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等祝成與莫九回了屋,祝成感慨道:「我以後得對小飛好點兒,這娃太可憐了。」
莫九揶揄道:「嗯,千萬別再一掌打下去把她打個半殘了。」
一提這個祝成就憋得內傷,「九爺您就別提這個了,您一提我就更內疚,您不覺得她很可憐嗎?」
「戰亂里比她可憐的比比皆是,能活下來,就是極大的幸運了。」莫九淡淡道,「你覺得她可憐,要我說她自己覺得她過得快活著,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祝成聽他這麼一說,覺得也有道理,「也是,看她都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兒。」
說起她,就不自覺想到蘇老頭,祝成心中的疑惑一直在,「九爺,難不成那蘇老頭真不會功夫?那小飛那身功夫哪學來的?」
莫九搖搖頭,「你真是沒腦子,蘇老頭怎麼可能沒功夫?要是他沒功夫,小飛小時候早不知被土匪打死多少回了,怎麼可能只是差點被打死?我估計,蘇老頭是把土匪給小飛練手了。」
「這麼說,蘇老頭是有意瞞著了?要是真打算瞞著,幹嘛還教小飛功夫?瞧他那德行,也不像是要把小飛好好培養的意思。」
「誰知道,你管那麼多做什麼?還是去數數今天賺了多少錢吧。」
他既這麼說,祝成也就不糾結了,數起了今天的收成,數完了還挺憂心,「這收成,都入不敷出啊,要這樣下去,早晚得坐吃山空了,九爺您也是,花錢還這麼大手大腳,居然給了小飛一貫錢。」
莫九搖頭失笑,「你剛才還說要對小飛好點兒,現在就捨不得一貫錢了。」
祝成赧然,「當家才知柴米油鹽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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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莫九忽然驚醒。他一向警覺,即便後來斷了筋骨,從前的那份敏銳還在。另一側的木板上,祝成睡得正熟,打著驚天響亮的呼嚕。
莫九聽著外面的動靜,應該是蘇小飛和那幾個小伙,他沒有叫醒祝成,開門走出去看。
總共七八個人,都是半大的孩子,最大的估摸著也就二十歲到頂了,孫二胖也在,好像剛回來,每個人手上都或多或少拿了點東西,有背著豬的,有拎著雞的,蘇小飛背了個包裹,不知道裡面裝了什麼。
看他們走來的方向,好像是從鎮口回來的。莫九多看了兩眼,就回身進屋了,沒驚擾旁人。
次日早晨,祝成早早起來將酒肆開了,為了收成,他決定要勤快一點。
莫九也起得早,繼續做著他釀酒的生計,問祝成:「見到孫二胖沒有?」
「沒看到他,他昨晚沒回來吧?怎麼了,您找他有事兒?」
「沒,隨口問問。」
這時候,打鎮口大搖大擺地走進來十來個壯漢,打頭的一個滿臉橫肉,舉著一把大斧頭,粗著嗓子喊著:「蘇小飛!你他媽給老子出來!」
路上的行人都紛紛跑開,孫嬸探頭一看,就大驚失色道:「那不是東山頭的土匪嗎!他們怎麼來了!小飛都有半年沒跟他們打架了,他們忽然找上門來幹什麼!」
莫九聞言就明白了個大概,搖搖頭,勾唇失笑。
東山頭的土匪還在那裡喊:「你他媽再不出來!老子把你們鎮子砸得稀巴爛!」他喊是喊,不過沒有行動,大概也有點顧慮。
鎮上早就有人跑去找蘇小飛了。
祝成還一頭霧水,「小飛這是怎麼惹到他了?他幹嘛呢?」不過看那土匪就是這麼吼吼嗓子嚇唬人,沒什麼動作,祝成就沒貿然衝上去。
莫九還是淺笑著,「你看著吧,馬上就知道了。」
果然,那土匪下一句就喊上了,「蘇小飛,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半年了啊!你他媽什麼意思!啊,什麼意思!老子不搶你們鎮就算對得起你了,你他媽還搶到老子頭上來了?你活膩了吧你!」
祝成這就懂了,一個沒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前俯後仰,「小飛她……她幹嘛呢?」去搶劫強盜,虧她想得出來!
莫九倒是能猜出來,道:「大概是被債逼急了。」
祝成的笑聲太大,那土匪頭子的目光就嗖得飛了過來,祝成還擔心這下得由他來打架了,這時候蘇小飛就和她的那幫弟兄過來了。
那土匪頭子就沒再管祝成,氣勢洶洶地朝蘇小飛走過去。
蘇小飛他們還是昨晚莫九看到的那一幫人,有莫九叫得出名字的孫二胖、黑蛋,還有很多他經常在鎮上看到但不知道名字的小伙。他聽孫嬸說過,這一幫人,有的是像孫二胖這樣有家人的,有的卻是戰亂遺留下來的孤兒,孓然一身跟著蘇小飛混的,就像黑蛋。
面對十多個壯漢,蘇小飛那一幫人一點怯場都沒有,不論是年紀大的還是年紀小的。蘇小飛還抖著腿跟那土匪頭子叫板,「爺就搶你了,怎麼著?以前你從我們這兒搶走這麼多東西,是時候還了!」整個兒就是一流氓氣質。
後邊兒的人還附和,「就是!飛爺都要搶回來!」
那土匪頭子舉著大斧頭,頗有氣勢地揮動了幾下,「蘇小飛,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子給你機會,把東西還回來,老子就不計較!」
蘇小飛嗤笑一聲,「喲,飛爺讓你計較,你倒是趕緊來計較!打架么?爺怕你?不就是多帶了幾個人么,來,趕緊來,讓爺看看,這半年來你那三腳貓功夫有沒有長進!」
後邊的弟兄就開始搓手搓腳蠢蠢欲動了。
那土匪頭子氣得兩頰橫肉發抖,斧頭一揮,大喝一聲:「兄弟們,給老子上!」
十來個壯漢一哄而上,蘇小飛一點都不客氣,三兩下就撂倒四五個,其他小伙一直跟著蘇小飛混,都不是吃素的,約莫是分配好搭檔的,兩人一對,對付一個壯漢,跟蘇小飛不同,他們都帶著武器,有的是棍子,有的是長刀,隱約能見其章法,慢慢地也能將人制住。
而蘇小飛將人都差不多撂倒后,就摁著那土匪頭子亂拳揍他,土匪頭子的斧頭早不知掉到哪裡去了,高大壯碩的人被蘇小飛按在地上,偏偏一點都動彈不得,而蘇小飛真的只是掄著拳頭揍,而且還盡朝臉打,沒什麼殺傷力,卻很解氣,嘴上還嚷嚷著,「爺就搶你了!怎麼著?誰叫你倒霉,建個賊窩還叫爺給找著了!帶著這幫蠢貨就想來報仇,做夢呢!」
一長得賊眉鼠眼的小夥子也上前踢了他兩腳,「叫你囂張叫你囂張!飛爺是你惹得起得人?飛爺手頭緊,這些就當是你孝敬的,懂不懂!」
在他們把那些個土匪差不多都打倒的時候,周圍就開始圍上不少人了,這時候也跟著起鬨,大聲叫好。
莫九剛開始還噙著笑,這會兒卻皺了皺眉,道:「得饒人處且饒人,祝成啊,去把小飛拉開吧。」
祝成也覺得有些過了,其實有時候,蘇小飛的行徑比土匪還土匪。他撥開人群走上前,道:「小飛啊,差不多可以了。」
那個長的賊眉鼠眼的很不客氣地推他,「我說,你幹嘛呢?飛爺在教訓土匪,你湊什麼熱鬧!」
不過小飛已經從那土匪頭子身上起來了,「行了黃鼠,讓弟兄們把他們都趕出鎮去吧。」
原來這小子叫黃鼠,祝成看了他一眼,這名字跟長相還真般配。
蘇小飛的話黃鼠還是很聽的,帶著那幾個小伙對著那些個土匪躺地上的土匪踢,「滾滾,都滾。」土匪頭子更慘一點,直接被抬著給丟了出去。
街坊們開始問蘇小飛怎麼回事兒,蘇小飛輕描淡寫,「昨晚上爺搶了他賊窩。」她還讓孫二胖豬啊雞啊給殺了,請鄉親們吃肉。
鎮里的人都挺高興,看得出來對土匪深惡痛絕。他們還真的一起慶賀了一頓。
其實祝成是想把蘇小飛拉回來教育教育的,她這些個做法,雖然祝成也覺得有點有趣兒想笑,但其實真的登不上檯面。祝成有點擔心這娃將來會走歪路。她現在就有點土皇帝的意思了,要是真任其發展下去,指不定就成了一方惡霸。
只不過現在鄉親們都熱熱鬧鬧挺高興,他也不好去掃興了。
回了酒肆,祝成同莫九說了這想法。莫九也是這麼覺得,只不過他不愛管閑事,對什麼都淡然得很,說白了蘇小飛走不走歪路跟他沒什麼關係,他還笑祝成,「你對小飛怎麼這麼上心了?」
祝成笑道:「這孩子合我緣,要是真走了歪路就可惜了。」
不過祝成想教育蘇小飛的想法一直沒落成,上午蘇小飛同鎮里人熱熱鬧鬧過了一場后,就沒了人影。據孫二胖說,蘇小飛是帶著那些搶來的財物去縣城還債了。
接下來幾天,祝成一直沒見到蘇小飛,說好的要再喝上兩天的葯,也不見她來拿去喝,祝成怨氣十足,他可都任勞任怨地煎好了,結果連個人影都沒見著!
不過看她打架打得那麼歡,想來那麼點內傷根本就不礙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