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鬼(十七)
「嗡——」
楓華一時嗡鳴大勝,帶著那幽幽紅的光輝都亮了幾分,那黑影說了一句卻也不再開口,連步子都不再邁開,只是轉著那綠油油的眼珠打量著幾人,嘴角向著兩邊咧開著駭人的角度,好似真的如他說的那般,很是愉悅。
「嗡——」
攤在血漿中的霜塵忽的也是顫抖著劍身傳出一聲劍鳴,就如同在回應著楓華的呼喚一般,亮白的劍身周圍緩緩地盪開了一圈波紋,將周遭的綠色液體漸漸的推開了去,露出它那傲然高潔的霜白身子來。
而隨著楓華霜塵的劍鳴回過神來的禹子寒幾人均是背脊一顫,心中驚駭:這東西,怕不是自己等人可以對付的怪物。
背上劍又是抖動,禹子寒瞥了眼夜二人,眸中晃過一絲怪異,卻未曾像先前那般去撫慰著它安定,而是又偏過了頭盯著前邊兒的黑個子,心中暗自無奈。
霜塵仍是在不斷地隨著楓華微微嗡鳴著,不時,獃滯的瀟辰終是被這劍鳴喚回了神,她睜著一雙藍藍的眸子望向站在身前的夜,瞧著她嘴角不住的淌出的溫熱,眸光一顫,本在褪去的幽藍猛地在下一瞬又恢復了先前的冰冷沉重,現下,她看著夜一身白衣浴血的模樣,裡邊兒的戾氣好似都有了確切的模樣,快要噴薄而出,眸中風起雲湧,她莫名地憤恨得不行,抬手猛地攬過了夜的腰肢,入懷是癱軟而顫抖的纖細,這讓她更是暴躁了起來。
她盯著夜蒼白的面容,攬著她腰肢的手因著心中的怒氣都有了微微的顫意。她感受著夜仰頭望著自己的清冷血瞳,手上壓不住的用了幾分氣力,她看著血眸中晃過的一絲波光,心下知道自己弄疼了她,卻又怎麼都壓不住內心的戾氣。
她咬了咬牙,眼角忽的被一絲亮光刺了眼,她隱隱皺眉,暴躁的轉過頭看去,卻看到被自己扔下的霜塵不知何時竟幽幽的泛起了霜白的光,她冰涼的藍眸轉了轉,又有著那麼一絲獃獃的神色,看得夜眉梢一顫,軟了三分。
她瞧著瀟辰又是回了去的冰冷眸子,心口苦痛,卻又溫溫順順的任她扯過自己,壓上腰肢,觸痛傷口,而不發一言。
「哈哈哈哈哈——」
本是不言不語一動不動的黑影瞧了泛起光輝的霜塵忽的咧開嘴發出一陣尖銳的笑聲,讓緊繃著身子的幾人均是莫名的盯著他,捏緊了手中的武器。
瀟辰聽著這刺耳的笑聲,壓著夜腰肢的手鬆了松,幽藍的眸子離開了地上的霜塵,幽幽的睨著那黑影,眸中滿是肅殺的戾氣。眸中壓不住的怒意,滿是對那突兀笑聲的惱意。
那黑影卻似是毫不在意的又是笑了一陣,才轉了眸子看向已經恨不得將他撕碎了去的瀟辰,嘴咧開,傳出了如同衣物被扯壞時的裂帛聲般刺耳的話語:「我這小地方,可來了不少大人物啊。」
他綠綠的尖細眸子詭異的轉動著,腦袋絲毫未曾移動,那眼珠卻已經看向了瀟音希,他盯著她,開口道:「人族的皇帝。」言罷,他又看向一旁的銀狼,笑道:「獸族僅存的一隻宗家的白狼。」銀狼不滿他輕佻的語氣,睜著銀亮的眸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卻只是讓他咧開的嘴角咧得更誇張了些而已,他毫不在意的繞過銀狼,再次看向了瀟辰,不大的綠色眼珠盯著她,幽幽的轉了幾圈,道:「人族大殺四方的將軍,配著一柄——」說著,他眼珠就這麼落到了眼眶的下邊兒,看向了地上如同纏繞著霜花般泛著白光的霜塵,好似更加愉悅了般接著道「很有意思的劍。」
瀟辰被他高傲的打量刺激,心上本就快要噴薄而出的殺意更是濃了,她狠戾的瞪著那黑影,圈著夜的手顫抖了一下,忍著心底那嗜血的想法,鬆開了去,她看著身子一顫後站定了的夜,這才微微一個躬身拾起了地上的霜塵,握在了手上。
夜卻始終只是不言不語的順著她的動作,清冷的面容下是溫和柔軟的心。
那黑影卻似是渾然不覺瀟辰那視線的可怖,只是掛著他那詭異的笑,眼珠轉轉悠悠最終落到了瀟辰身旁一身血色的夜,看不出面容的臉上咧著的嘴角不易察覺的僵了僵,隨後又是那細細的尖銳聲音響起,言語間卻是多了几絲隱約的寒氣:「若是瞧著了狼大人讓我驚訝了,現下看著這位大人,倒是讓我震驚得不行了呢。」他忽的歪了歪腦袋,竟是默默地朝著夜又邁了一步,「您們不是從不與人類為伍的么,怎的現下為了這幾個人族的人兒傷成這副模樣呢?」
他好似對夜的這副模樣十分滿意,言語間雖是畢恭畢敬的喚著她「大人」,話語中掩蓋不住的愉悅卻讓人聽了便知曉這番說辭不過是虛與委蛇的過場罷了。
夜看著那黑影,泣血的眸子清冷傲然的睥睨著他,聽著他言語間的戲謔,卻是連雙眉都未曾顫動一分,她纖細的背脊筆直,左手掛在肩上無力的垂著,那分明早已斷了卻仍捉了霜塵劍刃的手臂掌心淅淅瀝瀝的淌著鮮血,不住的滴落到地面的綠色液體中,綻出一朵水花來。
她渾身浴血,雪白的長發襯得那蒼白的面容更是透明了,讓人瞧了,不由得便覺著這人下一刻就會消失了去,她分明已然是強弩之末,卻仍清清冷冷的站在幾人面前,身子筆直,毫無懼意。
那黑影見夜並無回答的意思,卻也不惱,仍是笑眯眯的打量著幾人,他盯著盯著,忽的又是朝著幾人邁了幾步,他眼珠轉著轉著突兀的轉為盯著一旁不發一言的禹子寒,眼神停留在他背上白布裹著的劍上,不時,又是詭異的露出了更為愉悅的神色來:「有趣有趣。」他看向夜幾人,又是道:「今日到來的均是各族中的大人物,然而我這裡卻也不是隨意供大人們遊樂的處所,大人們闖便闖了,卻還殺我這麼多族人,這是否,有些說不過去呢?」
他忽的狡黠的眯了眯眸子,嘴角卻仍是愉悅的勾著,讓人瞧了,心中大為不適。
銀狼聽罷,忽的輕笑出聲,嘲諷得很:「我們幾人可沒有這般無趣,何處不去,偏來你們族的這鬼宅子,我們被你口中的族人追了一身傷不說,刀劍無眼間殺了你幾個族人,還是我們的不對了么?」
「呵,狼大人這話說著,倒是我的不對了?」黑影不急不緩的又是邁開了步子,這次卻是毫無頓步走到幾人十尺外才停了:「我可未曾邀請幾位大人來,而幾位現下來了,便是私闖,且如今幾位私闖我族貴重的墓穴不說,還殺了我族這麼多守衛的族人,我這個護法來問問責,怕也無甚不妥吧?」
「哼,我們如何來的,你怕是最清楚了。」銀狼鼻間輕哼,心下憤怒得很。
她本就覺著這幾日的事太過詭異,卻又莫名的似是被人安排好了一般,如同一個大得駭人的圈套,本還想不明白,現下看著這鬼鬼祟祟的黑個子,霎時便是明了了,心中便是猛地升起壓不住的怒氣。
這幾日的驚險,奔逃的狼狽,傷口的疼痛,夜的一身傷,瀟辰的怪異,都讓這怒氣來得順其自然又滔天難抑。她猛地仰頭,死死地瞪著那黑影,好似只要他再有何動作,便會一下子撲過去一般。
瀟音希瞥了她一眼,看著眼前的黑影,也顧不得銀狼同夜二人奇異的身份,心下深知面前的才是最能致命的敵人,若是大意,定會丟了性命,便不得不壓下心中的混亂,一心應敵,卻毫未察覺到此刻分明是漆黑一片的墓室,她卻是能看清周遭的一切的這個事實。
禹子寒同白十八均是一言不發的盯著那黑影,不論那人說何,捏著符紙和短刃的手都未曾松一絲。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瀟辰莫名的為敵已是讓幾人傷殘過半,現下瀟辰還未恢復,這又蹦出來一個勞什子護法,當真是讓人心口堵著一口氣,卻發泄不出。
那黑影聽了銀狼的話后,卻是笑眯眯的不再言語,水漾般晃晃悠悠的身子在下一瞬猛地粉碎散開又聚作了一團黑壓壓的巨大水珠,傳出陰冷又壓抑的氣息,讓幾人瞧了,心中均是一驚,眉緊鎖了去。
那水珠悠悠的晃蕩了幾下,隨後又是散開成了一滴滴的小水珠,又在下一瞬凝成了幾股水漾的絲線來,猛地朝著六人跑了去。與此同時,墓室中又是響起了那黑影的聲音:「狼大人這般聰慧,那我也不做那些過場了,你們殺我族人,定當是要償命的。」
漆黑的水珠凝成的兩指粗的長長絲線急速的沖著幾人去了,帶著破竹之勢,隱約間,禹子寒背上白布裹了的劍好似幽幽的跑出了一絲亮白來,悄悄然的帶著一絲微微風聲,解開了面上纏繞的層層布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