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第 283 章
希珀輕輕在塞隆耳邊說:「我命令你……吻我。」 「正確。這是一個法陣, 其作用是把吸收的法力平均貯存在每一顆水晶上。通常,大家認為防禦水晶只能單獨吸收傷害性的法術, 然後過載, 然後爆炸,但其實並不是這樣……」希珀認真說明的時候, 發現了塞隆眼中的疑惑,「呃……都沒聽懂是不是?」
塞隆點了點頭, 又搖了搖頭, 「『大家』,是誰?」
「通常意義的普通人。」塞隆仍然是疑惑的,希珀略略有點不耐煩, 她通常對智力不發達的人毫無耐心,但看在那雙閃閃的翡翠色眼睛的份上,她仍然保持著一定的耐心。拜這份耐心所賜, 她忽然靈光一閃,說:「『普羅大眾』。」
塞隆欣然點頭。希珀鬆了口氣, 然而接著又有了新的擔心:她會不會像「買」和「客人」一樣,對「普羅大眾」這個詞有什麼時分偏頗的理解?
「然後呢?」
「然後這個法陣, 可以幫助這些被吸收的東西在水晶之間傳導。以前如果想一次性抵禦大型傷害法術, 就必須要大塊而純凈的水晶, 但如果有人能發展完善這個法陣, 就可以使用許多小塊而不純凈的水晶。」她指了指桌子上一袋子切割后的小水晶, 這一袋下腳料大概需要十枚銀幣, 而同等重量的水晶則要十枚金幣, 它們的差價十分驚人——不算讓它們實際等同起來的秘銀的話。
這無疑是一種里程碑式的發現,但希珀上一篇論文遭到了學界的抨擊,學報甚至以「令人惋惜的天才——歷史上最年輕的元素大法師沉迷奇技淫巧」這種標題來指責她把研究精神放在旁門左道的鍊金術上。
大法師為此消沉了一陣子:這難道不值得寫一篇論文嗎?直到上個月艾梅科特斯斷了消息之前還沒有人就文章本身提出質疑,全部都是在質疑她的「墮落」的。她的消沉倒不是因為被否定和被攻訐,只是覺得對學界難言地失望,一些人太把「高貴的思考者」的身份當回事了,絕不肯做一丁點工匠的工作,並且還極力試圖把她也拉下水。
這樣的煩惱並沒有必要讓塞隆知道,事實上她也不會懂,她看著希珀,也許只是想知道這一段聽起來像故事的敘述有什麼結局,也許只是覺得希珀「超凡脫俗」。
「那麼是什麼在秘銀和水晶之間流動呢?沒有人知道,但有一點可以肯定……」
「是什麼?」看,這個小女孩確實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結局。
「過載的過程里會發熱,也就是說,不管魔法變成什麼被吸收了,這個過程都會導致發熱,我想發熱量和施法過程消耗的魔力之間一定有個比例關係。你能聽懂嗎?」
塞隆誠實地搖搖頭,「我能幫助你什麼?」
希珀忽然笑了一下,「你隨便施法就行了。」
「施法,就是,不論怎樣,和元素玩,都可以,的意思嗎?」
「對。你挺喜歡這樣的,是不是?」
塞隆誠實地點點頭。
「但今天還不行,我得把儀器裝起來。」
塞隆看起來想來幫忙,但希珀禮貌地請她不要動。她的手已經開始在空中劃線了,令人眼花繚亂的金色軌跡撕開了一個又一個裂隙,土之子和水之子從裂隙裡面跑出來,井然有序地把粗笨的架子裝起來。
架子當然不是昂貴的秘銀材料,看起來只是為了承托懸挂法陣和透明容器,好讓頂端的秘銀法陣浸入水中。
塞隆對這一切非常好奇,然而希珀說這些不能玩。牆角是她曾見過的那架能插羽毛的大桌子,它周圍已經擺滿了東西,都剛拆開,希珀一件一件地把東西拆出來遞給附近待命的土之子。東西漸漸攤成了一大攤,讓人不禁奇怪這些東西原來都放在什麼地方,明明上次來的時候這裡還幾乎什麼都沒有。
海克特拉則在水之子出現之後就帶著它們消失了,回來的時候每一隻元素生物都攜帶著點東西,海克特拉圓潤碩大的肚子里藏著一個寫字檯,可能因為形狀不是很合適,寫字檯的角稍微突出了一點。接著是小型書架和一套書寫工具,希珀指著一個地方讓它們卸下貨物,最後從一個水之子手中接過了工作筆記,放在了寫字檯的抽屜里。
希珀把金色的羽毛插進了寫字檯附近的機器里,一道若有若無的光滲入與之連接的亮銀色金屬導管里,她們面前出現了一道風牆,希珀滿意地點點頭,塞隆好奇地去觸摸風牆,然而被一陣微風推了回來,她用力越大,牆給予的反推力就越大。
她抬頭看著希珀,說:「和那天不一樣。」
希珀點點頭:「沒錯,我換了一個法陣,你看地上。」
現在塞隆認識法陣了,繞牆的一圈文字和樓上希珀刻在起居室的差不多,而風牆下面的那條平直的「法陣」則像是鑲嵌在地面上的花紋。然而塞隆很快就玩了起來,她不斷往風牆上靠去,然後又被風牆推回來,還要招呼忙得焦頭爛額的海克特拉一起來玩。
好脾氣的水領主也無法同時應付兩邊的要求,但孩子漂亮的翡翠色眼睛讓它無法拒絕,希珀適時地過來解圍,一邊拉著塞隆,一邊塞給她一顆水球。
「好了,不要撞它了,羽毛支持的時間是有限的,玩這個吧。」她把水球丟出去,彈在風牆上就會彈回來。出人意料的是塞隆的身體協調性很不錯,跑來跑去地接球,沒有讓水球掉在地上。
真是無憂無慮得令人羨慕。
希珀的實驗也進行得出乎意料的順利。一來歸功於她的「法術發生器」運轉還算順利,二來數據也都大致在她設想的框架之內,分析中沒有出什麼大的紕漏。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和塞隆溝通良好。希珀得到了想要的實驗數據,而塞隆可以自由地玩樂,除了偶爾一兩次過載嚴重造成了滾水飛濺的實驗事故以外,兩人的合作可以說是非常愉快。
希珀在分析數據的過程中想出了許多新的主意,但約定的一個月時間過去了,維吉爾並沒有按照約定回來,她並不著急,這個月並不像是上個月那麼難熬。
大部分時間她還是按照時間表生活的,但和以前稍稍有些改變。晚上多了陪塞隆玩的時間,還要隨時接受她的詢問。起風的時候塞隆常常望著窗外,她在這個時候也總是帶著這個對荒原美情有獨鐘的小小元素使者到幾乎從來沒有使用過的露台上一起看風暴,這時她總會有許許多多的話講給塞隆聽。
或者是一段很長的歷史,或者是串聯許多經典的理論,整個風暴總是伴隨著她的絮絮低語。
塞隆大多數時間大概是聽不懂的,她的表情總是迷茫而若有所思,也許很多辭彙對她來說都是頭一次聽見,但希珀大概只是需要一個說話的契機。
曾有一篇研究人類行為的精靈學者的論文指出,人類女性每天大概需要輸出兩萬個單詞,而人類男性只需要七千個。大概正是這樣的絮語讓她免於寂寞的困擾。
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中,除了約定的一個月過去之後維吉爾還沒有出現這件事。
大約又過了五天,在一個不算差的天氣里,塔底的法陣被觸動了。法陣相當於一把鎖,正確的開鎖方式才能穿過法陣,這個波動毫無疑問是鎖被打開了。
會來這個無聊而枯燥的地方的,除了維吉爾不會有別人了。希珀因此示意塞隆停下,對她說:「塞隆,維吉爾來了,你想和我一起去見他,還是呆在這裡繼續玩?」
聽到「維吉爾」這個名字,塞隆還是表現出了懼怕,但顯而易見,和希珀呆在一起對她有莫大的吸引力,她放開了所有的元素,讓它們完全地回到無序之中,穿過結界,伸手拽住了希珀的長袍。
崇拜、欽羨、愛慕,之類的眼神希珀一直都見得很多,但這輕快的翠綠把一切情感都洗得特別的乾淨單純。希珀理性上明白這不過是自己主觀的幻象,其原因也不過是因為她十分清楚塞隆接近自己沒有任何別的目的。
不過就只是崇拜、欽羨、愛慕,以及人類與生俱來的天性——想得到她的注目。
她拉起塞隆的手,小小的手柔軟而乾燥,不知道是不是一直茹毛飲血活得像個野獸的緣故,塞隆的手骨節分明而有力,彷彿真的是一頭幼獸。
這隻有力的小手很明顯地傳達出一種緊張,一直攥著她直到她們直面維吉爾為止。
維吉爾的斗篷和弓已經掛在了衣帽架上,手裡正逗弄著一個奇怪的生物,聽見腳步聲,他轉過頭來,滿臉笑容地說:「喲,老朋友,好久不見,真對不起我來晚了,但你要相信我這是十分值得等待的。」
「打算給我什麼驚喜嗎,維吉爾?」
「先不說這個,你和小野獸相處得很好啊。」
「算是吧。」
維吉爾的手臂上帶著厚厚的皮甲墊,一隻半透明的獵隼站在上面,頭上帶著一頂奇怪的頭盔,他舉了舉手臂,獵隼張開了翅膀,撲棱了兩下,但並沒有起飛。
「很眼熟不是嗎!夏莫代爾的靈魂沒有遠走,一種薩滿巫術把它的靈魂從肉體里抽取出來,留在了現實世界,它現在是一隻不需要吃肉的信使了,如何?是不是很棒?」
希珀走過去,試著伸手去觸碰那隻鳥,鳥兒似乎也很想親近她,然而可惜的是,她的手穿過了靈體表面。
這有點不可想象,因為鳥兒明明好好地站在維吉爾的胳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