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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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里尼奧聽過卡西的複述之後，決心自己再親自觀察一下克里斯——他現在也說不準這是一個怎樣的徵兆了。
為了達成目的，穆里尼奧特地在不久之後的分組訓練中把克里斯和克里斯蒂亞諾分到了一組——'你們得多配合，你們兩個之間的不默契就是重大災難'。
穆里尼奧一本正經，也說的的確是實話。
不過他並沒有得到新的啟示，他只是得到了新的問題。
「您看到了嗎？克里斯做的非常完美，他剛給我傳球了。」克里斯蒂亞諾完成一組訓練之後，特意跑到穆里尼奧身邊這樣說——就好像小克里斯剛剛不是在一堂訓練課上給了他一個單刀，而是在歐冠決賽上幫他完成了一個倒鉤。
穆里尼奧斜了他一眼，露出一個皺巴巴的微笑，「所以我應該怎麼說？你指望我怎麼說？'太好了，克里斯蒂亞諾，我非常慶幸克里斯沒有變成一個再版的你'？——這就是你期待的嗎？」
克里斯蒂亞諾有點兒生氣——非常認真的生氣，「先生，我承認我在曼聯的初期有點……缺乏經驗，不太會傳球，但是那又怎麼樣呢？我一次次幫球隊贏得比賽，也一次次證明我有能力自己終結進攻——我沒有把球傳給更適合的人，因為我就是最合適的那個。您可以認為傳球是美德，但是不傳球也並不是什麼錯誤不是嗎？」
「我也好，克里斯也好，我們只是做了一個理性角度上講不足夠完美的決定，但是所以呢？我們不是創造了最好的結果嗎？您得到了一個勝場，而我們得到了一個歐冠本輪最佳進球。」克里斯蒂亞諾說，「雙贏，難道不是嗎？」
第一次他可以把這個當成一個玩笑，但是次數多了，難免不高興起來。
克里斯蒂亞諾也許可以為克里斯作出讓步，就如同克里斯也願意為他作出讓步一樣。但這不意味著他就願意放棄自己的追求和場上的本能。
而穆里尼奧在足球這個問題上雖然非常功利、非常直男美學——當然，也就是沒有美感追求——但是這不意味著他就僅僅追求贏球而完全可以忽略合作，「克里斯蒂亞諾，你一次踢進去了不意味著你每次都可以——你得知道，我們要的勝利是……」
「您可能沒能理解我的意思，作為我們這樣的前鋒，我們是能體會到什麼時候是我們的時刻，什麼時候我們即使打得不合理也可以進球——相反，有的時候合理和科學未必能帶來勝利。我們都不是第一天踢球，您難道沒見過一場戰術打法無比合理卻死都進不了球的比賽嗎？」克里斯蒂亞諾抬高了聲音。
穆里尼奧認為這是一種冒犯——他跟克里斯蒂亞諾好話好說不意味著他就已經改掉自己的脾氣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而穆里尼奧的本性大概比十個江山還難移。
「我是你的主教練！克里斯蒂亞諾！你如果注意的話就會知道，服從你的主教練對於一個球員——哪怕是一個你這樣的球員來說都應該如同士兵服從他的將軍一樣理所當然！」穆里尼奧也抬高了聲音，「你對領袖有什麼誤解嗎？難道領袖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您對於我這樣一個球員有什麼誤解嗎？我作為一個球員難道不配在場上做出自己的判斷嗎？足球不是小學數學，隨機應變是完全可以接受的！」克里斯蒂亞諾不甘示弱，「再說，一個我這樣的球員，就算是在場上稍微為所欲為那麼一兩次也不算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何況我還沒有！我這個最多算隨機應變！」
本來已經說說笑笑勾肩搭背準備一起回更衣室換衣服洗澡，順便互相丟丟臭襪子放鬆一下身心的其他人一下子就被那邊的爭端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瞬間緊張起來。
卡西左顧右盼，最後還是拖著看上去最接近於事件解決者形象的克里斯向暴風眼跑了過去。
克里斯不是很情願捲入這種爭執，但是考慮到克里斯蒂亞諾和穆里尼奧都是三歲的情商加正常人……比正常人偏低一點的智商，所以他還是乖乖的跟著卡西過去了。
「克里斯蒂亞諾……」卡西剛開口就同時接到了克里斯蒂亞諾和穆里尼奧的怒視。
「你要向著他嗎？就因為他是你的主力前鋒？」
「你要向著他嗎？就因為他是你的主教練？」
穆里尼奧和克里斯蒂亞諾異口同聲的說道。
卡西被這倆噎得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他能怎麼說？難道還能按照原定劇本跟克里斯蒂亞諾說：'克里斯蒂亞諾，為了球隊和你個人的安寧和幸福，請不要再跟穆里尼奧先生爭執了——我們可以慢慢談你們之間的問題。而您，穆里尼奧先生？為了球隊和您個人的安寧和幸福，請不要再跟克里斯蒂亞諾爭執了——我們可以……好好衡量一下你們雙方的觀點。'
卡西看看克里斯，克里斯艱難地咽了口吐沫——挺身而出，「克里斯蒂亞諾，你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
克里斯蒂亞諾本來想說什麼，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話到口邊卻突然停住了——克里斯蒂亞諾有點遲疑地看著克里斯，然後不知想到什麼，也拉住了準備率先開口解釋的穆里尼奧。
穆里尼奧愣了一下，奇怪的看了一眼克里斯蒂亞諾。
克里斯顯然也不知道克里斯蒂亞諾是什麼用意，他只是試探著問：「怎麼了嗎？克里斯蒂亞諾，剛才發生了什麼，可以讓我知道嗎？」
克里斯蒂亞諾一把拉住又想說話的穆里尼奧，直接就向和更衣室相反的方向走過去，一邊走還一邊頭也不回的說：「沒有，只是友好和睦的小討論——你可以去洗澡了，待會自己想辦法回家，不要煩我。」
卡西認為克里斯蒂亞諾已經把'我自己能解決問題你們不要管'這個意思表達的非常清楚了，所以他雖然不怎麼信任克里斯蒂亞諾的解決能力，但還是不想在這個時候惹克里斯蒂亞諾。
基於這個考慮，卡西拉了拉克里斯，打算先回更衣室但不著急離開——如果有問題就立刻趕來滅火，如果沒有那自然更好。
但是誰都沒想到克里斯推開了卡西拉他的手。
「剛才發生了什麼，可以讓我知道嗎？」克里斯在無意識中擺出了克里斯蒂亞諾經典的、辨識度達到2000%的圓規腿叉腰造型，並伴隨附贈了一句語氣溫和、措辭婉轉，但明顯不容拒絕的疑問句。
卡西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
穆里尼奧也是。
「沒有必要，克里斯，你可以去洗澡了。」克里斯蒂亞諾似乎因為克里斯的不合作而感到不高興，「我可以解決我自己的問題。」
「但是我可以幫你解決你的問題——像個夥伴一樣。」克里斯乾巴巴的說。
卡西一瞬間就抓住了這句話的核心詞，克里斯蒂亞諾也是——非常機智，不得不說。
「你是我的夥伴，不用說是'像'。但這跟我們現在說的事情毫無關係，克里斯，我可以自己解決我的問題。」克里斯蒂亞諾叉著腰不耐煩的說。
四條圓規腿對峙著。
不得不說，這個場景實在詭異極了——以至於穆里尼奧一瞬間遺忘了自己和克里斯蒂亞諾的爭執，悄悄蹭到卡西身邊，小聲說：「這是什麼意思？」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克里斯蒂亞諾把小克里斯刪除了，然後複製了一個克里斯蒂亞諾……」卡西總結道。
穆里尼奧嘆息著點點頭。
「但你讓我感覺不到我'是'你的夥伴。」克里斯重重強調了'是'這個字，「我是你的夥伴，克里斯蒂亞諾，一直這樣說，你說我是你的旅伴——甚至是唯一的。而我一直認為你所說的旅伴是指一個完全平等的關係，一種可以互相理解、支持的關係——我可以向你詢問我的疑惑，但你也可以向我詢問。但是你並沒有那麼做。「
」比如今天，你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但是你拒絕，你認為你有義務保護我，讓我不至於也和穆里尼奧先生起爭執或者讓穆里尼奧先生討厭我？你知道這像是什麼嗎？你只是把我當成……」
克里斯一口氣說了這麼多，一下子有點詞窮沒想到能用什麼來形容這種感覺。
「兒子。」
穆里尼奧唯恐天下不亂。
卡西狠狠地翻了一個白眼。
但卡西萬萬沒有料到，克里斯轉過頭去看看穆里尼奧，點點頭，「謝謝您，是這樣的，非常精確——克里斯蒂亞諾，就像穆里尼奧先生說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