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已經出局的人
三月下旬的雨天有些微寒。
蘇浩的每一次呼吸都化成清晰可見的白氣，在綿綿細雨中飄散，這不是什麼古怪的功法，他的確很累，消耗很大。
年青中校的眉頭輕輕擰起，他也想不出蘇浩還有什麼辦法。
士兵們很小心，包圍圈雖然沒有縮小，不過也沒動手。
蘇浩的呼吸更慢，安亦急速起伏的胸膛也在變緩。
——拖延之計？可是他的眼神實在讓人覺得不會如此簡單。
經驗老到的士兵們互相使了個眼色，有兩名士兵往前挪動腳步準備試探動手，但是腳步在污水中剛剛發出一些聲響，就發覺蘇浩的雙眸更加明亮。
似乎他就是在等待他們這樣做。
兩名士兵微微一躊躇，蘇浩清朗、平靜的聲音響起。
「現在可不是看的時候，想要重新讓大家接受你們只有這個最後的機會了，於其被人鄙視、嘲諷一輩子，還不如放手一搏。」
他在和誰說話？深坑中除了倒下的人只有十人站立。
八個士兵兩個學員。
那些已經醒轉卻無力起身的學員除了掙扎，可不會因為蘇浩的這些話恢復半點實力起身幫忙，就算起身又有什麼用？
艾倫恢復了知覺，感覺到污水差一點就將他浸沒了。
從小到大他都厭惡骯髒，於是想趕快起身，卻發覺渾身酸麻使不出一點力量，他努力睜開眼皮，看到的是依舊骯髒的天空。
他趕緊側身挪開視線，一陣水聲響起。
入目的是一地倒在污水中的人，有的一動不動，有的艱難掙扎。
——難道全都倒下了？
艾倫正在這樣想，耳中就聽到一句極具煽動力的話語。
「和大家能夠同仇敵愾的接受懲罰，要比甘心當一個旁觀者強得多。」
是蘇浩的聲音，這傢伙還沒有倒下，他在對誰說話？這麼具有煽動力，感覺上他的情況似乎也不是太妙。
艾倫覺得很是有趣，很想看看蘇浩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
一陣驚天動地的吶喊聲伴隨著從四面八方而來的腳步聲驟然響起，他看見有一個身影從眼前經過，踩踏濺起的污水濺了一臉。
——這群王八蛋！
艾倫在心中暗罵，不過心中卻不由一熱。
誰也沒有想到蘇浩是在鼓動一開始就已經出局，現在卻是保留了完整戰力的十三名靠壁戰立學員。
更沒有想到這些學員此刻在鼓動下如此勇猛。
士兵們有些慌亂，雖然他們打倒了這麼多學員，但是自身的實力也所剩不多，在一幫「養精蓄銳」，如狼似虎的援軍加入下，立刻顯得忙亂。
蘇浩和安亦立刻出手。
出手必殺，兩名士兵立刻倒下。
看著蘇浩帶著笑意狠狠擊倒一名士兵，矮小士官忽然感到一股冷意在心底泛起，臉上的笑容僵硬無比。
——還是太過看清這個年輕人，「天才」讓人意想不到。
又是一名士兵被擊倒，三名學員倒下。
士兵還剩五人，學員十二人。
「有趣。」
「是啊！」絡腮鬍子感嘆，隨即發現剛才的話竟然是出自於年青中校之口，詫異地扭頭看去。
——他娘的，沒看錯吧！長官竟然在笑。
一抹很淡的笑意在年青中校的唇角邊逸出，看不出是冷酷還是欣喜，絡腮鬍子於是琢磨良久，可是怎麼都想不起什麼時候看到過長官笑過，撓了撓頭傻笑不止。
年青中校卻沒有理會他，視線還是看著深坑中又擊倒一名士兵的蘇浩。
士兵僅剩三人，學員十人。
一比一的傷損，士兵方敗局已定，無力回天。
年青中校起身，駐地大傘將他線條分明的臉龐完全籠罩，矮小士官感覺到長官的起身，心中覺得除非自己跳入深坑中才有可能扭轉。
不過，沒有佩戴控宙冥環的他絕對做不出這種行為。
只能無奈嘆氣。
士兵全部倒下，學員還剩下六人。
蘇浩搖搖欲墜，體內的宙力幾乎已經耗盡，不過他還是站得筆直，臉上也帶著未曾消散的笑意。
一個至今只是在污水中，勉強支撐起上半身的倒下學員忽然發出嘶啞的吶喊聲，聲音雖然不亮，卻點燃了所有清醒著的學員的熱血。
「我們不是蠢豬！」
也不知是誰帶頭喊了這麼一句，深坑上空就像忽然炸開相仿。
「我們贏了！」
「你們才是蠢豬！」
學員一邊流淚一邊在喊。
年青中校走出大傘，來到了雨中，再次盯了蘇浩一眼，隨後轉身準備離開。
「教官，你還沒有告訴我們名字。」
蘇浩略帶喘息卻又讓人感到很平靜的話語在他身後響起。
他停下腳步，似乎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轉過身，淡淡地看了一眼蘇浩，眼眸中沒有了那種高傲。
「明天，機甲。」
留下讓所有學員停止吶喊、興奮的四個字后，轉身而去。
「見鬼，機甲課也換成這個魔鬼了，不知道又會想出什麼鬼主意整我們。」
有學員在低聲埋怨，雖然最後獲得了勝利，但是學員們都知道這是怎樣的一種慘勝，假如再來一次的話他們相信不會如此好運。
安亦來到了蘇浩身邊，臉上沒有笑容。
蘇浩忽然伸手握了握她的左手，很快放開，輕輕一笑。
「他會告訴我的。」
安亦明白蘇浩的意思，師兄的姓名蘇浩會讓師兄自己告訴他，而不是由她來告訴蘇浩，這不是一種執拗，只是一種自信。
她也輕輕一笑，很是平靜。
「今天的格鬥課到此結束。」矮小士官看著蘇浩說道。
蘇浩沒有問他關於懲罰的事情，矮小士官當然也不會提，他的臉上重新掛起了笑呵呵的模樣，不過有些勉強。
「傷損的學員自己去營養艙恢復。」他撇了撇嘴不屑道，「年輕人沒什麼傷筋動骨，一個小時也就恢復如初，我們那個時候訓練可沒有這麼好的條件。」
空葉在此時悠悠醒轉，想到了失去知覺前的那一幕，忽然躍起。
「我還能打！」
她的聲音還是嘶啞的，腿肚子也依舊在顫抖，不過那雙美眸中迸射出的卻只有一個信念——除非將她打得起不了床。
想到空葉那個令人頭疼的爺爺，矮小士官忽然失去了所有興趣，再次看了蘇浩一眼轉身就走。
絡腮鬍子摩挲著大鬍子走到深坑邊。
什麼話都沒說，只是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一眼蘇浩，然後側身指了指年青中校留在桌上的那壺茶，用口型說了「解藥」兩字。
蘇浩對他眨了眨眼睛，絡腮鬍子翹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