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卡西和克里斯蒂亞諾誰也不理誰，而比這個更可怕的是，平日里總是有點靦腆害羞，總是對所有人都笑眯眯的小克里斯也不跟克里斯蒂亞諾說話了。
當然，克里斯蒂亞諾看上去也沒有緩和關係的意思。
穆里尼奧一開始本來指望著這三個人能自我調節，通過某次對抗訓練中的身體接觸突然和好如初。
但他想多了。
小克里斯對所有人都依舊彬彬有禮、溫和體貼，但對克里斯蒂亞諾就只剩下了彬彬有禮。
克里斯蒂亞諾的小男孩、迷你版突然脫離了一切關於克里斯蒂亞諾的低級趣味，這雖然算是一件好事，但是放在具體情況之下，這就變得非常可悲了。
「你說。」
「你說。」
「……」
門德斯跟穆里尼奧大眼瞪小眼了一番，最終還是門德斯敗下陣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種事，說真的，很奇怪。我覺得克里斯之所以生克里斯蒂亞諾的氣，並不是因為克里斯蒂亞諾跟卡西利亞斯先生吵架，而是因為他質疑了自己——我是說，克里斯蒂亞諾質疑克里斯。」
穆里尼奧撓了撓下巴，「我知道這件事，但我覺得可能就是小粉絲被偶像數落了幾句，心裡難過而已。所以並沒什麼，過兩天就好了——你知道的，我覺得小克里斯非常尊重克里斯蒂亞諾。這件事的重點是伊卡爾和克里斯蒂亞諾的關係，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門德斯這才發現他們的關注點不一樣。
他關心克里斯蒂亞諾和小克里斯的關係，因為這兩個都是他的球員，如果他們失和，其中一個被迫不得不離開皇馬這個全世界最成功的足球平台之一，對他絕對是巨大的損失。
尤其當這兩個年輕人都如此前途無量的時候，這種損失就尤為明顯。
別跟他提巴薩，謝謝。
他現在還記得菲戈跟著皇馬回諾坎普的時候，看台丟下來的豬頭呢。
而穆里尼奧作為主教練，他最關心的當然不是自己經紀人的利益而是球隊的利益——當然，如果有可能他也會兼顧一下經紀人的。在這個基礎上，他當然會把兩個絕對主力球員之間的矛盾放在待解決名單第一位。
「我們協調一下……」門德斯揉揉自己的臉，「我去關心克里斯蒂亞諾和小克里斯，你去關心克里斯蒂亞諾和卡西利亞斯先生。」
穆里尼奧雖然很想把所有鍋都丟給專業人士處理，但看門德斯一副怪可憐的樣子也就只好勉強同意。
在一番類似於喝酒划拳、扔硬幣的理性討論之後，先出手的是穆里尼奧。
要說服卡西並沒那麼難，因為卡西在事後也有點後悔自己的衝動，只是因為面子問題和缺乏合適的台階才沒跟克里斯蒂亞諾的和好。所以只要穆里尼奧承諾他會幫卡西找一個好辦法既不失面子又能解決問題，卡西就重新變成了好隊長和所有難題中最薄弱的一個環節。
「伊卡爾跟我談了談，有興趣聽聽嗎？」找完卡西，穆里尼奧馬不停蹄的找到了克里斯蒂亞諾——為了皇馬他居然這樣大力派發雞湯和心靈小貼士，他覺得談合同的時候有必要讓門德斯告訴弗洛倫蒂諾，他要加一份心理醫生的工資。
「沒有，那是你們的私人談話。」克里斯蒂亞諾雖然不是很追求社交技巧，但如此冰冷生硬的拒絕即使在他身上也不常見。
穆里尼奧想揍他，但想想門德斯想想弗洛倫蒂諾，還是忍住了。
「伊卡爾很喜歡你，克里斯蒂亞諾，他始終認為你是個好球員——最好的，實際上。他跟我說他從不認為你自私，他如果這麼想過，那就絕對不會同意讓你帶領小克里斯。」穆里尼奧推心置腹。
「非常感動，」然而克里斯蒂亞諾不無諷刺，「我簡直都可以想象他手按憲法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的莊嚴模樣了。」
什麼憲法？馬德里基本法嗎？
穆里尼奧惡意吐槽了一番。
但再開口的時候，還是竭力裝成一位慈眉善目的長者，「這是事實，克里斯蒂亞諾，他非常讚賞你為小克里斯做的一切，但是當然，理念不同。你知道的，你對克里斯的期盼可能和他不太一樣。」
'克里斯蒂亞諾很強硬，在球場上我是說，在場下他只是個天真的小笨蛋而已。'卡西當時用這樣會讓《阿斯報》《馬卡報》編輯部的每一個人的每一根汗毛豎起的形容詞形容了克里斯蒂亞諾，'但是我在想，他在克里斯的問題上似乎也過於強硬了。'
'什麼意思？'
'克里斯蒂亞諾似乎把克里斯當作了一個年輕版的自己，他似乎想要把自己的所有不圓滿都在克里斯身上得到……圓滿。我不知道我是否說清楚了，我的意思是……'
'……你不用說了，我知道……我對我女兒也有類似的情結……'穆里尼奧捂著眼睛，覺得自己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
'……是……我爸爸對我也有，大概也有……不管怎麼說，我總覺得雖然克里斯蒂亞諾說他覺得每個人都是上帝的禮物還是什麼的，但他還是希望能塑造一個完美版的自己。'
卡西總結了他們兩個人的共識。
然後現在，穆里尼奧盜用了這個總結。
「你看重他，這很好，但是克里斯蒂亞諾，他很像你這沒什麼問題，但是他跟你完全不一樣——也許之前有人說過，你們非常相似，從長相、身材到身體素質、很多技術特點。但是……」
「這是我告訴您的不是嗎？我們是不一樣的兩個人，這是我告訴您的，您記得嗎？」克里斯蒂亞諾乾巴巴的說。
我知道，但出於不知名的原因，我覺得你好像忘了。穆里尼奧心說。
「但是你卻希望他成為你要的那種領袖，不是嗎？你說的那種領袖，不就是你一直在前進的方向嗎？」穆里尼奧又熬了一鍋雞湯，「但是讓他做自己也沒什麼不好不是嗎？」
克里斯蒂亞諾沒說話。
「我覺得伊卡爾不是要指責你，他只是覺得……」
「他只是想要兩個主宰。」克里斯蒂亞諾打斷了穆里尼奧，慢吞吞的說，「他想要兩個可以共存的場上主宰，他是在給皇馬未來十年上保險。」
「你既然知道……」
你既然知道，那你還操什麼心……順其自然不好嗎？
克里斯蒂亞諾搖搖頭。
穆里尼奧讓他搞得有點迷惑，「……你到底想說什麼？」
「伊卡爾說的沒錯。但是他有一件事錯了。」克里斯蒂亞諾說，「克里斯的確無私，但是他過於無私了。他可以想著球隊，但他完全沒必要為了一個人退讓。」
穆里尼奧突然明白自己當初覺得不對勁的地方是什麼了。
'為了球隊和克里斯蒂亞諾'。
為了球隊是一個領袖必須要做的事，但一個領袖不能認為自己是在為某個人服務。
所以他當時才會覺得克里斯是幾乎沒有自我的。
至少按照他們的期待、按照所有人的期待，小克里斯應該說：為了皇馬，我願意做一點改變。我會證明，我在任何位置上都是最出色的，都可以成為當之無愧的絕對主力。
'你讓我踢前場，我會是進攻核心；你讓我踢中場，我會是組織核心；哪怕你讓我踢后場，我也必然是防守核心。'
穆里尼奧想起來當初在英超的時候，他曾經聽某些小道消息說，爵士無數次念叨過克里斯蒂亞諾對他說的這句話，每次的總結都是：從那個時候起，我就知道他無可匹敵。
伊卡爾沒有那麼需要一個領袖，他只是要皇馬的積分和冠軍。所以對他來說，克里斯的退讓非常好——穆里尼奧猜，克里斯蒂亞諾想說但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的那句話應該是這樣的。
「順便說一句。」克里斯蒂亞諾打斷了穆里尼奧的沉思，「克里斯對於伊卡爾來說只是皇馬，而對我們來說卻是皇馬和葡萄牙。」
「我說明白了嗎？克里斯如果成為一個失敗的領袖，皇馬可以再買一個新人——沒什麼大不了，歐洲每天都有無數的年輕天才等著出頭、等著一戰成名。但葡萄牙不能。因為葡萄牙可能未來二十年都不會再有這樣的天才了。」
所以卡西只要知道克里斯心裡有皇馬、願意維護皇馬的利益就足夠了，但對於葡萄牙，眼前的利益遠遠不夠。
「先生，我完全認同您的看法。克里斯該做一個領袖，但一切才剛剛開始，現在是最不可以犯錯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