例，你為什麼將明明錯誤的答案說成是正確的？」中年男子的聲音有點激烈，「這難道就是你的縱容？」
「這裡的事我來負責，你只要做好以後的事。」
藍斯凌的聲音更低沉，生鏽機器般的感覺讓人毛骨悚然。
「哎——」中年男子一聲輕嘆，「你這是何苦來有！」
藍斯凌轉身向教室外走去，每一步都很標準，就連距離都是一模一樣，來到門口，手搭在門把上，停下。
「我剛接到這個戰例時也認為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