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菲尼大爺
「菲尼,來爸爸這裡!該吃飯了,寶貝。」
文森特手裡拿著一個小針筒,裡面灌了溫度適合的貓奶粉,他將菲尼放在桌子上,膽小的小貓崽子趴在原地一動都不敢動,只是瑟瑟發抖地看著他的主人,一雙被糊住的眼睛經過這幾天的照顧終於睜開了。
那是一雙有些藍的眸子,是的。在菲尼睜開眼之後,文森特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好半天,才確定那是藍色,或許貓崽長大一點的時候才能看得更加清楚。
菲尼現在整隻貓崽都處於一種「窩不能離開窩爸爸」、「誰也不能把窩們分開!」的狀態,他只接受來自文森特的投喂和撫摸,也不願意讓別人摸他一下。
現在聽到文森特叫他,菲尼抬起小腦袋,用那雙一張臉上唯一能看的眼睛水汪汪地瞄了一眼,然後抖了抖爪子,一點點朝前蹭,直到鼻子撞在裝滿奶的小針筒上,這才懶洋洋地歪了歪頭,又轉過頭,將自己倒在主人的手掌上。
文森特好笑地看著菲尼,一隻手就將對方包在手掌中,另一隻手握著針筒,將口子湊到菲尼嘴邊,菲尼主動地張開嘴吸住。
從最開始推進一滴都需要吸好一會兒,到現在能夠跟上文森特推動針筒的速度,菲尼的小肚子一下一下地起伏著,偶爾伸出小爪子去推文森特的手指頭,示意他「喝奶喝累了,我要歇一會兒!」。
等小貓崽子喝足了奶,又開始犯困,他一邊舔著自己的貓爪子,一邊垂著腦袋往文森特的手掌里倒。
沒辦法,除了上廁所,一人一貓這幾天幾乎沒有分開過。文森特去洗手間,小傢伙就守在門外,一下一下地用小爪子巴拉門。
「我說,你馬上就要進組了拍攝了,那麼菲尼怎麼辦?」
弗蘭克端著一杯咖啡,瞄了一眼菲尼,它正窩在文森特的手掌中睡覺,而文森特用另一隻手翻動書籍。
「我當然是帶著他一起去了。」
老闆這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成功地讓經紀人先生無話可說,「行行行,我伺候你,你伺候他,這很棒!」
「那麼,你這個學期的課程?」
「還好,上個學期就做好了足夠的準備。」文森特單手拿筆翻了一頁,頭抬都沒抬,只是偶爾垂眸看一看靠著自己的腹部和手掌之間熟睡的菲尼。
「他長得可真快。」弗蘭克看了一眼菲尼,聳了聳肩,「我是說,的確比剛抱回來的那會兒好看多了。」
「我們菲尼這麼可愛的孩子,能不好看嗎!」文森特睨了一眼弗蘭克,「對了,我已經預約之後了他下一次打疫苗的時間。」
「好的,如果有需要的話,我會協調好時間。」弗蘭克已經無力反抗這對「父子」了。
菲尼不知道什麼睡醒了,他眨著一雙藍色的眼睛,抬頭看了一眼文森特,蹭了蹭他的手,一邊舔毛,一邊用眼睛瞟著弗蘭克。
「你的菲尼一直盯著我看,文森特,或許他想要我摸摸他?」經紀人先生有些躍躍欲試。
文森特繼續看書,只是用捧著小貓崽子的手指擼了擼他的小腦袋,冷漠地回答道:「你打擾到菲尼和爸爸的雙人時光了。」
弗蘭克:我做錯了什麼?要被一直奶貓這樣嫌棄?
養一隻嬌滴滴的小奶貓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文森特的感受是,自己的整顆心都是軟乎乎的,整個人都是暖洋洋的,看待一切事物彷彿都帶著聖光——生活是多麼美好!
他完全享受菲尼對他的依賴和獨佔,趁著小貓崽子現在還只是一丁點兒大,一個手掌就能拖住,文森特已經準備了一個暖和地不行的小兜,到時候去劇組了,就把菲尼帶著一起走。
現在菲尼已經完全適應了在小兜里被爸爸帶著到處轉悠的生活——餓了哼一聲,想要解決一下貓生問題就用小肉墊撓一撓文森特的手心。
一人一貓已經初步養成了一些默契,菲尼每天都在以肉眼可見的變化成長著——褪去了一身從母胎裡帶出來的絨毛后,整個小貓崽子從灰溜溜的模樣變成了一隻白的晃眼的小糰子。
全身上下只有尾巴和耳朵是淺淺的灰色,眼睛一周有略深的顏色——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小孩子偷偷拿了大人的眼線筆化了眼妝一樣。
文森特查了些資料,菲尼八/成是一隻布偶貓幼崽——他尾巴和頭部那些淺淺的灰色毛髮將會隨著年齡的增加越來越深。
但是布偶貓親人粘人這一特點,似乎只對文森特一人奏效。或許等他再大一點的時候,就會開始學會「奴役」身邊的每一個人了。
「菲尼,你真是個小鳳凰!」說著,文森特將菲尼從小兜里掏出來,放到自己的書桌上。稍微有些分量的小貓崽子如今已經不怕書桌、飯桌這樣的高度了,比起之前站在桌子上的瑟瑟發抖的小可憐模樣,菲尼就像一個巡視自己領土的小皇帝。
他抬起一個小肉墊,將爪子印在文森特的書上,一雙湛藍色的眼睛注視著自己的主人。
「寶貝,鬆開你的小爪子,爸爸要看書。」
將爪子挪開,下一秒,菲尼又抬起肉墊,將自己的爪子印在書頁上。
「乖寶寶,看來你也需要學習一點知識了。」
說著,文森特就一把撈過菲尼將他抱在自己的懷裡,兩人一起對著書本。菲尼卻依舊轉過臉,抬起頭,用他那雙無辜至極的眼睛牢牢地鎖定文森特。
「乖,咱們看書。這麼扭著頭,脖子不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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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欲蓋彌彰》開機。
海登克里斯滕森在此之前給文森特發了郵件,他提到了試鏡的事情,但是卻沒有過多的談及這其中的內容,也是怕兩個人都尷尬。
海登更多的是跟文森特交流一下養寵物的心得,他說他最近打算養鳥——最好是那種會說話會唱歌的鸚鵡。
等到文森特將菲尼的滿月照片發給海登之後,海登徹底沉迷貓咪無法自拔。據他所說,他已經從書店買了一些養貓手冊,準備找個好日子去寵物救助站收養一隻。但是他的經紀人卻試圖說服他去貓舍買一隻血統純凈一些的貓,至少養起來也漂亮。
劇組的準備工作已經全部完成,主演人員到齊之後,經過一個短暫的會議,就正式開始投入拍攝任務了。
湯姆克魯斯不僅僅擔任了《欲蓋彌彰》的製片人,還客串了電影中《新共和》前任編輯邁克爾。
接替邁克爾成為雜誌社新任主編的查克萊恩則是由彼得薩斯加德飾演。他也是好萊塢電影中的常客,雖然多數角色都是配角,但是演技無可挑剔。正面人物和反派在彼得薩斯加德的演繹下,都是傳神而生動的。
文森特和彼得打了照面,這位正宗美國演員有著很明顯的一些特質,說話爽快,眼神活潑,一旦進入角色,那種反轉就來得很明顯了。
馬丁斯科塞斯和比利雷再次修改了劇本,文森特在開拍之前拿到最新劇本,將兩個版本的進行比較——最終版本的劇本中明顯加入了馬丁斯科塞斯的節奏。
相比之下,比利雷的劇本或許很優秀,但是對於一部人物傳記電影來說,過於溫吞和慢熱。馬丁的修改使整個劇本的情節更加緊湊,他進一步豐富了斯蒂芬格拉斯的個人形象,將這個主角雕琢地更加精細——文森特注意到了馬丁添加的幾處分鏡說明,那都是針對斯蒂芬的特寫而修改的。
現在的《欲蓋彌彰》已經不單單是一部簡單的一個「騙子杜撰者」的人物傳記了,它加入了更加深刻而深沉的內涵——就像電影的名字一樣:Shattered Glass。
玻璃真相——Glass亦是斯蒂芬格拉斯的姓氏。
想要打破一面巨大的、堅硬的玻璃,最好的辦法是敲擊嵌住玻璃的四個角。著力點之下,裂縫會一點點順勢延伸,直到玻璃之中的結構無法支撐敲擊的力度,才會破碎。
這部電影也是如此,馬丁斯科塞斯和比利雷的再豐富使劇本更加出色了。
電影的拍攝場地是一處仿《新共和》雜誌社辦公樓搭建的攝影棚,經過道具組的忙碌后,這裡看上去就像個正經的雜誌社辦公樓了。
「嘿,夥計。」
「嘿!」
雜誌社裡各司其職,帶著眼鏡的年輕人端著杯子推開門走出來,在他正要離開的時候,突然轉過身,剛才與同事打招呼的熱切笑容稍稍收斂,他認真而確定地看著自己的女同事說道:「格洛麗亞,那條項鏈與你十分相配。」
斯蒂芬的語氣真誠而不帶著一絲調戲女同事的意味,看上去就像是在欣賞展柜上的鑽石珠寶,而不是女同事脖子上一條可能只有幾十美元的項鏈。
「謝謝,小乖乖!」中年女人十分受用,她拍了拍手,笑著說道:「我弄到了一些小玩意兒,送給你的女朋友。」
說著,女人打開了自己手旁的一個箱子,裡面是一些新奇的小飾品,對於她這個年紀的婦女可能不大適合,卻十分適合年輕的小姑娘們。
斯蒂芬沒有當面拒絕,他掂了掂夾在手肘與腰部之間的一大疊資料,略帶著意思遺憾的語氣開口道:「等我做完了這篇稿子就來拿。」
「做得怎麼樣?」女同事完美地問了斯蒂芬想要得到的問題。
「糟糕透了。」雖然是這樣說,但是斯蒂芬分明是極其享受這種忙碌的狀態的。
緊接著,斯蒂芬又不動聲色地加入了查克和另一個同事的對話,他並非刻意地去打斷兩人的交談,而是在氣氛尷尬的時候,適當地開了一句玩笑,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局面,隨後又抱著資料來到另一件辦公室。
「稿子怎麼樣?」
凱特琳咬了咬唇,面無表情地回答:「很好。」
一旁的艾米也是同樣的表情,顯然這句「很好」並非代表了真的很好。
「你討厭它?」斯蒂芬微微勾起唇角問道。他穿著淺藍色的襯衣,帶著深藍色條紋領帶,梳理地整齊而精神的短髮,鼻樑上架著一副細框眼睛,整個人看上去儒雅而溫和。
「不,很好,很好……只是略有些粗糙。」
這是斯蒂芬的稿子,顯然兩個女孩兒都沒有把話說得太重,因為她們都不想對斯蒂芬說太重的話,以免傷到他的心情。
「不,這是我寫過最糟糕的稿子,它簡直糟糕透了。」
年輕男人聳了聳肩,一邊搖著頭,一邊說道:「要是你們不幫我弄它,我都不會把它投出去。」他的眼神里就像是進了一股死灰,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既失望失落又可憐巴巴。
試問誰能做到這樣一邊扮著可憐,一邊正大光明請求同事幫忙的?還能讓別人幫地心甘情願?
艾米靠在座椅上問道:「什麼時候截稿?」
「明天,我想我大概是要自殺了……」斯蒂芬緊緊抿著嘴唇,這個十分示弱而退讓的動作讓凱特琳和艾米軟下心來。
「那可是《紐約時報》啊!你們會幫我弄好它的,對嗎?please……」
年輕男人有些急促地呼吸,語速略微加快說完這兩句話,卻將「擺脫」的尾音拖得有些長而顫。
艾米和凱特琳注視著斯蒂芬,她們甚至是有些縱容地回答:「當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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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萊塢[養貓]日記(32)
今天第一次帶著菲尼出遠門,在車上他一直呼呼大睡,甚至還留了一灘口水。
來到片場后,菲尼也很乖,雖然依然有些抗拒別人的撫摸,但是比起之前恨不得將眼神化作刀片趕人的態度,已經好得太多了。
他一直在鏡頭外看著我,等我帶著眼鏡從片場下來的時候,菲尼似乎對我的眼鏡很感興趣,他一直試圖伸出貓爪子去抓我鼻樑上的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