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龜老生火
這次，他足足過了三天才調理好身子，把氣海內的妖氣恢復到沒出事之前。
朱鸛倒是來看過他幾次，回來當天，向陽那副萎靡不振，傷痕纍纍的樣子也著實把她嚇了一跳，自動腦補的認為他遇上人族修行者被打傷了。火山的事一時半會的也比劃不清楚，向陽也就順水推舟地點頭承認下來。
好笑的是朱鸛還將彩燕帶來，把他的情況做為人族危險、殘害妖族同胞的典型事例，對她嚮往人族繁華、貪圖享樂的思想進行了現場教育批評，把向陽弄的哭笑不得。
接連三天除了吃喝拉撒幾乎足不出洞，向陽也實在是憋壞了，一旦復原便往黑石崖飛去。
雉雞與銀翼隼正在打架，向陽是看熱鬧的不怕事大，最好他們多打一會，越激烈越好，自己也能學點羽族的戰鬥技巧，可惜的是二妖就比劃了三兩下就吹上，翻來覆去都是各自沒來雙豹峰時如何威風，這些破事都聽過好幾遍了，沒意思得很。
反正是出來散心的，又漫無目的的在北峰遊盪。
「小烏鴉，你不勤加修鍊又到處閑逛？」
向陽一驚，正是鶴妖的聲音，可想想自己好像又沒犯什麼錯，緊張啥？繼而定睛望去，哪是什麼鶴爺？這字正腔圓的妖語卻是八哥所發，原來不知不覺已到了他木屋上方，停下，點頭打了個招呼。
「聽說你前兩天被打傷了？要小心點，人族修行者很厲害的，以後沒事別出去，現在傷好了嗎？」八哥隨時都給人一種笑眯眯，親和友善的感覺。
向陽張了張翅膀，顯示自己現在很強壯。
「你玩去吧，我回去修鍊了。」八哥一頭鑽入木屋。
這裡的妖很有趣，說了自己要說的，或者聽了自己想聽的，轉身就跑，八哥還算好了，還會打個招呼走，這在人族看來很失禮，在向陽看來卻很直率。
什麼味道？
一陣風吹來，向陽深深吸了口氣，空氣中他聞到了一股記憶里的魚肉香，是烤熟的香味而非生魚的腥味，來這個世界都快四個月了，他還沒吃過一次熟食呢。
八哥木屋離龜老水府不遠，香味正是從那個方向飄來。
龜老水府所在的那片小湖邊，靠北峰一側，一堆篝火燒的正旺，一個簡易的架子上掛著兩尾鯉魚，烤魚得香飄四溢，四周空無一人。
向陽尋著魚香而來，此時卻盯著燃燒的火焰激動莫名，本來自火山之變后他就對浴火訣產生了懷疑，甚至隱隱還帶著幾分抗拒，這幾天也一直都是修鍊上清仙訣恢復身體，但兩個多月苦思不得的火正在眼前跳動，氣海中那股與火焰共鳴的感覺又跳躍了起來。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火的熱力隨著毛孔滲入皮肉，終歸氣海，化為暖流盤繞循環，那種對火的歡呼雀躍也越發強烈。隨著浴火訣的加速運轉，氣海中又有部分熱力返回肉身，增強每個細胞……
突然，一股灼熱在氣海生成，向陽悚然一驚，想要停止卻已遲了些，其時浴火訣運轉正歡，那道灼熱如刀割劍鉸，疼得他痛不欲生。
睜開眼來，疼痛還未消失，他心中又驚又急，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那道灼痛如在太陽底下修鍊產生的一般，他再也熟悉不過，而另一股暖流也是真實存在，直至現在血肉之中仍留暖意，決非幻覺，泥馬，到底問題出在哪裡？
「小傢伙，修鍊出問題了？」忽然，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
向陽嚇了一跳，橫移數步，便看到了一個六十餘歲，禿頂、兩鬢花白的老人，他的頭部其實也不算小，但配上圓而大的誇張的身軀，就顯得有點滑稽。此時他正笑咪咪的看著向陽，顯然已來了多時，只是隔著火焰沒有看到而已。
向陽心中早有猜測，水府邊，人形，火，此非龜老莫屬，當下深深作了個長揖。
低頭之時看著自身的影子，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又抬頭看了看天上的驕陽，似乎已找到了此次灼痛的原因。
龜老見他先前還滿臉疑慮，轉而又眼神清明，便道：「看來你已經自己想到辦法了。新來的小妖？」
向陽點頭。
龜老從架上取下一條烤魚，接著又從懷中掏出一隻玉瓶，往魚身慢慢地倒了滴汁液，剎時一股濃郁到極點的香味便在空氣中瀰漫開來，他做完這一切才慢條斯理的說道：「看你只是普通的烏鴉，並無火鳥血脈，但修的卻是火性功法，奇怪的很，看來你有大機緣，有大機緣啊！」連說了兩聲大機緣才咬下一塊魚肉，細細咀嚼。
向陽並沒注意到龜老說大機緣之時語氣中蘊含著深深的感慨，他盯著色香俱全的烤魚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但終於還是按耐下口腹之慾，因為有件更重要的事要請龜老幫忙。
當下，振翅撿起不遠處的一截枯枝，飛回原地，往火里一扔，隨即行了一禮。
龜老面露疑色，他畢竟是第一次與向陽打交道，遲疑了一下才試探道：「火再加大點？」
向陽連忙搖頭，木柴快燒盡了，火再大點有什麼用？頭頂烈日，等弄來遮陽的東西恐怕連灰燼都涼了。
龜老又道：「你也要吃魚？那可不行，老頭子我自己還不夠吃呢。」
不能說話實在麻煩，向陽只好老老實實扒開地下的石頭，張翅將底下的粗土抹平，用尖喙寫下了三個字，然後滿懷期待的看著龜老。
龜老探過頭來，饒有興趣地念道：「等、會、請。」
向陽見他識字，大喜，將字抹掉，又寫了四字：「幫我生火。」
湖邊都是溪水衝下的山石，向陽雖扒開了好幾塊，但用尖喙在粗土上也寫不出簪花小楷來，只好分作兩次寫。
「等會請幫我生火。」龜老將七字合起來念了一遍，笑得兩眼幾乎眯成了一條細縫，道，「不錯啊，小傢伙，還會寫字，行，你自己去撿柴，明天來吧，老頭子吃完要睡覺了。」
向陽又行了一揖，卻暗中腹誹，巳時未過就睡覺？難道千年王八萬年龜都是睡出來的？
腹誹歸腹誹，能幫忙生火已經很感激了，都兩個多月了，他還不至於一天都等不了。也不多言，振翅破空而去。
龜老咬了一口魚，又抬頭看著向陽消失的方向，輕聲道：「了不起的功法，還是個識字的小妖，倒是有點意思……」
南峰東南對面的一座山山腰，一片芭蕉林中，向陽雙爪抓緊一片芭蕉葉根部，猛一用力，葉根從中而折，但斷口纖絲卻十分柔韌，只好用喙子慢慢剪斷。如此，弄下兩片之後，才一爪抓起一片飛回雙豹峰。
這是他看到陽光投影之時猜測到的灼痛原因，十有八九，面對火焰修鍊之時把太陽之火也吸收進了體內，否則也不會原先還好好的，突然間就生出那股灼熱。
要解決這個問題自然要把陽光隔絕，若是有手有腳他會選擇搭涼棚遮茅草，但這副鳥身子，這麼複雜的工藝可沒法做到。也虧得上次去南河火山見過這片芭蕉林，回來之時還歇了一會腳，吃了根芭蕉，才在急切之間想到用巨大的芭蕉葉遮陽。
雖然他的實力在北峰，估計在整個雙豹峰都是屬於墊底狀態，但與未修鍊之時相比已有天壤之別，單論雙爪之力他現在已不亞於一個成年凡人，饒是如此，拖著兩片巨大的葉子飛，為了避開南峰，遠離危險，還特地繞了個大圈子，回到湖邊之時也累得渾身大汗。
龜老已不見人影，估計回水府睡覺了，放下兩片芭蕉葉，向陽的任務還未完成。
一個時辰后，他看著原先篝火位置的一小堆，和旁邊堆成一人高的乾柴，喘著粗氣，眼裡露出笑意。
自從南河火山回來向陽就已不再修行浴火訣了，天剛破曉，他修鍊完一次上清仙訣也不過剛入辰時，請別人幫忙自然不能遲到，雖然天色還早，但在碎石崖乾等卻更加難挨，他還是提前往湖邊而去。
今天這邊是雉雞和靈雀置哨，整個北峰都知道小烏鴉還沒修成妖語，見了面一般是點頭了事，頂多打個招呼，向陽也樂得省事，直接飛到湖邊一棵樹下，扒開枯葉一看，昨天藏在這的芭蕉葉還在，便又飛上樹梢等待龜老出來。
雖說修鍊浴火訣時產生的灼痛原因他已猜測的八九不離十，但心中卻依然患得患失，既有對吸收火之力量的期待，也有萬一再產生意外的擔憂，在緊張與忐忑之中時間總是分外難熬。
管他呢，了不起再疼一次，實在不行以後不修浴火訣，專修上清仙訣就是了。他向來不是鑽牛角尖之人，這麼一想，心境便平和了許多。
湖面盪起一片漣漪，龜老從水中冒出身體，湖心到湖邊約五丈距離，他不是飛，也不是游，而是腳踏水面慢慢走來。
向陽連忙拖出芭蕉葉飛到湖邊，對著龜老行了一禮，抬眼看時，他身上竟不沾一滴水漬。
龜老眯著眼，呵呵笑道：「小傢伙挺勤快的嘛，撿了不少柴，老頭子今天也能省點事了。」
向陽也接不上話，抓起芭蕉葉蓋在兩道石塊砌成的凹槽之上，便靜待生火，這是他昨天就砌好的，為的就是今天遮陽修鍊。
龜老笑意更濃，道：「這是你弄的？真搞不明白你這個小傢伙弄這個幹麼？嗯，我老頭子這就給你生火，呵呵，也順便烤烤魚。」
龜老說完，右手一攤，一團火焰便在掌中生成。
向陽未等火光竄起，便一頭鑽進芭蕉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