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穆里尼奧有生以來第一次希望自己的假期是不會結束的、能一直賴在度假地不走的。


  「你為什麼要測試人類的忍耐極限？豪爾赫，我以為你了解克里斯蒂亞諾，但是你居然在平安夜把克里斯的父親直接拖到他面前說，嘿，你是個冒牌貨，正品在這裡？」穆里尼奧跳著腳在海灘上對著電話那頭的門德斯發牢騷，「難道你還需要我告訴你，克里斯蒂亞諾在克里斯的問題上是一個怎樣小肚雞腸的人嗎？」


  「『什麼？我居然不是克里斯最信任、最尊重、最仰慕的哪一個？不！我絕不接受這種不公正待遇！』」穆里尼奧捏著鼻子學了克里斯蒂亞諾的口氣。


  門德斯捂著臉深表懊悔。


  「但是不管怎麼說，何塞，這畢竟是你的工作——我也很抱歉做了這個決定，但是你知道的，如果不在平安夜這個多洛雷斯一定在家的日子做這個，我甚至沒辦法保證我本人能全身而退。」


  穆里尼奧第一次沒有嘲笑門德斯面對克里斯蒂亞諾的時候的慫勁兒。


  因為穆里尼奧自己甚至在休假回去之後訓練的第一天，在基地門口開車轉了三圈才鼓足勇氣開進停車場。


  然後他就發現自己不是一個人。


  十幾個皇馬一隊球員聚集在停車場角落竊竊私語，不時發出一陣嘆息聲——不問也知道都是在發愁如何面對兩個羅納爾多。


  「伊卡爾，我們到底應不應該……你知道的，祝賀克里斯？這是件好事，總體而言，但是如果祝賀了克里斯，天啊……我都不知道克里斯蒂亞諾會不會拆了更衣室。」


  「我覺得應該要祝賀，你也說了，這是件好事。」


  「太天真了，真的，迪馬利亞先生，成熟一點。我都能想象待會兒克里斯蒂亞諾的表情——不難想象，但是令人毛骨悚然。」


  「我同意馬塞洛的意見，朋友們，不要天真了，這件事絕對要背著克里斯蒂亞諾祝賀克里斯——比如趁著克里斯蒂亞諾去洗澡的時候。」


  「可是按照慣例來說，我們難道不應該一見到克里斯就立刻祝賀他嗎？」


  「要守法！公民們，要守法！馬德里基本法第一條：不要在小克里斯的問題上激怒克里斯蒂亞諾。天啊，這種基本條款難道還需要我給你找個律師解讀一下嗎？」


  「可是我覺得我們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怎麼面對克里斯蒂亞諾——我的天啊，我簡直能想象一隻……不是，一個全天暴跳如雷的克里斯蒂亞諾了。」


  「不，我覺得關鍵是如果今天克里斯蒂亞諾對克里斯發脾氣我們該站在哪……」


  「站遠一點……」


  人群因為這句話寂靜了一秒，然後迅速分開站成一個扇形驚訝地看著穆里尼奧。


  「先生？」站在正中央顯然被圍攻了不少時候的好隊長卡西顯然鬆了口氣，「太好了，您來了。那我們就可以放心地進去了——不過話說回來，站遠一點是什麼意思……」


  「就是他們吵架的時候，我們站遠一點，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穆里尼奧故作淡定地拍拍一臉崩潰的卡西，「好了好了，我們不能在這裡站一輩子不是嗎？」


  不，實際上如果可能，卡西現在甚至真的願意在這裡站一輩子……


  眾人鬼鬼祟祟地走進更衣室，兩個羅納爾多的背包一如既往地已經在更衣室了。但是好消息是，坐在更衣室換衣服的只有一個——而且還是小的那個。


  「哦……你們是一起來的嗎？」小克里斯眨巴著大眼睛有點兒難以置信地看看一起湧進更衣室的隊友們，「好吧……我奶奶烤了兩個奶油櫻桃蛋糕——我分好帶過來了，要嘗嘗嗎？」


  以卡卡為首的極少數可靠派立刻表達了感謝和肯定，但是廣大的不靠譜派則迅速搜查了更衣室的每一個角落以確認克里斯蒂亞諾的確不在這裡。


  然後，不靠譜派的領袖穆里尼奧先生擠到了小克里斯的位子上，把小克里斯擠到了一個角落，故作和藹可親地摟著小克里斯的肩膀，「小克里斯，我親愛的，你給克里斯蒂亞諾帶蛋糕了嗎？」


  一針見血，非常有針對性。


  「當然，先生，」小克里斯可憐巴巴地往角落裡坐了坐，「實際上，我奶奶給克里斯蒂亞諾準備了一整塊大的蛋糕。」


  穆里尼奧長出一口氣，拍拍身上並不存在的土準備站起來神清氣爽地去場地上轉轉什麼的。


  然後小克里斯一句話就把他打入了地獄，「只不過克里斯蒂亞諾說他不喜歡吃蛋糕——我覺得他可能是認為那個太甜了什麼的，所以就把那個和我奶奶給門德斯先生準備的檸檬味的蛋糕一起送到門德斯先生家了。」


  上帝把天給拆了。


  穆里尼奧當時唯一的感覺就是這個。


  「你把……克里斯蒂亞諾的蛋糕給了門德斯先生？」馬塞洛顫顫巍巍地用手指著小克里斯，彷彿他做了什麼殺人越貨的大事，「天啊天啊，克里斯蒂亞諾沒把你趕出他的房子嗎？」


  小克里斯顯得非常頹喪，「是的，他讓我去豪爾赫家住——說在我買房子之前他不打算再把自己的客房讓給我了。」


  太好了，買房子這個部分是沒用的媒體們沒能挖到的——不過皇馬所有人都覺得他們寧可這件事從來都不為人知。


  想想吧，小克里斯遇到了他的家人，然後要求自己買房子——這意味著什麼？這還用說嗎？這不是明擺著要拋棄克里斯蒂亞諾，投入自己父親和其他家人的懷抱嗎？

  雖然他們都認為這從情理上完全說得通，但是問題也出在這裡：克里斯蒂亞諾該怎麼辦？難道過去的照顧都不算數了嗎？儘管他們平常很願意看看克里斯蒂亞諾在小克里斯的問題上吃癟什麼的，畢竟那還挺有意思的，但是當事情真的發生地震似的巨變的時候，他們就認為穩定戰勝一切了。


  皇馬三線形式一片大好，所以看在上帝的份上，千萬別搞事情——而且說老實話，克里斯蒂亞諾對小克里斯的確是非常好了，雖然可能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和藹可親，但是那種真心實意地善待實在算得上有目共睹。


  「那你有沒有懇求他讓你繼續住？」拉莫斯帶著一點點哭腔問。


  小克里斯誠實地搖搖頭又點點頭，「實際上不知道為什麼，豪爾赫讓我別問了。他說他願意借我一間房子，直到我完成所有買房子的手續。」


  「不過我還是懇求了克里斯蒂亞諾——但克里斯蒂亞諾似乎很生氣豪爾赫不站在他那邊，所以乾脆把我的東西都丟出去了。」


  所有人都因為對門德斯的災難性決定感到失望而默默散開準備訓練，只有穆里尼奧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若有所思地看著小克里斯。


  小克里斯本來想假裝毫不知情地繼續換衣服什麼的。


  但是原諒他吧，穆里尼奧那麼大的一個人就那麼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他實在是……怎麼說呢，如果是在更衣室大家亂糟糟的情況下也就算了，這樣有人專心地看著你，小克里斯實在無法繼續換衣服——他又不是克里斯蒂亞諾。


  你知道的，脫衣狂魔什麼的。


  「穆里尼奧先生，您有什麼……呃，您吃早飯了嗎？要不要現在就嘗嘗蛋糕？」


  雖然聽起來就是非常糟糕的搭訕，但是聊勝於無。


  「你很了解克里斯蒂亞諾——不一定超過豪爾赫，但是最起碼差不多？」穆里尼奧若有所思，「但是你們倆個居然同時做出了一個完全……對不起，但是的確非常愚蠢的決定。我不是針對搬家這件事，我是說阿維羅先生的問題。而且在這個問題之後，你還直接雪上加霜地直接搬了出去，你們知道這像是什麼嗎？」


  穆里尼奧本以為小克里斯不會回答這個問題，所以他自己已經準備好了一個答案。


  「背叛。」


  但是實際上，小克里斯回答了。


  「所以你們為什麼……」穆里尼奧沒問完這個問題——如果說是跟克里斯蒂亞諾做對，這個說法似乎過於嚴肅了，但是除此之外，他又想不出任何其他的形容詞。


  「什麼都不會影響我尊重、仰慕克里斯蒂亞諾，什麼都不能。」小克里斯認真地強調著，「但是，先生，我也沒辦法拒絕一位想要彌補他的孩子、彌補自己良心上的不安的父親。所以……我不知道，我希望等克里斯蒂亞諾不那麼生氣的時候再跟他解釋我的決定——我說過，我的天性就是敬仰和愛他，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能動搖這一點。」


  「這是我和他最天然的聯繫，我想，時間會證明這一點，我也會讓他相信這一點——我不是一個需要他爭取或者挽留的人，我從來都不會離開他，就算是死……」


  就算是某種意義上的死亡和時間不可思議的洪流，最終也只是把我帶回了他的身邊。


  「我不想用一時的安慰來安撫他，我想讓他知道我本性里的東西，那是我的永恆所在。」


  「順便說一句，我什麼時候說我直接搬出去了？實際上，我暫時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