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采荷扶著吳清出來,小聲問道:「娘子沒事吧?」
吳清努力忍著胃裡的翻江倒海,吐了口氣:「扶我到那邊坐一下。」所謂那邊指的是一個造型奇特的亭子。
采荷扶著她慢慢走進亭子。
吳清坐下后,靠住柱子道:「好想吐。」
「這裡沒人,您就吐吧,奴婢去給您拿水。」
采荷一走,吳清再也忍不住扶住柱子吐了出來。采荷動作迅速,很快拿來水給她漱口,再將地上污物清理乾淨,走過來關懷道:「娘子好點了嗎?」
吳清點點頭:「好多了。」
「那奴婢將水杯送回去,很快回來。」
「嗯,你去吧。」
采荷一走,吳清便閉上眼睛靠著柱子休息。稍後聽到輕微的腳步聲過來,她當是采荷,便未睜眼。閉了會眼睛感覺不對勁,喚道:「采荷?」
「采荷」並未理她。
倏地睜開眼睛朝上方看去,眼前赫然出現一張俊顏,正是她避之不及的沈剛。
心裡咯噔一下。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他不是不在府里嗎?
趕緊坐直了身體,轉眼尋找采荷,卻哪裡有那個丫頭的身影。孤男寡女呆在亭子里,很容易叫人誤會成「幽會」,倘若叫人撞見,恐怕他們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吳清十分惶恐,趕緊站起來就走,卻聽身後的人道:「你的東西掉了。」忍不住回頭看一眼,地上空空如也,根本就沒有他所言掉東西。心知上當了,狠狠朝他瞪一眼,再也不願多呆,轉身跑走了,轉彎的時候差點與采荷撞上。
「娘子,何事這般慌張?」采荷扶著她問道。
吳清下意識擋住采荷的視線,定神道:「沒什麼,你送個杯子怎麼這麼久?」
「哦,方才劉姨娘身邊的侍女拉著我說了會話。」采荷解釋。
吳清心裡咯噔一下,想了想道:「你進去替說一聲,就說我不勝酒力先告辭了。」
采荷猶豫:「魏夫人會不會不高興啊。」
吳清正想說不會,誰知魏夫人領著侍女出來尋她,拉著她的手挽留。對方有張三寸不爛之舌,吳清說不過,只好「棄械投降」。
裡面正熱鬧著,她們進去的時候,劉姨娘與陳姨娘正在對詩斗酒,二人都是海量,半斤黃湯下肚就跟半斤白水下肚似的,絲毫沒事。
吳清暗暗咋舌。本以為魏夫人已屬例外,不想劉、陳二人也是酒中的「女中豪傑」,佩服佩服。
不知陸姨娘酒量如何,或許也是個能喝的。
「來來來吳妹妹,我們倆喝一個。」劉姨娘轉眼看見吳清坐下,將酒盅舉至她面前。
對方的酒盅都舉起來了,吳清不能不給面子,可再喝的話,恐怕會當眾出醜。
於是她用眼神向沈成求救,不想人家並不想幫她。
見她遲遲不肯端起酒盅,劉姨娘舉著酒盅的手都要酸了,臉上有些難看,「吳妹妹不給面子嗎?」
吳清騎虎難下,只好端起酒盅喝了。劉姨娘這才滿意,心想這個女人真沒用,才一杯酒而已就給放倒了。
在劉姨娘眼裡不過是一杯酒,可對吳清來說今晚破天荒飲了四杯酒,對從不飲酒的她來說,已是極限,能不倒嘛。
可劉姨娘並不這樣認為,在心裡將她鄙視一番,這才坐回去。
魏夫人轉身面向沈成,柔聲道:「吳妹妹醉的厲害,不如先讓她到我床上躺一會吧。」
沈成點了下頭:「也好。」
於是吳清就被送去了魏夫人房裡。
「爺,吳妹妹不能喝,妾身陪您不醉不歸。」陸姨娘端起酒盅巧笑倩兮道。
她對面的劉姨娘,以及身側的陳姨娘均不甘落後,紛紛嚷著一醉方休,只有魏夫人不動聲色看著她們。
「你們真敢跟我喝?」沈成臉上似笑非笑,剎那間令她們心裡咯噔下,開始後悔方才之舉。
可她們已經騎虎難下了,不得不硬著頭皮上。
「來人,再去搬幾壇酒來,把她們面前的酒盅換成大碗。」
聽到這樣的吩咐,她們腿都軟了。可不可以反悔啊。
下人按照沈成的吩咐,很快搬來了幾罈子酒,並將陸、劉、陳三位姨娘面前的酒盅換成大碗。
「給她們碗里倒滿。」
她們一聽,倒抽一口涼氣。陸姨娘是她們三個中心眼最多的一個,見沈成的酒盅沒有換下,故意撅嘴道:「爺的酒盅還沒換呢。」
聽到她這麼說,劉姨娘、陳姨娘紛紛附和:「就是,就是,快去給爺換隻大碗來。」
魏夫人也在旁邊幫腔:「大碗喝才盡興,給我也換隻大碗來。」
桌上一片歡呼。
沈成轉頭吩咐下去,下人得令才敢將他的酒盅換成大碗。
魏夫人站起來端著酒碗道:「感謝公子、還有妹妹們前來為我過生辰,我今天真的很高興,這一碗,我先干為敬。」說完捧著碗大口喝著,眉頭都沒皺過一下,頗為豪氣。
見此,陸姨娘和劉姨娘還好,陳姨娘卻是下意識地吞了口口水,乖乖,今晚得跑多少趟凈房啊。突然有些羨慕吳清,一醉省事。要不這一碗喝了,自己也乾脆裝醉算了。
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似乎不錯。
「大家都喝了,陳妹妹怎的不喝呀。」魏夫人一臉溫柔道。
陳姨娘最恨魏夫人不管什麼時候都頂著一張溫柔的臉四處騙人,那一次,她就是給這張溫柔的臉害慘了。
壓下心裡的恨意,陳姨娘端起大碗嬌笑道:「這就喝呢。」磨蹭著喝完,扶著頭道:「這酒好烈,我不行了。」
劉姨娘卻道:「陳姐姐快別裝了,誰不知道你海量,還不至於被這點酒醉倒。」
陸姨娘也道:「就是,說好了今日要喝盡興,你可別掃興。」
魏夫人卻是一臉關懷道:「妹妹沒事吧?」
陳姨娘並不理會劉姨娘、陸姨娘的話,而是楚楚可憐的望著魏夫人道:「平日都挺能喝的,今日不知怎麼了,方才一碗酒下肚,胃裡就跟著了火似的,這會真的難受的很。」
魏夫人「哎」了聲,轉過頭向沈成請示:「爺,我瞧妹妹著實不大好,您看呢?」
沈成略顯不耐煩地揮了下手:「叫她下去吧。」
陸姨娘與劉姨娘對視一眼,彼此心想,這也太好糊弄了吧。
其實不是沈成好糊弄,而是吳清走後他便有些心不在焉。
劉姨娘暗罵陳姨娘狡猾,責怪自己沒有早點想到,臉上便有點難看。坐在她對面的陸姨娘見了,撇了下嘴道:「我瞧劉妹妹好像不大高興,怎麼呢?」
劉姨娘在心裡罵了一句「賤人」,沖陸姨娘揚起笑容道:「沒有啊,姐姐一定是眼花看錯了吧。」
「哦,或許吧。」
「……」
陳姨娘走後,在座的還有四人。一個心不在焉,兩個鬥來鬥去,還有一個冷眼旁邊,場面便不怎麼好,酒喝的便有些掃興。
沈成扔下酒碗,站起來道:「走了,你們繼續。」
魏夫人也慌忙站起來,雙手絞著帕子,「爺這就要走了么。」陸姨娘與劉姨娘也都站了起來,眼巴巴地望著他。
沈成腳下沒有停頓,背影很快消失在門外。魏夫人咬了咬唇,也沒管陸姨娘、劉姨娘二人,提起裙角追了上去。
果不其然,沈成朝著她住的屋子而去。
侍女看見他,趕緊朝他行禮,並打起帘子。
沈成背著手進屋,吩咐道:「誰都不能進來。」
魏夫人的腳正要邁過門檻,聽得這樣的吩咐,身形一震,連忙將腳縮了回來。轉頭吩咐身側的侍女:「去端醒酒湯來。」
不一會兒,醒酒湯就端來了。
魏夫人從侍女手裡接過醒酒湯,正要開口詢問屋裡的人,忽然聽到裡面傳出奇怪的聲音來,不免愣住。
門外的侍女也都聽到了那種聲音,面面相覷,紛紛低下頭,耳根子發紅。
魏夫人的貼身侍女胡朵兒揮手將她們打發走,忍不住小聲抱怨:「那可是夫人的床啊,家主和那個女人就在那張床上……要奴婢說,家主怎麼可以這麼對待夫人。」
魏夫人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深吸了口氣,朝她瞪一眼:「不可胡說。」
「奴婢沒有胡說……」
魏夫人則是更狠地瞪她一眼,意思很明白,只要她再敢多一句嘴的話,就拉下去掌嘴。
胡朵兒嚇得趕緊閉嘴。
裡面的聲音越來越大,越聽臉越紅,魏夫人轉過頭,將醒酒湯遞給胡朵兒:「拿去倒掉。」
「是。」
胡朵兒走開后,魏怡冉咬著唇將身體靠到牆上,努力控制住情緒。胡朵兒很快回來,並帶回一個長匣子。
魏怡冉的眼神落到那匣子上面,用眼神詢問胡朵兒,這是?
「夫人,這是四公子差人送給您的生辰賀禮。」
他?
魏怡冉沒什麼興趣地收回視線,吩咐道:「先替我收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