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在叫「小野獸」這個詞的時候, 希珀的心情是相當複雜的。


  她輕輕摸了摸塞隆的面頰,鄭重地讓塞隆坐在她對面, 意外顯得略略局促,對塞隆說:「塞隆, 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幫你一個忙?關於,什麼的?」


  很好,希珀心裡說, 至少她能聽懂這句。「呃……我有一個簡單的實驗,需要你……呼喚元素。」她一直注視著塞隆翡翠色的眼睛,發現她一直迷惑地看著自己, 忽然放棄了後面的說辭, 自暴自棄地說:「大概, 每天有一段時間,你想怎麼和元素玩都可以, 我會看著你,還有保護你。我需要你這樣,但在這段時間外,我需要你盡量保持平靜, 好嗎?」


  小女孩雖然點頭了, 然而眼中的疑惑與不信任加深了,希珀的故事裡迅速又加了一段:在母親死後, 塞隆流浪的途中曾經被類似的友善欺騙過。她只好保證:「我也不會傷害你的,我只是在做一些研究。我有……單獨的房間給你,也會讓你吃飽, 也會陪你玩。」


  可能最後一句話才是塞隆的重點,她聽到「陪你玩」這三個字之後就笑了,然後用力地點點頭。


  希珀鬆了口氣,「你答應了?這很好……你還有什麼問題要問我嗎?」


  這只是她平常和人說話的習慣,她預料塞隆會搖頭的,然而小女孩想了想,慢慢地說:「什麼是,魔獸?」


  希珀心裡跳了一下,臉上一陣發熱,她覺得有點可恥。她本以為塞隆不怎麼會聽得懂維吉爾和她的談話,所以無所顧忌地在她面前交談。


  原來她聽懂了。


  「真抱歉……」希珀真心實意地道歉,然而作為一個學者,她又嚴謹地思考著措辭:「魔獸……是會魔法的一類野獸的通稱。」


  這時候,沒人玩的提烏斯湊到了女孩身邊,塞隆向它做了個張開懷抱的姿勢,提烏斯前腳搭在沙發上,很努力地蹭了蹭胖胖的屁股,終於費勁地爬上了沙發,趴在了小女孩的腿上。女孩揉了揉她的後背,專心看著希珀灰色的眼睛,提烏斯則在她的膝頭髮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魔獸,風……裂風者,提烏斯?」


  希珀點點頭,「是的,裂風者和魔狼都是魔獸。」


  「我?」她低著頭,不停撫摸著提烏斯,提烏斯舒服得不停發出呼嚕聲,屁股的位置一直輕微地扭動著。


  「……你……呃……你是人,和我一樣。」


  塞隆抬起頭來,扯開了自己的領子,露出還沒完全長好的烙印(那裡寫著「人型 a級希珀),也指著棉墊上的一排字說:「提烏斯,和我,一樣。但你,沒有。」


  翡翠色的眼睛里有深深的疑惑,希珀眉頭緊鎖,慎重地思考著措辭,「但你確實是人類,只不過和我有契約關係。」


  「契約?」


  「契約是說……一方和另一方有某種雙方都認可的關係。在我們的契約里,是指從屬與被從屬的關係。」毫無疑問,看著孩子懵懂的雙眼,**師越說越覺得她沒有聽懂,只好改口說:「我可以命令你,而你必須服從,否則就會受到懲罰。這是契約的一種。」她特彆強調了她們關係的特殊性,以免塞隆又產生誤解,同時維護了自己敘述中一貫的嚴謹性。


  在兩三次追問后,她已經習慣了孩子的提問,希珀在腦中篩查著她可能會提問的詞,比如說要怎麼解釋從屬關係,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塞隆沒有對此提問,反而輕易接受了這種必須聽話的不平等契約。


  「我是,你的,」她似乎也在思考,「魔獸,契約。」


  奇怪的語序讓希珀下意識地糾正:「契約魔獸,對,你和提烏斯都是契約魔獸……」


  「契約魔獸。」小女孩突如其來地開心,「陪契約魔獸玩。」


  希珀啼笑皆非,心想塞隆剛才做了一系列的歸類活動,她把攻擊她的動作都歸為「買」,而把「客人」歸為危險的一種,把提烏斯和自己都分在了魔獸裡面,最後認為自己和提烏斯都應該享受契約魔獸的特殊待遇:被陪著玩。


  希珀輕輕笑了一聲,說:「『風』。」金色的魔力從她指尖逸散出來,一個小型漩渦出現在她指尖,這個小小的旋風是風之子的嬰兒,輕微的潮汐之力就能把這些遊盪的、幾乎沒有意識的嬰兒從元素界面拉到現實世界。


  「哇!」她的驚叫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震蕩,起居室周圍刻畫的一圈結界微微亮了起來,震蕩在頭頂的水晶亮了亮之後消於無形,沒有造成任何騷亂。


  但塞隆幾乎毫無察覺,她的注意力全都在那朵白玫瑰一樣的小型旋風上,她忍不住伸手去抓,旋風調皮地在她附近打轉,然而由於受到風力擾動,她無論如何也抓不住這個旋風,急得叫了一聲。


  旋風大概是聽到了她的召喚,朝她飛過去,然而在撞到手上的瞬間又彈開了,她又叫了一聲,空氣突然震顫,擾動使得後面的物體扭曲了一下,希珀迅速地念道:「微風繚繞。」


  提烏斯晃著腳凳四周的流蘇,大概是表示很高興的意思。希珀看見他抱起腳凳,詢問道:「提烏斯最近變輕了,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它吃得很少嗎?」


  「不太多,也許該換一種食物,你有什麼建議嗎?」


  「當然有了!我聽說一種魔狼愛吃的東西,晚餐時候我會告訴艾爾維斯一個新食譜,怎麼樣?」


  「很好。你剛才說她……」她畫了個門鎖一樣的紋路,牆上的門忽然洞開,「她會怎麼樣?」


  他們走進一個十分寬廣而空曠的房間里,裡面只有牆邊有一台黃銅儀器。


  「尖叫,然後引起爆炸和風刃或者空氣炮。」


  希珀點點頭,從儀器下面的儲物櫃里拿出一根金羽毛,插在儀器上,儀器輕輕翁鳴運轉,整個房間外圍升起了一道風牆。


  她牽著女孩往房間中間走去,走回來的時候,她把女孩一個人留在了最中間的位置。


  女孩顯得手足無措,嗚嗚鳴叫,看著希珀,希珀不為所動,手指在空中劃了兩下,無形的風刃飛過去切開了女孩手腳上的符文繩和嘴上的咒封。


  她落地之後,朝著希珀的方向喊了兩聲,水領主海克特拉在她身後說道:「我的女士,她在召喚我。」


  「召喚你?」


  「不只是我,她在朝所有元素髮出召喚。」


  「有意思。維吉爾,攻擊她,隨便什麼。」


  「好吧,不過她已經很虛弱了。」維吉爾抽出弓和箭,箭支剛剛搭上弓弦,就飛了出去,連瞄準都省了。


  女孩顯然之前就被弓箭嚇得不輕,她本能地大叫起來,箭身隨即焚毀爆炸,無聲的氣浪扭曲了光線,希珀只是抬手翻腕按了出去,她和維吉爾周圍就忽然出現了一陣煙霧,煙霧在風刃所經之處被吹成了錐形。這效果和維吉爾焚燒的捲軸是一模一樣的。


  希珀只需要抬抬手,可維吉爾每燒一次就燒掉了兩枚金幣。


  「好孩子。」


  不知希珀是不是出於真心而稱讚,她說了一句「熊熊火焰」。


  女孩身邊接二連三地升起火牆,她在其中亂竄,仍舊無法逃脫,慌亂間她又開始大喊,喊聲引起了希珀頭頂一塊石頭的爆炸,希珀急忙伸手在空中劃下一個圓形印記,巨大的土元素生物陡然出現又消失,留下一塊石頭填補剛才爆裂的痕迹。


  她忽然間專註起來。維吉爾注意到他的老朋友從隨意的狀態里忽然繃緊了,她挺直了脊背,專註的側臉充滿了魅力。


  她那兩隻纖細修長的手交叉空書,指尖逸散的魔力使得空書留下許久散不去的痕迹,女孩每一次的尖叫都引起空氣炮或者風刃,而希珀每一次空書都從地面上升起一道石牆攔住她的攻擊,女孩的聲音漸漸有了哭腔,爆破卻越來越嚴重,整個法師塔似乎都隨之震動,周圍的元素狂躁不已,連這裡不常見的火元素也加入了狂歡,隨機在房間各處燃起焰火。


  維吉爾身在元素**師身邊也仍然感覺恐怖,攻擊不知從何而來,萬一希珀無法保護他怎麼辦?

  希珀卻沒有這樣的擔心。她精準地攔住女孩每一次的攻擊,讓她困在房間正中一片小小的空間里。


  維吉爾總覺得不妙,他在希珀的保護下得以有時間四處張望,最終那雙獵人的眼睛發現了端倪,他提醒希珀說:「我覺得你的牆是不是要裂開了——」


  他話音未落,隨著巨大的爆炸聲,側牆上的一塊石頭炸得粉碎,直接看到了昏黃的天空,風從那個破口裡灌進來,就連維吉爾也感受到了風元素的狂喜。風經過女孩身邊,陡然加速,化成千萬把利刃,一起發出尖銳的嘯聲,朝著他們撲過來。


  希珀召喚出石牆,擋住這一批風刃,和之前不同的是,維吉爾在石牆後面親耳聽到風刃刮擦石頭髮出的尖利響聲,石頭在劈砍下不斷崩裂。希珀卻在此時念了一句「騰空而起」。


  作者有話要說:  好羨慕啊,好羨慕啊,另一隻契約魔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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