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阿寶
第八十八章阿寶
「你心中有了打算便好,走快點,別把我的花兒凍傷了。」
孔生和張睿一人懷了抱了一隻半人高的木頭箱子,幾乎擋住了視線。
「為什麼要這樣?要不我試試把它放到城隍印里去?」張睿愣是熱出虛汗來,手都舉算了,還要小心腳下別摔了,正是分身乏術。
「行,放進去不會憋壞吧?」
孔生把箱子放在路邊的石階上,也掏出手帕擦汗。
這是黃英送給他的名品,特意拿木頭箱子裝好了,可以擋風。
張睿如今對城隍印的儲物功能得心應手。不說這等花草,就連人物他都裝過。
果真是需求決定發展,若不是需要地方存放「小狐狸」的「屍體」,他都沒有想到城隍印還有這方面的能力。
將菊箱子收好,終於鬆快了。此時已經初春,冰雪微融,草木新綠,山腳下的向陽處,可以看見碧桃粉嫩的花骨朵。孔生詩興大發,對著桃樹念起了《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之子于歸,宜室宜家。」眼前的碧桃,閃過霞光,一個高挑豐滿的女子出現在桃樹的位置。那桃樹卻不見蹤跡了。
孔生哪裡想到會有這種怪事,被驚得退倒一步,他此時正走在揚長小路上,這一退,腳就踩著雪和泥巴混合的山坡滑了。
張睿長手一撈,他卻早就被桃花樹下的女子環抱著拉住了。
「不好意思,嚇到你了。」女子將孔生放好:「就到春天了呀,好久沒有感受到這樣溫柔的風了。」
張睿這時候才看到她的正臉。
「桃花……」
「你叫我?我們之前認識嗎?」女子含笑看著張睿:「我失去了一部分記憶,記不得你了,不過……你可以給我講講我們以前的故事。」
「那,你是桃花嗎?」張睿無法想象,被困畫壁的桃花怎麼會出現在這西山腳下。這裡和雲溪分明兩個方向。
桃花點點頭。
張睿笑道:「這就夠了。」不管曾經經歷過什麼,現在的桃花脫去了所有的負擔,彷彿一個初生的靈魂。
桃花和他相視一笑。
記錄了桃花的身份信息,張睿和孔生揮別她,桃花站在山坡上目送他們離開。她又變成山中最早開放的一株碧桃。
「看來你的府衙要開闢出一個花園了。」張睿將碧桃枝收入城隍印。桃花知道黃英送了名菊之後,非要二人那些碧桃回去種。
「若是能夠像王府一樣,也是一樁樂事。」孔生非常嚮往與花為伴的日子。
這種好心情,只持續到西城門。
孫阿公靠著城牆,翹首張望著遠處的皚皚雪山。終於,在車馬之後,有兩個徒步的人影走近。他搓了搓手,抖乾淨雪花,站立到門口等候。
「大人!」
「阿公?」孔生早就猜到孫阿公會找他,只是沒有想到阿公會在城門將他攔下。
「大人,能否借一步說話?」
門口將士和行人都豎起耳朵聽這裡的動靜。
「咱們邊走邊說吧,別在這裡擋住入城的路。」張睿走在前面開路。
「大人,我家公子……」
「阿公,我們都知道,你家公子確實行止有不妥。」孔生拉著孫阿公慢慢避開人潮。「他雖然一片痴心,卻給王家小姐帶來許多困擾,還被王家人抓個正著。我若是不懲處他,如何服眾?」
「多謝大人費心。」阿公如何不知道孔生偏袒了孫子楚。「我家公子從來身子弱,又沒有吃過苦,在監獄里待三個月,可不是要了他的命嘛!」
「這……」
「大人,我已經找過王老爺了,他表示願意原諒我家公子。您能不能看在王老爺的份上,叫我家公子免了這次的牢獄之災。」孫阿公攔著孔生,從懷裡掏出一隻烏木盒子。
「你這是什麼意思?」
「大人,我家公子能夠從鸚鵡變成人,都是您和王老爺的功勞。這個是我們老爺年輕的時候收藏的善本,您知道,我家公子只會讀死書,這些東西給他就是牛嚼牡丹了。還請大人千萬收下它,不然它就該在庫房裡蒙灰了。」
孫阿公打開烏木匣子,張睿就感到城隍印劇烈地跳動起來。
「你給王老爺……」
孫阿公不出點血,很難在王老爺這種商人面前討到便宜。
「他和大人不一樣。」孫阿公只是用珠寶就將王老爺賄賂了。
「那我就更不敢收了。」孔生八卦完,正色說道。
孫阿公傻眼了,合著你問這麼多,就為了拒絕我?
「那我家公子?」
「自然是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他這樣子,不長點教訓,以後說不準或做出什麼事情來。阿公,你不可能為他收拾一輩子爛攤子。」孔生知道匣子里的東西的珍貴:「快將它收起來。若是你家公子不改,你就是再多的寶貝也沒用。」
「我早就知道大人的人品,只是還心存奢望。罷了,不管大人放不放我家公子,這書簡都不是我家該留下來的。」
孫阿公死活要將書簡送出去。
張睿伸手截取了書簡,拿到手裡一掂量,竟然輕薄無比,上面刻錄的纂書字跡嚴謹,正是《公羊》一卷。
「你家的家傳?」張睿遞給孔生看,這樣他就不好奪人所愛了。
孔生別過臉去:「什麼?」
「公羊傳吶。」這可是傳說中的春秋遺章。
「這可是珍傳的古籍,阿公快拿回去。」孔生不願直視。
張睿心裡開始掙扎。看孔生的樣子,是不願意為了這本書放棄操守了。可他,他的心在蠢蠢欲動。
「阿公,既然孔兄都這麼說了,你就不要再為難他了。你這卷書簡,可以救孫生一命。」
張睿不知為何,等他發現說了什麼的時候,孫阿公已經千恩萬謝地卷著書簡走了。
這,難道城隍印控制了我?張睿心裡升起一陣恐慌。
「怎麼了,一路都不說話?」
走到縣衙,孔生見張睿的表現,心中感到奇怪。
「有些事情需要處理,今日我就不和你一道了。」張睿將菊花和桃枝拿出來,不等孔生挽留,轉身走出府衙。
走到一條巷子,張睿確認了一下沒有人看見,手裡掐了個口訣,一團絮狀的白雲平地升起。張睿踩上雲朵,朝著心中的關帝殿而去。
這朵雲卻是他陰差陽錯撿來的寶貝。樹姥姥被銀杏帶走,留下半個劈壞了的身子。張睿愛惜物力,總覺得這千年妖怪的本體有神奇之處,在開發了城隍印的儲存功能之後,特意上山把老樹的枯枝盡數收取了。
其中,就有一枚珠玉模樣的珠子,雲絮顏色,在茫茫白雪中很不顯眼,於是也就沒有人發現,被張睿撿了便宜。
按照修仙小說的慣常套路,張睿果然找到上面有強大的精神印記。他暫時沒有辦法將印記抹去,只能使用這珠子的基本職能——騰雲飛翔。
被雲上的冷風一吹,張睿心中激動的情緒冷靜下來。我這是要去做什麼?難道這樣直白地質問有意思嗎?我問了就能夠控制住城隍印嗎?
不能。只有實力增長了,才能夠拜託城隍印的反向控制。
雲下是崇山峻岭,是良田山丘,是村莊城樓……我對這些地方熟悉嗎?我需要熟悉嗎?還是只要做一個守夜人就可以了?
寒風如刀割,張睿卻毫無所覺。
「張施主,你怎麼又回來了?」
一聲阿彌陀佛,叫張睿明白,他變了方向後,竟然自發自動地來到白馬寺。在他心裡,這個地方可以找到答案嗎?
「看你的樣子,似乎深陷困惑之中?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了凡大師將經卷挪開,請張睿在他的對面坐下。
心裡千頭萬緒,說起來卻不知從何開始。
張睿看到他,倒是想起另一件事:「殷士儋還在嗎?他和雲姬怎麼樣了?」
張睿不想說,了凡自然不會逼迫他。
一起經歷過畫壁之事,了凡大師還是了解張睿的。張睿從來不會被自己困死。
「雲姬和他見了一面,可惜,他想知道的事情,雲姬卻無法回答他。」了凡大師作為中間人,並沒有在殷士儋和雲姬會面時迴避。
殷士儋想知道什麼?還不是他的身世。
「怎麼會?紅英夫人的意思明明意指雲姬。她果然一無所知嗎?」
「我看她說話的時候氣息平穩,目光澄凈,不似在偽裝。」
「那殷士儋現在?」張睿想到聶小倩的請託。
了凡大師笑道:「白雲寺雖然不是名寺,卻也是古剎,哪裡會什麼人都收。他如今已經明白,剃髮並不能叫我們收留他。那日說清楚后,他就下山了。」
「這倒奇怪,我竟然沒有聽到他的消息。」
「我看他似乎飽受打擊,不知道會有什麼變化呢。我叫鑒真護著他下山,他似乎回到家中后就病了。」了凡大師也擔心殷士儋出事。
「病了?我一會去看看他。」張睿想到殷士儋孤苦無依,身世可憐,生病了只怕也沒有人照料左右。
了凡輕聲嗯了一聲。
「雲姬現在……」
「她還是心不靜。即便如此,也是個修鍊的好苗子。她有慈悲之心。」了凡還是自信於自己的眼光的。
「她如今就跟著你修鍊嗎?還是和鑒真他們一樣?」鑒真他們就是大班上課,自己鑽研。跟著了凡修鍊,就能夠得到專門的指點。
「她和鑒真不同,因材施教,因地制宜,她也不適合整日跟著我修鍊,我叫她先去跟著師兄見見人情世故、人事變遷,等心境練出來,再來談如何修鍊。」
了凡想到雲姬時而執拗的想法,心中也很擔憂。若是看不開,這個弟子只怕就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