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克里斯蒂亞諾真的想掩飾點兒什麼的時候，通常的確不會被人輕易發現——這一點就算把小克里斯都算在內，也是一條真理。
就在別人的』沒能理解』和克里斯蒂亞諾本人的刻意掩飾之中，國家德比如約而至。
梅西站在通道里等著入場的時候和自己的國家隊隊員、今天的對手迪馬利亞打了個招呼，然後就安安靜靜地站好，並不打算說太多話——就像他每次比賽前一樣，進入一種完全自我的、排除噪音和雜念的，甚至感受不到自己呼吸的純粹狀態。
這樣他就能感受自己的膝蓋、腳踝、每一個關節和每一塊肌肉，感受它們是否達到一種完全專註的境界。
但是很突然的，梅西感受到有人在看他——那是一種很熟悉也很陌生的感受。他能感覺到那個眼神帶著他非常熟悉的那種戰勝的*，但又摻雜著陌生的好奇心。
梅西回過頭去。
「哦，那是小羅納爾多。」哈維大概是一直在注意梅西的動作，發現他走出那種完全自我的狀態的時候，還特意過來給他解釋，「你知道的，那個小男孩，這個夏天被發掘到馬德里的新星。」
「複製版的羅納爾多。」皮克談過頭來，「我聽說俱樂部還曾經帶著支票本去葡萄牙找他，但是他似乎完全沒見俱樂部的代表，幾乎是直接和皇馬簽約了——傳說他是羅納爾多的球迷。他們說他的技術特點都和羅納爾多相差無幾，只不過他的性格可比羅納爾多好不少。」
哈維似乎不太希望皮克在這樣的大賽前跟梅西說太多事讓他分心，「他今天進了大名單，但是你知道的，畢竟是年輕人，不太可能上場——你今天感覺都還好嗎？」
梅西笑了笑說了一句我很好。他知道哈維希望他不再關注小克里斯，也知道哈維希望他像過去的每一場比賽一樣，進入那種自我的境界，等到上場的時候心思純凈只有比賽本身——這是以往他們制勝的關鍵，也應該是這一場他們制勝的關鍵。
畢竟，巴薩和皇馬從某種程度上差不多——一個贏巴薩要看克里斯蒂亞諾的心情，一個贏皇馬要看梅西的臉色。
「你東看西看的在幹什麼？」克里斯蒂亞諾像往常一樣最後才從更衣室出來，一出來就看到在看梅西的小克里斯，「你這麼看他，待會要是挨打我可不會管你。」
小克里斯收回目光，老老實實地去排隊等著入場，但他嘴裡嘀咕了一句，「只是看看，只是非常單純的好奇而已。」
克里斯蒂亞諾可沒想到小克里斯會跟他頂嘴，於是有點生氣地說：「是啊是啊，單純的好奇，你以為你在幹什麼？這是比賽，你是來圍觀球星的嗎？需要我給你一張紙去要個簽名嗎？哦對，沒準你還能拿出一大摞球星卡讓我幫你去要個簽名——你的球衣需要嗎？要不要一起送過去？」
小克里斯低著頭撇撇嘴。
「我可以簽在足球上——但是你的球衣恐怕不行。」
喧嘩的通道一瞬間變得寂靜。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彷彿是梅西的傢伙。
說真的，這個是本人嗎？真的不是靈魂互換之後的皮克嗎？
小克里斯自己都沒想到，居然真的是梅西在跟他說話。
克里斯蒂亞諾無論是今天還是十六七年後，都算不上是梅西的朋友，兩個人就算踢個元老賽、友誼賽、慈善賽都必須要做對手——這倒不是說他們倆個童心未泯，真的要做對一輩子，而是說這是這個世界的需要。
人們喜歡看梅羅對決，那就像是一段無法割捨的青春往事，就像是一段難以說放棄的初戀。
也許是所有人，包括當事人自己都習慣了這種角色扮演，所以就算是退役之後，兩個人也是那種客客氣氣、禮貌疏遠，偶爾過聖誕節的時候父親甚至還會考慮一下要不要給對方寄一隻臭襪子的朋友。這當然也影響到了小克里斯——小克里斯和無數與父親同時代或者年紀稍微小於父親的球星面對面交流過，但是唯獨梅西，永遠都只是一句』梅西先生，日安』就差不多該結束的對話。
小克里斯愣了一下，很快就說道：「謝謝您，但是我想如果您能願意和我交換球衣的話，我會非常感謝您。」
準備過來解決問題的卡西鬆了口氣。
小克里斯做的很對，要一個簽名足球是球迷會做的事，但是交換球衣就顯得是兩個球員之間……的禮貌互動了。卡西擔心的事都沒有發生——小克里斯既沒有因為梅西把他當成一個迷弟而被激怒，也沒有像個被球星搞昏頭的小球員一樣有失體面。
克里斯蒂亞諾撇撇嘴，懶得理會這種無聊的互動，「快點去排隊，不要耽誤出場。」他兇巴巴地對小克里斯說。
「他不像你。」梅西安靜的看著這一切，然後突然說。
克里斯蒂亞諾顯然沒想到自己的老對頭會突然來這麼一句，也愣了一下，「顯而易見。」他聳聳肩，「我以為這是共識？」
「我不知道什麼共識，只是一種感覺。」梅西簡單地總結了一下他們的對話，「很高興見到你，希望待會兒我們都全力以赴。」
克里斯蒂亞諾一揮手，沒再回應梅西。
外面的聲浪漸起，克里斯蒂亞諾也不再說話——他在體會那種人潮洶湧和熱血沸騰。他喜歡把那種沸騰的感覺用浸泡式的辦法侵入到自己的骨頭裡，那讓他充滿動力，讓他能調動自己的每一個細胞、每一根神經。
他將因此進入一種更振奮的狀態，那個時候他的力量似乎能超越*的極限，進而達到一種無限的延伸，以使他變得十倍的敏銳、果決、堅毅——他能體會自己每一次心跳的頻率變化，也能體會隊友和對手情緒上微小的改變。
他安靜地聽著每一個人的交談，安靜地看著每一個人最微小的表情變化和動作。
每一個單詞、每一塊面部肌肉的活動都可能是勝利或者失敗的徵兆。
「你在看什麼……」卡卡有些奇怪的看看一直回頭看著什麼的小克里斯，然後也隨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哦，你在克里斯蒂亞諾？放心吧，他不是第一次遇見梅西先生，他會處理好的。」
小克里斯摸摸頭，「不是的，里卡多，實際上，我是覺得克里斯蒂亞諾好像跟平常不太一樣。」
卡卡又回頭看了一眼克里斯蒂亞諾，然後笑了笑，「他在進入他自己的比賽狀態——對於重要比賽的那種比賽狀態。這很正常，克里斯，國家德比的確是這樣重要的賽事。你怎麼重視它都不會顯得過分。」
小克里斯跟卡卡叔叔的接觸在他來到這裡之前的一年可以說是非常少——畢竟父親自從親眼目睹巴西拿了個世界盃之後深受刺激，一度拉黑了自己認識的所有巴西人。
說老實話，以他這個心理素質，小克里斯都不知道他當初在皇馬的時候是怎麼跟拉莫斯叔叔他們相處了那麼多年還沒打起來的。
『這不一樣！這完全不一樣！那是大力神杯！跟世界上所有獎盃都不一樣！』父親當年看完世界盃決賽的之後，光著腳沮喪地盤腿坐在客廳的地毯上——從背影上看跟他們家的那條老金毛有點兒異曲同工之妙。
區別是這個時候，老金毛充滿同情地用前爪拍了拍父親的肩膀。
『為什麼這世界上有國家能拿那麼多世界盃冠軍，但也有國家拼死拼活才能小組出線？』父親當時覺得自己提出了一個世界性哲學難題。
但是不管怎麼說，他始終都沒忘記卡卡叔叔是一個怎樣溫和、善於指導年輕人的人生困惑的好長輩，所以即使是在』十六年前』，小克里斯也是無條件信任卡卡的，「是的，但是我本以為他跟梅西先生的備戰方式會有不同。」
卡卡被他這個說法嚇了一跳，生怕聽到這個的克里斯蒂亞諾會衝上來對小克里斯做點什麼。不過還好，他回頭再去看的時候，克里斯蒂亞諾仍舊只是若有所思的看著前方，但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他們之間的對話。
「你為什麼覺得他們備戰的方式一樣？」卡卡見克里斯蒂亞諾彷彿沒注意到這邊，這才放心地繼續問小克里斯。
「雖然一個看天一個看地，但是沒什麼區別不是嗎？他們都保持了安靜，我感覺那是在集中自己的精力。」小克里斯說，不過他頓了一下，決定把自己這句話說得更謙虛一點，「我的意思是，差不多是這樣的，對嗎？」
卡卡被他這句話問得楞一下，很久都沒想到要怎麼回答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