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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第 217 章

  在叫「小野獸」這個詞的時候, 希珀的心情是相當複雜的。


  大法師的授勛典禮上有一個重要步驟,就是在她身上施放一個感知魔法, 在她的生命消失的時候會對法師行會共同施法的幾位法師發出警示,法師行會就會對全世界所有的行會下達通緝令, 變成巫妖的法師和他們的法師塔當之無愧地變成了冒險者和雇傭兵危險而富有的寶庫。


  事實上,在上一個沒有信使的月份里, 大法師也冒出過這種想要變成巫妖的念頭, 畢竟孤獨的滋味並不好受。


  現在這樣好像挺熱鬧的,希珀已經很久沒體會過這種熱鬧的感覺了, 這確實驅散了一些揮之不去的孤獨感, 然而同樣地, 她也耽誤了太多的時間, 她的時間表上已經作廢了兩天,以至於她不得不把整張時間表往後順延一下。


  想到這裡,她站起身來, 對正在棋盤上廝殺的塞隆和管家說:「我稍稍出去一下,大概五分鐘之後回來。」在大法師來看,不論是讓塞隆不因為找不到她而恐慌或者是讓水領主管家在災難發生之後有個拖延時間都是很必要的, 但她拿著工作日記從圖書館上來時候發現一切都還是那麼平和, 塞隆似乎醉心於新的遊戲而暫時忘了和元素玩耍。當然沒出亂子也可能是因為,細心的大法師發現,水領主牢牢地掌握了所有棋子的控制權:塞隆把棋子推出去的一瞬間, 水珠就被海克特拉掌握了。


  希珀進來的時候, 棋盤兩側的人都對她笑了笑, 大法師坐在沙發上,提烏斯討好地甩了甩身後的流蘇,希珀脫掉了鞋子,露出白皙的雙腳,踩在了提烏斯背上。


  這樣她的膝蓋又墊高了一點,一本裝裱十分精細的硬皮筆記本攤在她膝頭,旁邊懸浮著一瓶墨水,她手上的羽毛筆在瓶子里沾了沾,又在本子上寫了幾個字。


  希珀本打算把這兩天耽誤的工作平分進剩下的幾天里,然而她又抬頭看了看正高興的塞隆,想了想,還是把時間往後推了。


  也許該聽從維吉爾的建議,賣掉這隻去買幾隻不同屬性的魔獸……不,不行,讓它們和平相處將是一道難題,指揮它們則是另一道難題,也許花的時間將是陪伴塞隆的兩倍甚至更多。


  而且能把她賣給誰呢?大法師其實有點懷疑自己腦中那個關於塞隆身世的小故事的合理性:大家為什麼要爭相去抓一個孩子呢?除了做實驗,大法師根本想不到誰還會需要一個小麻煩。


  她大概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去做她的時間表。樓下的模擬星象儀會周期性的擾動一個持續性的空間法術,這使得時鐘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響起來一次。


  悶悶的鐘聲傳遍了整個法師塔,她收起了工作日誌,對棋盤前的兩個人說:「我五分鐘后回來。」


  但明顯這兩個生物十分投入,塞隆聽見她的聲音,忍不住看她一眼,然後飛快地扭過頭去盯著棋盤。希珀嘆了口氣,把筆記本放回圖書館后回到了起居室。


  比起黑暗陰涼的圖書館,起居室里溫暖而明亮,大法師坐在沙發上,腳踩著提烏斯溫暖的棉墊,一本書飛到她面前攤開,還是她上次看到的那一頁。


  這是一本龍族戰爭編年史,約莫從兩千年前第一個死靈法師講起,到龍族議會聯手毀掉最後一代巫皇的命匣為止,和市面上那些淺顯易懂的娛樂編年史故事或者英雄史詩不同(雖然它們總能流傳得更廣),大法師還是喜歡看一些大部頭的史學家巨著,作為工作之餘的消遣。


  這出自一位十分長壽的精靈長老,希珀恰好是這位長老的書迷,精靈總是有更多的時間去雕琢他們的作品,書里甚至有許多精美的插圖,是長老親自畫的。正是如此,本書讓希珀十分著迷,甚至一口氣又看到了時鐘響了兩輪。


  然而,一陣突如其來的元素騷動迅速把她喚回了人間界,她想也沒想就伸手張開了一顆水泡,護住了她的書,然後才有空扭頭去看騷動的源頭:塞隆捂著嘴巴,十分抱歉地看著她。而海克特拉正從一張薄膜狀回復過來。提烏斯則因為「屁股」被水珠打疼了,發出「汪嗚汪嗚」的抗議,可它又不能回頭,因為它的主人正踩著它的背呢。


  「我的女士,真對不起,我稍微慢了一點……」


  「發生什麼了?」從現場來看,多半是一顆水珠爆裂開了,然而大法師平靜地看著塞隆。


  塞隆一急就似乎忘了怎麼說話,只能一個詞一個詞地往外蹦:「水珠,想拿,但不是,它『砰』!……我……嗚,希珀,對不起。」


  希珀只好站起來,朝她走過去,摸摸她柔軟的頭髮,問海克特拉:「描述一下當時的情況。」


  「小女士想自己控制棋子浮空,但是最終失敗了。她維持了一段時間,這讓我放鬆了警惕。但剛才可能因為控制的水珠數量有點多,所以引起了……我慢了一步,真抱歉。」


  希珀擺擺手,說:「沒事,我覺得我下次可以把你們兩個直接裹進水球里玩,怎麼樣?我覺得這應當是一個可行的方案。」


  「噢,真是個好主意。」


  希珀笑了笑,說:「你的表情太誇張了,紳士。我現在帶她去睡覺。」在她和海克特拉專心說話的時候,塞隆打了好幾個呵欠,希珀雖然沒在看她,然而還是注意到了。「維吉爾呢?」


  「維吉爾先生已經睡了,明天天氣就會轉好的,他大概明天一早出發。」


  「好的,叫我起來送他。」她點點頭,拉著塞隆的手朝樓下的客房走去。然而塞隆走到客房層的入口就不肯再往裡走了,盯著維吉爾的門十分恐懼。


  希珀嘆了口氣,說:「好吧,今天你去我的房間睡,但明天維吉爾走之後,你要去自己的房間里,好嗎?」


  大法師慢慢地接近她,聲音因為剛才大聲的嘶喊而顯得有點沙啞,「塞隆,你害怕對嗎?但你不能這樣,你不是一個野獸,你和我一樣,是人類。」


  「魔獸,魔獸……」塞隆趴在地上,聲音已經完全啞了,伴隨著哽咽,她似乎想不起別的詞語,只是不停地重複這個組合詞。


  「你不能總是這樣伴隨著爆炸生活,如果你堅持這樣,你還會被狩魔獵人追殺,直到你死的那一刻。」


  塞隆安靜下來,朝著希珀抬起頭,哽咽著忍住哭泣。


  希珀輕輕勾起她的下巴,緩緩蹲下身,和她保持平視。和維吉爾調侃她時表現得不同,她其實非常清楚自己對塞隆有什麼樣的誘惑力。


  直達知覺的美,魔法的理性之美,還有元素君王的絕對權威。這讓她說的每一句話都非常的有分量。


  「我是你的主人,這代表我會保護你,我會教你控制元素的方法,你會變得比之前追捕你的大多數人有地位,有力量,塞隆?」


  「希珀……希珀……」


  「你明白了嗎?」


  「希珀……不賣我?」


  「不賣了。那麼,你是選擇離開艾梅科特斯,回到野外去,還是留下來,做個文明人?」


  「我……我……」


  希珀盯著她,彷彿燃燒著褪色火焰的眼睛里找不出一點撒謊的樣子。


  綠寶石重新融化破碎,「我……我留下……」她用盡全力咬著牙說完這句話,忽然開始放聲大哭。


  希珀鬆了口氣,說:「叫我老師。」


  可惜塞隆抽噎著停不下來,希珀只得順著她的脊背,輕聲說:「沒關係,先哭吧。」


  好像開閘的水庫一樣,塞隆撲在希珀懷中,很快哭濕了她的長袍,等到她抽抽搭搭地叫出「老師」兩個字的時候,牆上被吹歪的沙漏都已經轉了兩圈了,維吉爾躺在千瘡百孔的沙發上,抱著同樣飽受驚嚇的提烏斯,一人一等豎著耳朵傾聽著外面的響動。


  「好孩子。」


  「嘿!希珀!」維吉爾從沙發後面探出個頭來,「你就這樣打算留下她了?」


  「你要提出異議嗎?」


  「不是特彆強烈的異議……但你瞧,你還沒結婚呢,就打算開始養孩子了嗎?」


  「首先,維吉爾,塞隆是我的學生,不是我的養女。其次,我認為結婚和養孩子這兩件事情並不衝突。我就算結婚也不會生孩子……」


  大法師敏銳地發現了自己言語中的不嚴謹,「不,我覺得我就算生孩子也不會結婚。」


  她嘆了口氣,「還是都別要了,我既不會結婚也不會生孩子,忘了這段吧。維吉爾,這並不是我一時衝動的決定。」


  「別解釋了。」維吉爾聳聳肩,估計自己剛才說的那句話不超過二十個詞,希珀就有兩條反駁論點,每一條都跟著論據。這很難用欲蓋迷障以外的詞形容。


  「維吉爾,你不能不承認我是一個相對合適的人選。首先,我有能力應付她帶來的每一場騷亂,只要你不嚇唬她。其次,我們的關係還不錯,你瞧,她還需要我陪她睡覺呢。」


  維吉爾吹了一聲口哨:「你們都進行到這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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