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第 265 章
希珀輕輕在塞隆耳邊說:「我命令你……吻我。」 因為風的缺席和岩石的入場, 大法師這句話在這個古怪的空間里回蕩著, 躍動的刺痛感從小女孩鎖骨下方傳來,古怪的超重感不停地壓迫她, 逼著她跪在了地上。
露台接近塔身的地方忽然崩裂出一條裂縫, 石台恐怕已經到了承重的極限,大法師放棄了對土元素的控制,它們爭先恐後地崩解在風中, 回到了虛空里。
咆哮狂歡的風一下奪回了所有失去的領土, 風元素又被活化了,但塞隆的聲音嘶啞, 幾乎已經喊不出來了。大法師慢慢朝她走過來,微風繚繞在她們兩個身邊,把她們兩個圈進了一個奇怪的氛圍里。
大法師慢慢地接近她, 聲音因為剛才大聲的嘶喊而顯得有點沙啞,「塞隆,你害怕對嗎?但你不能這樣,你不是一個野獸, 你和我一樣,是人類。」
「魔獸, 魔獸……」塞隆趴在地上,聲音已經完全啞了, 伴隨著哽咽, 她似乎想不起別的詞語, 只是不停地重複這個組合詞。
「你不能總是這樣伴隨著爆炸生活, 如果你堅持這樣,你還會被狩魔獵人追殺,直到你死的那一刻。」
塞隆安靜下來,朝著希珀抬起頭,哽咽著忍住哭泣。
希珀輕輕勾起她的下巴,緩緩蹲下身,和她保持平視。和維吉爾調侃她時表現得不同,她其實非常清楚自己對塞隆有什麼樣的誘惑力。
直達知覺的美,魔法的理性之美,還有元素君王的絕對權威。這讓她說的每一句話都非常的有分量。
「我是你的主人,這代表我會保護你,我會教你控制元素的方法,你會變得比之前追捕你的大多數人有地位,有力量,塞隆?」
「希珀……希珀……」
「你明白了嗎?」
「希珀……不賣我?」
「不賣了。那麼,你是選擇離開艾梅科特斯,回到野外去,還是留下來,做個文明人?」
「我……我……」
希珀盯著她,彷彿燃燒著褪色火焰的眼睛里找不出一點撒謊的樣子。
綠寶石重新融化破碎,「我……我留下……」她用盡全力咬著牙說完這句話,忽然開始放聲大哭。
希珀鬆了口氣,說:「叫我老師。」
可惜塞隆抽噎著停不下來,希珀只得順著她的脊背,輕聲說:「沒關係,先哭吧。」
好像開閘的水庫一樣,塞隆撲在希珀懷中,很快哭濕了她的長袍,等到她抽抽搭搭地叫出「老師」兩個字的時候,牆上被吹歪的沙漏都已經轉了兩圈了,維吉爾躺在千瘡百孔的沙發上,抱著同樣飽受驚嚇的提烏斯,一人一等豎著耳朵傾聽著外面的響動。
「好孩子。」
「嘿!希珀!」維吉爾從沙發後面探出個頭來,「你就這樣打算留下她了?」
「你要提出異議嗎?」
「不是特彆強烈的異議……但你瞧,你還沒結婚呢,就打算開始養孩子了嗎?」
「首先,維吉爾,塞隆是我的學生,不是我的養女。其次,我認為結婚和養孩子這兩件事情並不衝突。我就算結婚也不會生孩子……」
大法師敏銳地發現了自己言語中的不嚴謹,「不,我覺得我就算生孩子也不會結婚。」
她嘆了口氣,「還是都別要了,我既不會結婚也不會生孩子,忘了這段吧。維吉爾,這並不是我一時衝動的決定。」
「別解釋了。」維吉爾聳聳肩,估計自己剛才說的那句話不超過二十個詞,希珀就有兩條反駁論點,每一條都跟著論據。這很難用欲蓋迷障以外的詞形容。
「維吉爾,你不能不承認我是一個相對合適的人選。首先,我有能力應付她帶來的每一場騷亂,只要你不嚇唬她。其次,我們的關係還不錯,你瞧,她還需要我陪她睡覺呢。」
維吉爾吹了一聲口哨:「你們都進行到這一步了。」
「維吉爾。」
「噢別停下,繼續你的論證,我在聽呢。」希珀開始長篇大論的時候,最好不要打斷她,這是維吉爾的人生經驗。
「第三,經過一個多月的相處,我對她的情況非常了解,她是一個非常有天賦的孩子,而我是一個元素大法師。我認為我有能力好好指導她,各個方面,不論是學術還是生活,特別是法力的控制上。她將會成為一位偉大的法師。」
「噢,由衷期待。」
希珀橫了他一眼,「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萬一她落到別有用心的人手上,後果將會不堪設想。」
「大陸的救主,元素之門的希珀,真是太偉大了。」
「維吉爾。」大法師盯著他,表明自己並不是在說笑。
「我可無意插手你的私事。」維吉爾十分無辜地看著她,然而心裡再明白不過了,大法師的長篇大論只不過是用來說服她自己的,「可你要浪費這麼多時間來養孩子嗎?」
希珀的頭髮還有點亂,身上還趴著一個衣著狼狽的孩子,然而這並無損她身上的冷峻氣質,淡金色的長發盤在頭頂,灰色的眼睛使她整個人看起來都沒有什麼溫度。
她已經從剛才長篇大論的激動里恢復過來,平靜地說:「我認為教學也是法師生涯中一件重要的事情。」
「我是一個元素大法師,大法師怎麼能連個門徒都沒有呢?」
這個簡單的漂浮術讓小女孩微微浮空,所不同的是,希珀直接抱起了她,走出門口的時候,她說:「你可以去看看我的收藏,我去給她穿件衣服。」
維吉爾吹了個口哨,一個大法師家裡的收藏跟巨龍比也不會太遜色,更何況希珀出售給他的捲軸還打五折。
「如果你無聊,可以去外面轉轉。不過風暴通常午夜才會平息,你要是想先睡,就自己回客房。」
「噢,我可真是送了你一個好玩具。」
「維吉爾,」灰眼睛的大法師說,「我花了錢的。」
維吉爾聳聳肩,舉起雙手。
法師們通常喜歡從最頂上往下給法師塔加房間,希珀的房間還要往上走五層,她抱著這個輕如鴻毛的小女孩,走回了自己的房間,海克特拉跟在她身後,說:「我的女士,需要我去準備一個聖光法術的捲軸嗎?」
希珀想了想,說:「我覺得她也許只是太餓了。」
「那麼她需要一點流質食物,您覺得呢,我的女士?」
希珀點點頭,把她放在自己寬廣的大床上,忽然煩躁地在自己的衣櫃前走來走去。
「海克特拉,我小時候的衣服還在嗎?」
海克特拉飄了過去,打開衣櫃旁邊的一道暗門,「我都收起來了,因為您沒說要丟。」
暗門后看來是一個儲藏室,箱子整齊地碼在架子上,從手工看來,倒是很有矮人的風格。
箱子上還寫了年代,她拖出最久遠的那個箱子,邊開邊說:「海克特拉果然是最靠得住的管家……謝謝你。」
「為您效勞是我的榮幸,我的女士。需要我幫忙嗎?」
希珀把一件衣服拋在他身上,那是一件襯衫,老得海克特拉都要開始懷念。
「女士,那時候您才十歲呢。」
「是啊,我第一次召喚了你,」希珀從箱子里找出一條亞麻色的褲子,箱子最底下似乎還壓著領結,希珀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她把箱子合上,揮了揮手,箱子就自己飛回了架子上。暗門在她身後關上,她走過海克特拉面前的時候,把衣服都從他身上拿了下來。
小女孩尚在熟睡,經過水元素清洗過的身體沒有那麼髒了,但身上穿的不知是獸皮還是纏結的布條,希珀輕輕彈了兩下手指,看不見的風刃切開了這件衣服在肩膀上的唯一連接,她使力拉了一下,就把她身上這一團皮布相間的東西扯了下來。
骨節嶙峋,但還算結實,身上有一些舊傷疤,有的很大面積,有的很長。希珀把她抱在懷中,慢慢穿上自己的舊衣服。
「我的女士,這還真是挺合身的。」
希珀捏了捏她的手,低聲說:「難以置信,她這麼軟,這麼瘦弱,卻能引發那麼大規模的元素□□。」
海克特拉在她肩膀上拍了拍,溫聲說:「您也是。」
她抱著這個小小的孩子半靠在床頭,似乎陷入了回憶,偶爾與自己忠誠的水元素聊一聊過去的事情,那都是一些泛黃的舊事,至少也發生在十幾年前。
忽然她感覺懷中的孩子動了一下,希珀警覺地抱緊了她,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孩子掙紮起來,希珀低聲在她耳邊說:「別害怕,沒有人要傷害你。」
也許是她沉穩的聲音博得了女孩的信任,也許是周圍充沛的元素讓她覺得安全,她停止了掙扎,輕輕嗚了兩聲。
「我叫希珀,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孩子並沒有回答。
「這裡是我的家,艾梅科特斯,元素之門。你喜歡這,你喜歡元素,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