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第 261 章
希珀輕輕在塞隆耳邊說:「我命令你……吻我。」 希珀只好說:「明天我會幫你加被子, 但你要安靜點睡,不許亂動。」她把被子掀開一個角,把塞隆裹了進來,考慮到她覺得冷, 於是把自己睡暖的部分讓給了她。塞隆受寵若驚地躺下來,緊緊閉著眼睛, 手腳直挺挺地放著。
因為繁重的腦力勞動,希珀的睡眠質量一向不低,然而忽然被人吵醒,她反而一時睡不著了。
大法師對自己的生活邊界還是有十分執著的堅持的,她扭頭看了一眼塞隆, 準備明天早上起來對她聲明一下自己的習慣,不過看到塞隆睡著之後蜷縮成一團, 又覺得有點於心不忍。
她自覺無法過這樣的生活,流離失所,每天活得擔驚受怕。她的人生里並沒有很多苦難, 因此對從苦難中成功挺過來的人一直抱有敬意。
慶幸的是, 她的清醒沒有維持多久,又再一次地睡了過去,早上她給塞隆找了新的毛巾和牙刷,並允許她使用了自己的浴室,然後向她強調了刷牙和洗臉的重要性, 最後說:「我……不是特別喜歡和別人有身體接觸, 你不能……」她說到這裡的時候, 塞隆閃閃的眼睛已經極大地打擾了她往下接著說,大法師忍受著這種壓力,咬咬牙接著說:「你不能隨便爬到我床上,這樣不禮貌,好嗎?今晚你應該回到客房去睡,考慮到塔里不是很暖和,我會幫你加被子。」
說完她又泄氣地覺得自己太嚴厲,說話也太快了,但是又不是很有勇氣去承擔一個孩子充滿希冀的目光。
「禮貌……好。」她難過地低下頭,然而卻還是答應了。希珀非常慶幸塞隆有一個非常好的媽媽,她真的把孩子教得太乖了。
要知道講道理常常是一件十分費勁的事情。
希珀略帶歉意地摸著塞隆的頭,黑髮是完全不一樣的手感,摸起來十分硬質,而她自己則完全不同,白金色的頭髮似乎沒有一點重量,細得像是鳥類初生的絨毛。
「維吉爾要走了,我得去送送他,他是我的朋友,你可以不來,我讓海克特拉在樓上陪你。」
然而塞隆小心翼翼地捏著她法袍的一角,她只好拉著塞隆一起到了起居室。
早餐很豐盛,火焰炙烤的燕麥麵包、一根香腸、半個小番茄、奶油雞蛋茸、幾片培根、一勺茄汁豆、一個烤香菇,最後還有半杯奶。
很標準的「研究員早餐」,「我挺喜歡這種吃法的,足夠提供整個上午的能量,」維吉爾舉起杯子,向著桌子另一頭的大法師致敬。
「當然,我也喜歡,希望你的旅途順利。行李都檢查過了?」
「是的,我已經拿下樓了,看來你帶孩子很有一套啊。嘿,小野獸,維吉爾叔叔要走了,沒有人嚇唬你了哦~~~~」
「維吉爾,你這樣更嚇人了。」
維吉爾咳嗽了兩聲,專心地消滅盤子里的東西。現在外面的天才蒙蒙亮,他需要趁太陽升到頭頂之前趕一段路,到達沙漠中間一片稱為「石堡」的地方——一個戰爭遺迹——躲一下中午毒辣的日頭,所以他吃得也特別的快。
飯後,希珀帶著塞隆和管家一起下樓送維吉爾,提烏斯也跟在後面,然而因為走不快,最後還是被塞隆抱著下樓的。
「不覺得它重嗎?」希珀向提烏斯施展了漂浮術,老實說就算它瘦了,也有五十多磅的重量,孩子抱著它實在是太吃力了。
維吉爾背上了自己的弓,行李被掛在了天馬背上,他跳上馬背,走入法陣,從風牆外往裡揮手。歡快的口哨聲從他厚重的面巾下面透出來,他摸了摸天馬,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天馬說:「你瞧她啊,咱們第一次從這裡走的時候她背後才只有一個水領主呢。」
風暴隨著維吉爾一起遠走了,艾梅科特斯卻無法回到平靜中去。儘管外面已經是通常意義的風平浪靜了,但塔里卻罕見地熱鬧了起來。
誰說不是呢——希珀不再是荒漠中唯一的人類,塞隆,一個大約六歲到九歲的孩童(希珀不會判斷),以她意料不到的形式闖入了她的生活。
這個挑戰就從晚上開始。大法師像往常一樣,光腳踩在腳凳上看那本新買的(然而拖了一年多才開始看的)龍族戰爭編年史。希珀十分放鬆地仰頭靠在柔軟的沙發里,面前那本書蝴蝶一樣地懸浮在空中,微微扇動著翅膀。
力量強大的水領主則甘願當個保姆,現在正圍著一條淺粉色的圍裙陪塞隆下棋。眼角瞥到塞隆接過了水球,她早早地支起一面漣漪,以防爆炸飛濺的水滴弄濕了珍貴的書籍。
早些時候——準確說是吃過早飯之後,希珀就帶著塞隆參觀了自己的實驗室,並在她的圍觀陪伴下支起了到貨了一段時間但一直沒時間裝配的實驗儀器,並向她解釋了儀器的原理——但顯然沒什麼用。
塞隆雖然會說很多晦澀的辭彙,但如同孩童認識世界一樣,這個年齡的孩子多半只有感性的、片面的認知,沒什麼成系統的知識,所以塞隆雖然會說一些晦澀、深奧的塞悌語詞根,但她對魔法物品幾乎毫無認知。
豌豆的香氣天馬自行走進法師塔下面的低矮屋子裡,維吉爾脫下身上濕透了的斗篷,隨手丟在地上,迎接他的湛藍色的紳士打了個響指,地面上出現了許多不過膝蓋高的水珠,它們接住了維吉爾的斗篷,又像是接不住一樣,直接穿了過去。
水領主紳士撿起了地上的斗篷,替他掛在衣架上。維吉爾本人一路走過,污水從他的靴子上流下來,在木質的地板上留下了許多骯髒的痕迹。水珠們蠕動過來,跟著他走過的腳印跳到他旁邊,很快水珠們變得髒兮兮地,湛藍色的紳士又打了個響指,它們憑空消失了。
維吉爾把弓和箭筒扔在一邊,攤在沙發上,長長的四肢伸展開來,看著湛藍色的紳士不緊不慢地把一切都收拾整齊。
最後,水領主指著地上放的箱子,說:「維吉爾先生,這是?」
維吉爾勾著嘴角笑了一下,「希珀要的。」
水元素捧著箱子,掀開了蓋著的黑布,他所看到的東西讓他大吃一驚:「這是個孩子?」
他們背後的樓梯上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維吉爾回過頭來,看見一位穿黑袍的嚴肅女性從台階上走下來。
她的黑袍幾乎拖到地上,走動間黑色的皮鞋若隱若現,她嘴唇緊抿,她的表情嚴肅而沉穩,似乎從來沒有笑過,也使得旁人不敢妄加揣測她的年齡。她淡金色的長發一絲不苟地盤在頭上,一根髮絲也不見亂翹,她奇異的灰色眼睛冷淡地看著維吉爾,只是在他看過來的時候頷首致意。
「維吉爾,好久不見。」
「希珀!老朋友,好久不見,最近沒什麼開心事嗎?」
希珀搖搖頭,「在你來之前都沒什麼可開心的。」
維吉爾絕對不會誤會這句話,事實上,他這一次的行動完全出於希珀的委託。
「是啊,是啊,這回你絕對會高興了,A級魔獸,保證你滿意。」維吉爾指著水元素手中的籠子,現在蓋在它上面的黑布被掀開了,小女孩在人造光源的照耀下醒過來,她似乎很疑惑自己在哪,看見維吉爾之後,她試圖把自己縮成一團。
希珀與她對視片刻,又看著維吉爾,「你是走投無路,所以想了這個辦法來矇混過關?」
維吉爾大呼冤屈,「你們每個人都不相信!她可是憑藉一己之力炸了整個神殿!你真該看看,所有的岩石都熔化了,她可以隨意呼喚小型地震和風刃,我把你上次賣給我的所有捲軸都用掉了,連最後保命的那個也沒落下,才勉強活捉了她。上天作證,我把她評價成A級只不過是想省幾個手續費罷了……」
「好了維吉爾,」希珀從袖子里摸出一個鹿皮袋子丟在桌上,「金幣太麻煩了,我拿了金條,希望你不會嫌棄。」
扁扁的金條從袋子里露出來,十枚小金條在裡面,維吉爾慢慢數了一遍,然後從腰包里掏出兩張羊皮卷。
「我們的合同,來簽字。」
水元素從旁邊的五斗櫃頂端端下來一瓶墨水和兩隻蘸水筆,兩人分別在羊皮卷上籤了字之後,維吉爾打開另一張羊皮紙,說:「這是契約,她是你的了。」
希珀伸出一隻白皙而骨骼勻稱的手,接過這張捲軸,捲軸在她手中無聲無息地燃燒起來,燃起的火焰蒼白,其中閃著一絲朱紅,法焰燒進她的手掌中,漸漸地整個手掌都被蒼白色的法焰吞噬了,她卻好像感受不到痛楚,靜靜地等待法焰燃燒完畢。
她的手毫髮無傷,掌心裡有一攤灰燼,她隨口一吹,灰燼散入空中,掌心還剩下一些紅色的東西,像是捧著幾條絲線,可仔細看,卻又像是掌心的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