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受傷還不老實
第88章 受傷還不老實
其實溫婉蓉知道並不多,她就把派人盯錢師爺的事前前後後,挑重點說了遍,另外兩人聽後明白了意思。
宋執摸摸下巴:“也就是說,你根本沒有拿到確鑿證據,表明錢師爺與溫伯公有任何勾結,一切都是懷疑?”
溫婉蓉遲疑片刻,點點頭。
覃煬沉默半晌:“燕都的消息未必都空穴來風,錢師爺從一個戴罪之身搖身一變,成為新上任國子監祭酒,誰知道背後有多少紅眼,朝廷又不是隻有皇後黨。”
“但皇後黨有獨大的趨勢。”宋執把那份彈劾草稿拿過來,又細致看一遍,咂咂嘴,“否則姓錢的誰都不找獨找溫伯公?”
提及溫伯公,溫婉蓉忽然想起之前包園聽戲:“上次我跟官夫人們聚會,有幾位對杜夫人很不滿,倒不是針對杜夫人,主要說溫伯公現在是皇上身邊紅人,對其他官員不大瞧得上,自己夫君在溫伯公沒得到好臉色。”
“溫伯公那個瘟貨。”覃煬對溫伯公素來沒什麽好印象,更沒好聽的話,“不就仗著自己肚子裏有幾兩墨水,到處狂吠,跟姓錢那孫子,八斤八兩,難怪會紮堆。”
溫婉蓉對覃煬的直脾氣有些無奈:“你這些話,我們私下說說就好,別哪天脾氣上來,在樞密院也這麽罵,傳到溫伯公耳朵裏,隻會激化矛盾。”
覃煬毫不在意:“老子怕他個瘟狗?他平時在朝堂上咬老子還咬少了,老子忍他不是一兩天,哪天抓到機會,一定弄到前線來,好好治治他的狂犬病。”
宋執聽了沒吭聲,反正他對溫伯公也沒好感。
溫婉蓉一貫比較謹慎,也希望覃煬性子能收一收,這不僅僅是她一人的想法,老太太也這麽想,但說是一回事,聽是一回事,再落實到行動上,就更是一回事了。
覃煬野慣了,想收他的韁,不是短時間的事。
溫婉蓉悶悶歎氣,話題又回到彈劾書上,對覃煬說:“我寫的是個草稿,想等你身體好點,再跟你商量。”
“商量什麽?”覃煬看過來,語氣淡淡,“你知不知道你這本彈劾書一旦變成折子遞上去,打擊就不是溫伯公一人,連帶國子監祭酒都牽連進去,老子無所謂,但對方隻要查,很快就會查到你頭上,因為這段時間我在樟木城,又受傷,消息很快會傳遍朝野。”
頓了頓,他轉過頭,看著箱床頂,說得漫不經心:“溫婉蓉,我知道你為我好,但別犯傻冒險,覃家在燕都再有聲勢,總有燈下黑的地方,無論我還是祖母,未必能護你周全。”
溫婉蓉知道,覃煬怕她吃虧。
她看了覃煬,又看向宋執,低下頭,有點不甘心:“就這麽算了嗎?難道我小娘就白白被杜夫人害死?”
覃煬瞥她一眼,沒說話。
逝者已逝,活人還得好好活下去。
他不希望溫婉蓉插手朝野黨爭之事,對於她參加官夫人聚會已經最大寬容,就算說錯話,對外可以說一群娘們話家常,但參與到男人鬥爭,一旦開戰,要麽成功,要麽成仁。
不管溫婉蓉成功還是成仁,對她都不是好事。
成功就意味著站在風口浪尖,必須接受四麵八方的目光和審判。
成仁……覃煬沒想過,自己女人成仁,要他個老爺們有球用。
但宋執不這麽看,他桃花眼一彎,七分笑意,三分認真:“我倒覺得這本彈劾書值得一試。”
覃煬叫他滾遠點:“你他媽沒媳婦,別禍禍老子!”
宋執剛才的七分笑意,變成十分:“聽我說完,不要急著護短。”
溫婉蓉也說先聽宋執說。
宋執眼珠子一轉,也是個壞主意:“其實你想過另一種可能?”
覃煬問:“什麽可能?”
“我們可以玩匿名啊!”
“匿名?彈劾?”覃煬覺得他腦子壞掉了,“到了禦書房,你跟聖上談匿名?活膩了吧!”
宋執繼續笑:“不,不,你沒明白我的意思,你覺得杜皇後能讓這份折子送到禦書房?”
溫婉蓉在一旁附和:“我覺得彈劾溫伯公,杜皇後不會答應,再怎麽說杜夫人是她親姐姐,誰會眼睜睜看著自家人被皇上裁決。”
這番話倒提醒覃煬,當初他的彈劾風波不就是皇後親自搞出來一出鬧劇嗎?
“然後?”他看向溫婉蓉,等下文。
溫婉蓉想想,說:“我當初的想法,溫伯公無非抓住你的小把柄做文章,也沒真憑實據說明你泄密,我們也可以用同樣的方法,反正錢師爺在安吉有罪,他跟溫府來往不一定代表溫伯公是婁知府靠山,但我們就是看到錢師爺和他來往了,這算不算溫伯公的小把柄?”
覃煬尾音上揚嗯一聲,發現溫婉蓉跟他一年,長進不少。
以前的受氣包,慫貨的憋屈小樣消失不見,尤其剛剛那番話,整個人透出神采奕奕,大概連她自己都沒發覺。
“彈劾就算了,內容不變,換成匿名舉報。”他腦子轉了轉,想出另外主意,“放到杜廢材案桌上,杜廢材一定會給杜皇後,他巴不得溫伯公出點事情。”
至於誰寫的,心知肚明又如何,給溫伯公一個教訓,估計會消停一陣子。
然後他轉向宋執:“最好你寫,現在就寫,八百裏加急送回燕都,隨便找他們幫忙送進去,記得找個嘴巴牢靠的。”
禍禍們智商未必同一水平。
宋執想拒絕,但看了眼溫婉蓉,壞笑起來,明擺覃煬要支他走,幹脆成人之美,不當亮閃閃的油燈芯。
這頭宋執前腳出門,覃煬就開始毛手毛腳拉溫婉蓉裙子。
嚇得她趕緊坐在床邊,按住手,小聲抱怨:“人家還沒走遠,你幹嗎?”
“他不會進來的。”覃煬的手往腰部以上攀,趁不注意,捏一把,感歎,“變大了啊!”
“什麽變大了!你個無恥之徒!”溫婉蓉生怕有人突然闖進來,趕緊從床邊坐到對麵八仙桌旁。
覃煬吃到豆腐,很開心,不計較,還深入淺出分析:“溫婉蓉,我聽聞懷過孕的女人會長奶,以前不信,現在信了。”
溫婉蓉對他一口粗魯詞匯無語:“你教書先生是被你氣死的吧,一嘴渾話。”
覃煬笑,朝她招招手,示意坐他身邊:“先生死沒死我不管,我現在很想死你懷裏,快來,快來!”
“不要臉。”溫婉蓉白一眼。
兩人正說話,一個小丫頭端藥進來。
覃煬天天喝藥,現在聞到中藥味都犯惡心,他嫌惡趕走小丫頭,目光落到溫婉蓉白淨,嬌豔欲滴的臉上,意圖再明顯不過。
溫婉蓉把藥碗端過去,歎氣:“你現在都能稍微坐起來了,就不能把藥一口氣自己喝了?還要人喂?”
覃煬真討厭喝藥,要不是受傷,一年四季連小小風寒都不帶上身。
一碗苦藥,配一臉苦相,論誰看著都苦。
覃煬眉頭快打結,盯著褐色藥湯,做最後妥協:“溫婉蓉,你去拿點甜食來,隨便什麽,這破藥味太他媽惡心。”
溫婉蓉就怕二世祖性子上來,一口不喝,連帶後麵的藥都不喝,趕緊叫門口丫鬟拿糕餅、蜜餞來,想著方哄屋裏那位爺喝藥。
覃煬也想得出來,他皺著眉,不帶歇氣把藥灌下去,抹抹嘴,要溫婉蓉嘴對嘴喂。
溫婉蓉拿一顆指甲蓋大小蜜餞,犯難,用嘴喂?
又想什麽壞心思吧?
二世祖不管,反正不答應,從明天就不喝藥,說到做到。
溫婉蓉知道不依他,威脅就變成真的,說不喝就不喝,然後躺在床上,什麽事不做,也做不了什麽事,光想壞點子磋磨人。
別人是熊孩子,覃煬是熊大人,準確的說,是他內心住個熊孩子……
就好比,京巴飛撲是可愛、憨萌,換作狼青飛撲,就是攻擊或偷襲,即便隻是飛撲。
溫婉蓉沒轍,最後按覃煬要求辦,結果被他嘴裏一股子藥味苦得蹙眉。
覃煬還感同身受地問:“是不是很苦?真他娘的苦。”
溫婉蓉默默看著他,不想說話,是問她苦嗎?分明就是讓她也嚐嚐他嘴裏的苦味,自己不好受也不讓別人好受的家夥!
要不看傷勢嚴重,一定對著傷口戳戳戳,解心頭之恨。
覃煬最喜歡看小綿羊哀怨腹誹的小樣子,他沒覺得是欺負,而是一種愛的表現形勢,自我又霸道。
“晚上陪我睡啊。”他提出要求。
溫婉蓉說不行:“姑姑要我去她那邊,不然真寄信給祖母,你回去不挨鞭子也要罰跪,算了,我不想看你受罰。”
“心疼啊?”
溫婉蓉輕嗯一聲。
覃煬眼底透出笑意:“我晚上疼得睡不著,要喝水,要小解,沒人照顧,你不心疼?”
溫婉蓉低頭,絞著帕子,聲音軟下來:“怎會不心疼,我想來照顧你,打算要下人把外麵的臥榻搬進來,靠你床邊的,現在不行了。”
“怪我咯?”
“不怪你怪誰?都是你的錯。”
溫婉蓉白他一眼:“就知道樂極生悲,軍醫說了,傷口再裂開一次,讓不讓你回燕都都是問號。”
“不回就不回,樂得清閑。”覃煬無所謂道,“回去又得天天看杜廢材那張肥臉,還得周旋瘟狗和杜皇後之間,累。”
溫婉蓉安慰:“不是說等忙完了,我們去揚州,還去嗎?”
覃煬歎氣:“再說吧,去年北蠻,今年鮮卑,年年犯境,不是好兆頭,到時聖上允不允我離開燕都都難說。”
溫婉蓉會意,跪在床邊,靠近他肩頭,抬眸問:“要你隨時待命嗎?”
覃煬嗯一聲,不做過多詳解。
外有患,內有憂。
他不知道皇上對杜皇後一黨準備獨大是真不知道,還是睜隻眼閉隻眼默許,或有別的打算。
出發前兩天,他跟著杜子泰被召見禦書房,一有告別之意,二是問起武德侯也就是大姑父的情況,並未深談,聽起來像隨口一提。
可皇上嘴裏隨口一提,能真當隨口來看嗎?
覃煬不想胡亂猜測聖意,畢竟覃家在燕都的名望讓某些宵小眼紅,為官之道的分寸,該拿捏還得拿捏,他想獨善其身不可能,但誰也別想牽著他的鼻子走。
唯有眼前這個長相嬌俏,眼角眉梢帶著媚意的女人魂牽夢繞。
“溫婉蓉。”他喚她一聲。
溫婉蓉一抬頭,一道吻正好落在唇上。
她被他親得有點喘不上氣,唔唔兩聲脫離出來。
“等你傷好,行不行?”她怕他親出反應,顧不上咬疼的櫻紅唇瓣。
“老子傷好,你肯定跑不掉。”覃煬躺好,一臉理所當然。
幾日後,皇上寢宮,保和殿外,杜子泰單膝跪地等在殿前,被初夏的太陽烤得大汗淋漓,他趁人不注意,抹了把臉上的汗。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他要等的人,從殿內出來,一行宮娥魚貫隨後。
“皇後娘娘。”杜子泰幾步跟上去。
杜皇後有意避嫌,聲音冷漠凜然:“杜大將軍若找陛下議事,改日吧,方才太醫來過,說陛下的頭風病又犯了,需靜養。”
杜子泰聽出話裏意思,腳步一收,抱拳作揖:“謝娘娘提醒,末將改日再來。”
說著,他轉身,背道而馳,繞出保和殿的視力範圍,忽而溜進一條小道,往坤德殿的方向急行而去。
坤德殿
鎏金白鶴亮翅的銅香爐飄出嫋嫋白煙,散發出沁人心脾的母丁香。
杜皇後很是不滿盯著下座上的人,斥責道:“哥哥,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去保和殿找本宮!把本宮的話當耳旁風嗎?”
杜子泰顧不上禮數,把茶盅裏的烏梅湯喝幹淨,點頭道:“娘娘,您的話末將謹記在心,這不是事出突然,才慌忙火急來找。”
到底自家兄長,杜皇後語氣稍緩,拿起手邊的九鳳描金的杯子,抿一小口,問:“又為何事?”
杜子泰把懷裏的匿名信拿出來,交由宮娥遞呈過去。
杜皇後拿過信,仔細看了遍,兩道柳眉凝緊,神色微慍:“哥哥,這信是哪來的?”
杜子泰掩飾不住興奮,早就想抓住溫伯公的小辮子狠狠敲打一番:“不曉得誰放我案桌上,起初我也懷疑有人栽贓陷害,叫人去查,果然新上任的國子監祭酒與溫伯公來往密切。”
他隻字不提信上舉報內容,知道溫伯公的做法觸及皇後妹妹的底線,等著看笑話。
杜皇後聽罷,沉默半晌,聲音透出寒意:“能放你案桌上,除了樞密院的人還能有誰?哥哥,信上內容本宮已知曉,自會處理,但往後你能不能長點腦子,不要被覃煬他們當槍使!”
杜子泰被罵得一愣,要說心裏完全不明,不可能,但有人願意和他同一戰線,對付出言不遜的溫伯公,他很樂意當這個槍。
“娘娘教誨,末將謹記。”回過神,杜子泰抱拳示意,更多像是做做樣子。
杜皇後叫宮娥們都下去,單獨和這個教不熟的哥哥說話:“不要謹記,謹記,要真往心裏去,哥哥!難道光湘郡主私下不提點你兩句嗎?”
再想到光湘郡主對她唯唯諾諾的樣子,心思算了,到底是側室所生之女,即便長在親王府,刻在骨子裏小家子氣的陋習改不掉。
杜皇後語氣帶有幾分嫌棄:“罷了,本宮指望不上她。”
杜子泰知道自己皇後妹妹對嫂子多有不滿,兩邊都不想得罪,和稀泥:“其實光湘郡主私下體己娘娘辛苦,跟末將時不時提點一二,說萬事不要攪是非,別給娘娘添麻煩。”
光湘郡主能說什麽,杜皇後閉著眼睛都能背出來,她冷哼一聲:“哥哥話沒說完吧,光湘郡主肯定還會說,出任何事先自保,且莫管旁人如何。”
杜子泰一怔:“娘娘怎麽知道?”
杜皇後想起以前的事就來火:“當初一心勸你娶光湘郡主的嫡姐為妻,你不幹,嫌人家身材臉蛋不如她!現在本宮想問哥哥,懂不懂色衰而愛弛,難不成光湘郡主永保及笄容顏?!”
杜子泰讀書少,麵露難色問:“敢問娘娘,剛剛您那句色衰什麽弛,還請明示。”
“你!”若不是看是同母兄弟,真想扒了此人皮,看看長得人腦還是豬腦,罵了一句愚不可及,把杜子泰趕出宮。
而杜子泰前腳出宮,杜皇後就派人叫齊淑妃來。
她叮囑:“近幾日,皇上頭風病犯了,你明兒去保和殿送藥,好生侍奉身側。”
齊淑妃福禮應是。
杜皇後賜坐,上茶。
齊淑妃虛坐一旁,等待下一個指使。
杜皇後語氣平心靜氣,淡然若水:“聽聞齊修編與你關係不錯,感情勝似親兄妹。”
齊淑妃低頭應聲:“得娘娘關心,臣妾與齊修編偶有來往,不過是詩詞歌賦,大家書畫一類閑談雅致,談不上關係匪淺。”
“無礙。”杜皇後眼底透出諷刺,一個外室抬進府的非婚子女,怎會入得了嫡長子之眼,齊賢肯與她說話,定礙於“淑妃”這個身份。
諷刺歸諷刺,這顆棋子用得順手:“你若抽空遇見,幫本宮打聽一個人。”
齊淑妃恭恭敬敬道:“莫說替娘娘打聽一個人,就是替娘娘奮不顧身,也在所不惜。”
決心表得動聽。
杜皇後麵色微霽:“翰林院新提攜的國子監祭酒,有些時日,本宮看著麵生,不像燕都人,齊修編應該知道一二。”
話點到為止,齊淑妃也知道該如何去做,陪皇後說會話,便起身告辭。
剛出宮門,齊淑妃貼身宮女,上前幾步,左顧右盼,壓低聲音道:“淑妃娘娘,看來宮裏傳長公主與齊駙馬感情不和是真的啊!”
“別胡說!”齊淑妃眼底劃過一絲淩厲,又瞟一眼坤德殿的正宮大門,“要讓皇後娘娘聽見,你吃不了兜著走!”
宮女被唬住,連連說是,等回了齊淑妃寢宮,才卸下防備,繼續剛才的話題:“娘娘,奴婢並非嚼舌根,您想,齊修編是駙馬,皇後娘娘有任何事直接找他便是,若不是公主駙馬關係不和,何來彎到您這?”
齊淑妃也不是沒聽過這樣傳言,但事關皇家聲譽,她不敢多言。
但不敢是一方麵,人總有一顆愛八卦的心,心思在自己寢宮,也沒在意,問:“你還聽見什麽?”
宮女說得隱晦:“宮裏傳得邪乎,說公主與齊駙馬不和,主要是駙馬那方麵不大行。”
齊淑妃聽出話裏話,嘴角揚起一抹幸災樂禍的笑意,皇後得不到專寵,橫行宮裏這麽多年,果然報應不爽,長公主竟然找個殘廢,可悲可歎。
想到這,她決定過兩天就去找齊賢,看看熱鬧也好。
然而她的小算盤還沒打起來,隔天一早天不亮,住在偏間的那位貼身伺候的宮女被人發現時,已經七竅流血而亡,經查是半夜死的,可值夜的宮娥守在殿外一宿,什麽動靜都沒聽見。
一個小宮女無聲無息被毒死,並非什麽大事,但齊淑妃知道這是皇後對她的警告,同時說明,她宮裏有眼線,隨時隨地關注自己一舉一動,一顰一笑。
可怕,太可怕了!
齊淑妃瞪大眼睛,惶惶不可終日,終於明白,杜皇後絕非穿穿華服,與後宮嬪妃爭爭寵,看似聲厲內荏的女人。
杜皇後是聲厲,內也厲。
自此事後,齊淑妃徹底老實了,在杜皇後麵前不敢有一絲小九九,將打聽到的結果一五一十稟告:“回娘娘的話,臣妾聽齊修編說,錢祭酒曾在安吉生活過一段時間,其餘倒沒什麽特別。”
杜皇後聽後,波瀾不驚,半晌不語,叫人揣測不透心裏想法。
“你先回去吧。”她擺擺手,示意齊淑妃離開。
等坤德殿靜下來,一個嬤嬤湊到跟前,小聲問:“娘娘,這位錢祭酒……”
杜皇後抬抬手,打斷,閉眼揉額,話鋒一轉:“吳嬤嬤,你這兩天把杜夫人請到宮裏敘敘舊,本宮好久沒與家姐說話,怪想念的。”
吳嬤嬤會意。
杜皇後又說:“錢祭酒的事不急,一切查清楚再說。”
吳嬤嬤領命出去。
杜皇後摩挲手裏那支九鳳描金的杯子,眯了眯眼,覺得自己真是小看覃煬這頭惡狼。
本以為有了彈劾那份折子,能打壓一陣子,沒想到越壓越反彈,受傷在樟木城還不老實,看來下次得動真格的才行。
第章 怎麽聽怎麽不正經
兩天後,杜夫人高高興興去坤德殿,出來時一臉愁容。
又過兩天,溫伯公出宮回府,第一件事,當著一屋子丫頭婆子的麵,狠狠給了杜夫人兩耳光。
杜夫人被打懵了,捂著臉,哆嗦嘴唇,淚眼婆娑看著大發雷霆的溫伯公。
罰俸兩月的消息,今天落實,她不免心虛,嘴上狡辯,“妘姨娘自己想不開撞牆而亡,又不是我讓她死的。”
溫伯公怒不可歇,拍案而起:“我是要你把她接回溫府!不是要你去覃家沒事找事!”
但依舊喜歡纏著溫婉蓉,常常一副癱死狀,要人伺候。
溫婉蓉不是不明白,就慣著他,對覃煬盡心盡力。
“你怎麽了?有心事?”覃煬發現她最近不大愛笑,就是笑也多半敷衍。
“沒什麽,可能有點累。”溫婉蓉扶他坐到八仙桌旁邊,又替他盛湯夾菜。
“累了就坐下來歇會。”覃煬取下她手裏的筷子,說自己來。
溫婉蓉落坐他身旁,垂眸一小口一小口吃自己碗裏的飯。
覃煬看向她:“菜不和胃口?”
溫婉蓉搖搖頭。
“想回燕都?”
溫婉蓉還是搖頭。
覃煬夾一筷子魚肚放她碗裏:“不想說就先吃飯,吃飽了,想通了再說。”
語畢,他開始大喇喇吃自己的。
溫婉蓉見他像沒事人,心裏感歎,二世祖心真大。
入夜,因為大姑姑不讓兩人睡一屋,溫婉蓉隻好先陪覃煬睡著,再回自己屋睡。
覃煬玩著她的頭發,非要溫婉蓉躺身側,一再提議:“哎,今晚就別走了,陪我一起睡,反正大姑姑他們歇息早,你回沒回,她不知道。”
溫婉蓉有些猶豫:“萬一明早發現,怎麽辦?再說你的傷口還在恢複,不小心壓到碰到都不好。”
覃煬讓步:“我叫人把臥榻搬進來,你睡榻上,就算明天姑姑知道,你又沒影響我,她不能說你什麽。”
溫婉蓉嘴角微翕,還想說什麽。
覃煬就自作主張叫人把臥榻搬到裏屋來,特意與他的床並排挨著。
溫婉蓉是可以留下來睡,唯獨兩人上下床不方便。
但覃煬不管,他一連半個月沒和小綿羊同枕共眠,甚是想念軟香軟玉的身子和那股幽幽的體香。
溫婉蓉窩在榻上,不放心:“我真不回去沒事嗎?”
“沒事,”覃煬拉住如柔荑般素手,要她放心,“大不了就讓姑姑寫信給祖母,等回燕都再說。”
“就你心大。”溫婉蓉深深吸口氣,又歎氣似的吐出來,把臉貼在粗糙手背上,想了會,問,“覃煬,你有遇過不甘心,又無能為力的事嗎?”
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她想覃煬這種張牙舞爪,睚眥必報的性格怎麽可能受憋,吃虧。
覃煬卻很坦然:“有啊,老子天天在樞密院被杜廢材差遣就是不甘心,又無能為力的事。”
“這算嗎?”溫婉蓉抬抬眸,又垂下,語氣透出幾分抱怨,“你哪次心情不高興,回府裏不都發通脾氣,再不然就是把我身上捏得青一塊紫一塊。”
覃煬看她幽怨的小樣子,笑起來,伸手摸摸白嫩的臉頰:“看你爽的時候,也沒怪老子手重。”
明明正經話,二世祖也能帶到歪理邪說的路上。
溫婉蓉瞪他一眼,翻個身:“不說了,睡覺。”
覃煬樂得不行,手往裏鑽:“說說說,你說你的,老子摸老子的,互不影響。”
溫婉蓉使勁拍打鹹豬手,重重翻過來,麵對麵不滿道:“你這人怎麽一點正經都沒有,再這樣我現在就回姑姑那邊睡。”
“好好好,老子不碰你。”覃煬縮回手,又玩她頭發,“行了,說吧,到底什麽心事,別整天唉聲歎氣。”
溫婉蓉想想,先約法三章:“我說可以,你別又說葷話,不然我真回姑姑那邊了。”
覃煬說好。
溫婉蓉又提起剛才的問題,但換個問法:“我的意思,如果你在乎的人受到傷害,你卻無能為力,會怎麽辦?”
“不知道。”覃煬直白回答。
溫婉蓉就覺得他不想好好說話,有些生氣:“你是不知道還是懶得說?是不是又覺得我說的是屁話,廢話,無聊的話?”
覃煬沒明白她在氣什麽,無辜道:“沒有啊,就是不知道。”
“不想說算了。”溫婉蓉哼了聲,翻身睡自己的。
覃煬手摸到她腰上,聲音明顯帶著笑意:“我在乎的人又沒受到傷害,你要我怎麽回答?”
溫婉蓉知道他說在乎的人就是指她,語氣軟下來,轉過頭:“我說假設呢?”
“沒法假設。”覃煬要她挪過來一點,要抱著睡,難得正經道,“當初我爹和我哥沒的時候,這頭要收屍,那頭一排將領等著我決策,你說我怎麽辦?”
溫婉蓉不想勾起他的傷心往事,沉默一會,問:“你不會不甘心嗎?”
“會啊,”覃煬收了收手臂,“老子當時發誓,殺光那一部落族人,給他們陪葬。”
“殺光了嗎?”
“殺光了。”
溫婉蓉不知是錯覺,還是真看到,覃煬說起報仇,眼底湧動濃烈的殺氣和恨意,卻在和她目光接觸的一瞬,消失不見。
明明這個話題應該就此打住,偏偏又很想知道結果:“男女婦孺,全部族人都沒了?”
覃煬坦然:“對,圍追堵截,耗了老子半年。”
溫婉蓉提起婦孺,就想到自己孩子:“不會有人求你放過嗎?”
“有。”
“那你為什麽……”
但話題並未再繼續,等吃完飯,溫婉蓉扶他回去時,兩人在抄手遊廊裏說話。
覃煬要她提前收拾好行裝:“估計我們樟木城住不了多久。”
溫婉蓉微微一怔,不同意:“可你的身子根本經不住路上顛簸。”
覃煬見四下無人,把話說開:“你知道今天許翊瑾說去宮裏選拔武教的事,醉翁之意不在酒。”
溫婉蓉沒明白:“什麽醉翁之意不在酒?”
覃煬說,以前他對宮裏選拔武教一事不懂,大概因為身有婚約,這種事也沒找上他,但宋執被找過,那花貨到了現場,發現除了妃嬪還有幾位未出閣的公主,頓時心裏有數,故意連連失手,躲過一劫。
而這次頭三名,包括後麵名次的武將,全是單身。
說明什麽?
故技重施。
溫婉蓉明白過來:“不過許表弟獲得第三,名次不如前兩位,未必有公主看得上。”
覃煬嘴角沉了沉:“隻要不是倒數三名,都難說,再說許翊瑾長得不差。”
說到長相,他想起溫婉蓉剛剛看許表弟的眼神,很不滿:“溫婉蓉,不要以為成人婦,就可以盯著男人看,看老子可以不矜持,看其他男人,該注意還是要注意。”
明明一本正經的提醒,從二世祖嘴裏說出來,怎麽聽怎麽不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