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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鬼(十九終章 )

  瀟音希聽著男子的話便是一驚,她直起身子仔細的打量起男子,遲疑的開口朝他問道:「這位公子,你認識庄娘?」


  庄姨教她醫道數年,雖說秋冬必離宮回家,她來時卻一直都是只身前來,身側並未跟著他人,庄姨本就是不喜宮中沉悶才一直在宮外行醫,隨遇而安,身旁從未帶過宮女,更莫說男子。因此她才會這般疑惑,這男子看起來不足而立,卻直呼庄姨的名姓,還這般親密,莫不是庄姨這幾年走江湖收的弟子么?

  男子抱著白十八正替她瞧著手臂的傷,此時聽著瀟音希的詢問,眉眼溫和得禮的彎了彎,瞥著被自己爆作水珠后又開始一滴一滴聚攏的漆黑水珠,手上卻也不忘替白十八接骨:「陛下客氣了,喚我陸十七便可,我同庄娘相識多年,前些年一直在江湖遊玩,因此陛下沒見過我,也屬實正常。」


  他分明恭恭敬敬的喚瀟音希陛下,卻仍是用「我」自稱,而非「小民」,面上雖是溫溫和和得禮得很,心中卻自有江湖人的傲骨。


  瀟音希聽著這番模稜兩可的說辭,眉梢顫了顫,心中總覺著怪異,卻又說不準何處怪異,便只得抿了抿唇作罷。


  而那一灘散亂的水珠終是又聚作了一團,這下他卻沒有再化作什麼武器模樣,而是又扭動著化作了先前的男子模樣,身後漆黑長袍拖了地,只見他一雙無眼帘的雙目睜開,綠油油的眼珠轉過盯著陸十七,總是笑眯眯咧開的嘴角卻是垂了下去:「我這小地方還真是熱鬧,來的都不是小人物啊。」


  他眼珠一轉瞥向了一旁提著扶風的禹子寒,隨後又一一看過夜同瀟辰,不知不覺的,那綠油油的眼珠里多了幾分明顯的惱怒,若說先前他總是笑眯眯的故作虛偽,那現下,他便是真的顧不得虛與委蛇的怒了:「啊竹那老東西做的四柄靈劍,我這小地方竟是就聚齊了三柄,當真是有幸得很呢。」


  他說的咬牙切齒,卻又不知為何,總覺著有著憋著一股怒氣無處發泄的意味了。


  「這霜塵扶風先前不是那對小夫妻拿著么,怎的,現下歸隱了,便將隨身的劍都給了兩個人族孩子么?」那黑影負手彎腰湊近了瀟辰和禹子寒二人,一對眼珠軲轆軲轆的轉著,面上一片漆黑,除卻撕開的雙眼,再無了其他,如同帶了一面獨露出雙眼的黑色面具,瞧著,著實讓人不舒服。


  陸十七聽著,總是得禮的微微牽起的唇角不易察覺的一顫,他收回替白十八接骨的手,抬首不溫不火的覷著那黑影,笑道:「護法莫不是說笑了,啊竹先生鑄的劍早些年間便流落了江湖,你們不是還派人去尋過么?現下怎的說是送的了,莫不是年歲大了,記不住了吧?」


  黑影:「······」


  夜透過瀟辰的肩看著陸十七和和氣氣回應,卻將那黑影堵了一嘴的模樣,紅眸中滑過一絲笑意,眉眼間的疲憊卻愈漸濃了,她倦倦的掀了掀眼皮,手臂動了動,想要掙開瀟辰擁著她的手,卻在動了一下后被圈得更是緊了。


  她愣了愣,眼珠一滑,看到了瀟辰望過來的藍眸,兩人面面相覷,鼻間已是動一下便會相觸的距離。她看著瀟辰眸中正劇烈翻湧著的幽藍之色,眸光一顫:「怎······的了?」


  她內傷太重,僅僅只是開口吐了幾字,唇角滑落的鮮血便就未曾停過,瀟辰瞧了,山海呼嘯的藍光中猛地泛起几絲疼惜,她鬆了幾分擁著她的力道,眉梢卻是沾了滿滿的睏倦,她懶懶的將下顎靠上了夜的肩,卻又收著力道,動作輕柔得很。她微微偏了偏頭,柔軟撫過白皙,夜感受著脖頸上傳來的一瞬溫熱,身子不由得一顫,臉一瞬綳了起來,耳側卻又傳來瀟辰輕若呢喃的細語:「對······不······起······」


  對不起,傷了你,真的,對不起。


  溫熱的氣息撩過耳根,撫過銀髮,帶來微微的几絲癢。夜眉梢顫了顫,臉卻綳不住的露出了隱約的無奈來,她雙眸滑下,看著已經關上了藍眸,呼吸清淺的沒了意識的瀟辰,眉眼忽的又是軟了。


  「哼,我可未曾聽說過我們族中有人去尋過那勞什子劍,不過是撤了那道見劍如見人的條令罷了。」黑影好似十分不喜陸十七那柔柔弱弱的模樣,冷哼了一聲,瞥了眼自己周圍不知何時已經被銀狼幾人全然圍住的模樣,看了眼夜,心中氣惱,卻又似是顧忌著什麼一般,發作不得,幾人僵持了一陣,他終是不甘的冷哼一聲:「既然陸公子來要人了,此番各位擅闖我族墓穴之事,各有傷損,我便寬心作罷,下次,當不會這般容易了!」言罷便負氣般的振了振袖,化作了一團水珠,朝著中央的一點漸漸縮小,最終如同來時一般,化作了一處漆黑的小點,隨後,那小點也是無聲湮滅,沒了蹤影。


  夜本就虛弱得下一刻便會倒下的身子怎會撐得住瀟辰的依靠,不過一小會兒,她便腳步一退,撐不住了去,她滑了一眼昏迷過去的瀟辰,紅眸盛了幾縷說不透道不明的繁雜情緒,她卻又無從去理清,便只得闔了闔眸子,偏了頭,抬首看向陸十七時卻又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樣了。


  「十七。」她喚。


  「少主。」陸十七憐惜的望向夜,放開了白十八快步走到夜身側,剛是想抬手扶了她,卻看到那雙紅眸望向了懷中的瀟辰,他便又是無奈的扯了扯嘴角,抬手替她扶了瀟辰去:「少主,先出去罷。」


  瀟辰被陸十七扶走後,身子一瞬失了一般重量,忽的便有些恍惚,夜微微頷首后邁步時不經意的踉蹌了一下,銀狼瞧了,不言不語的跑過去朝著她趴下了前身,夜垂首看著銀狼彆扭的偏過頭不看自己的模樣,緩和些面上的冷意,剛是想開口說些什麼,卻是身子一歪,倒向了銀狼寬闊的背脊——她終是撐不住了。


  饒是再過堅韌的性子,也耐不住這三番的折磨,她抬眸瞧了眼已是被陸十七背到了背上的瀟辰,終是放了心般的緩緩闔了雙眸,關了那冰涼的血瞳去。


  「夜!」銀狼感受著夜身子倒下時的撞擊,急忙偏過頭看過去,銀眸瞥到已經閉了眼暈了過去的夜時,鎏銀中又是止不住的泛了水霧,她咬了咬牙,想過去將她叼上自己的背上,卻又擔心夜身子受不住,便又猶猶豫豫了起來。


  瀟音希早就注意著了銀狼,現下瞧著她那轉著腦袋猶疑的模樣便知曉她心下想什麼,心中雖疑惑甚多,身子也是疲憊得很,卻又看不得她那副模樣,便又只得邁步上前輕柔的抱起夜將她安穩的放上了銀狼的背上。


  她抱住夜時,鼻間嗅到她身上濃烈的血腥氣時,也免不了心中酸澀,瞥了眼瀟辰,眸中通紅。


  辰兒啊辰兒,你怎麼可以······

  瀟音希收回目光,將夜安置好后便看也不看銀狼,退了幾步轉過了身子。


  銀狼睜著一雙鎏銀的眸子盯了瀟音希,眸光晃蕩,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得又沉默了去。


  陸十七看著一旁握著扶風劍的禹子寒,又看向莫名有些彆扭的銀狼二人,緊了緊掌著瀟辰的手,偏頭招過白十八后沖著幾人道:「我們先離開此地罷,少主身上的傷不能再拖。」


  「好。」眾人雖是並不認識陸十七,卻總是信任捨命相救的夜的,既然夜同陸十七相識,且現下自己等人也尋不著出口,便也只得信了面前的這個柔柔弱弱的書生男子,應了去。


  陸十七也聽出了幾人口中的猶疑,卻是毫不在意的溫和得笑了笑,便不再言語,背著瀟辰踏著這滿地紅綠相間的血漿朝著他方才出現的方向走去。


  禹子寒將扶風收入背後劍鞘,看著前邊兒先前因著瀟辰鬆了手落到了血水中去的霜塵,上前幾步拾起了劍,又跟上背著瀟辰的陸十七,將霜塵收入了她腰間劍鞘,隨後又是從懷中取了幾張照明的符紙來,沖著幾人走的前方扔了去,沒了那黑影的阻攔,符紙安穩的停在了墓室上空,幽幽的照亮了前路。


  陸十七偏頭沖著禹子寒笑了笑,道了謝,禹子寒也是笑著回了句客氣,隨後幾人均是都不再言語,沉悶的拖著一身疲乏踏著濕了布靴的已經冰涼的血水,跟著陸十七亦步亦趨的走著。


  每一步邁開都會帶起濃郁的血氣,每一步踏下都會濺起一朵水花。


  傷痛滿身,疑惑滿心,身心俱疲,不過而已。


  哪會想得,不過是外出賞花,便會遭此變故,又哪會想得,昔日好友,刀劍相向,又如何能想得,身側友,皆是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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