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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衷腸

  天子對於林嬪的寵幸終於還是招來了司徒氏的反擊。


  不過才進了嬪位不久,皇上就又生出了封她為妃的的念頭,甚至連封號都想好了,就叫作婉妃,取溫婉賢淑之義。


  這一舉動切實的讓皇后和司徒一族感覺到威脅。


  他們儼然已經在她身上看到當年張貴妃寵冠六宮的重演。


  那些司徒氏的朝臣們再也坐不住了,聯名擬了一份奏章,批判林嬪出身卑賤,依照祖制,並沒有成為皇妃的資格,甚至封她一個嬪已經是僭越了。


  一時間,這件事在宮中鬧得沸沸揚揚。


  要知道,司徒氏除了將嫡長女推上后位一事外,再沒有干涉過其他的後宮之事。


  雖然過去也有送過幾個司徒氏的女子入宮,可皇上始終尊重皇后,在政事上也頗有倚重司徒氏,於是那些女人沒有得盛寵,他們也就不曾勉強。


  直到張貴妃的得寵,讓他們從此便對所有潛在的威脅增加了警惕之心。


  如今林姬一事,他們自是不肯輕易善罷甘休。


  就連宮人們閑來無事時,聊天的內容也大抵都是圍繞這個話題。


  「那可是幾十個朝廷重臣聯名上疏啊,全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員,生生把林嬪描述成一個狐媚惑主的妖姬,針對她的出身大做文章,可誰料到,林嬪竟對皇上說自己之所以流落教坊,全是因為小時候被拐子拐了,她原本也是個官家的小姐。皇上一聽,立刻派人南下為林嬪尋親,竟還尋著了。好傢夥,這林嬪不僅僅是個官家小姐,還是個大官的嫡小姐。她竟然是江南吳國公嫡親的孫女,父親也是官至三品的御史。皇上立刻將她的父兄調入京中,再堂堂正正的封了婉妃。」


  灼夏眉飛色舞的對長樂講著自己在宮中聽來的八卦,滿臉激動的邊說邊手舞足蹈,就差沒有上躥下跳的現演一場。


  連淺冬都看不過去了,一面將添了新茶的杯盞遞到長樂跟前,一面笑她道:「瞧她,倒比自己認了個公侯做父親還要誇張。」


  坐在桌機前的長樂接過茶盞,面上倒是無一絲驚詫,只是沉吟道:「原來是這樣,難怪那日皇上說找到了合適的駙馬人選。」


  「駙馬!」淺冬和灼夏同時驚呼。


  長樂被她們驚了一跳,抬眸一臉鄙夷道:「怎麼大驚小怪的?」


  灼夏連忙湊到她近前,端著滿臉的憂傷與焦急道:「公主若是嫁了人,顧大人怎麼辦?」


  長樂被她說得一怔,隨即垂眸低語:「有什麼好怎麼辦的?」


  「顧大人他……」灼夏激動欲語,卻又在半截兒頓住,繼而失落道:「是了,我差點兒忘了,顧大人是閹人,做不了駙馬的。」


  聽到此話,長樂不受控制的蹙緊眉尖。


  灼夏卻還自顧自的喃喃低語:「顧大人神仙似的一個人,真是可憐。」


  「就算他是閹人,我也一點兒不在意。」她說著,更是握緊雙拳露出堅定的表情。


  淺冬卻捂著嘴偷笑:「說得好似顧大人能瞧得上你似的。」


  「既然你如此喜歡顧大人,本宮便把你賜給他做對食如何?」一個沉緩的聲音自桌邊傳來。


  灼夏立刻激動的抬頭:「公主此話當真?」


  然而看到長公主那一雙秋眸中幾乎凝結成冰的寒意,她不禁打了個寒顫兒,耷拉下腦袋道:「奴婢可不敢高攀顧大人。」


  正說話間,有腳步聲自門口傳來。


  長樂抬眸看去,見長身玉立的男子彷彿披著外面朦朧而又清冷的月光而來。


  淺冬和灼夏立刻精神起來,迎上前道:「顧大人回來了。」


  「恩。」顧淵只應了一聲便徑直朝長樂行去。


  那一雙秋眸頓時又變得柔軟,起身倚入他懷中,歆享著獨屬於他的氣悉,輕聲低喃:「怎麼才回?」


  看著彼此相擁的一雙璧人,灼夏情不自禁的從懷中掏出一塊絹帕,抹著淚在心中嘆息:「可憐了我們長公主和顧大人,就像那戲文里的牛郎織女,生生被這可惡的世道分離……」


  正想得入迷,卻被身旁的淺冬扯了扯袖角。


  端著憂思轉頭,才發現淺冬正對她擠眉弄眼,示意她趕緊離開。


  灼夏這才回過神來,連忙點了點頭。


  於是兩人躡手躡腳的退出殿外,還順帶將門也給關好。


  偏殿中,顧淵將懷中之人擁緊,下頜摩挲著她柔軟的髮絲,柔聲道:「今日靈犀宮有事,脫不開身,這才回來晚了。」


  聽到靈犀宮,長樂的一雙秀美立刻絞到了一起。


  她仰起頭,不滿的凝視他道:「這林姬當真是要做張貴妃第二了,霸佔著皇帝不說,還日日把你強留在她宮中。」


  感覺到她毫不掩飾的醋意,顧淵心下莫名熨帖,輕撫她鬢邊的髮絲道:「公主知道臣對她沒有絲毫想法,只不過是為了對付皇后罷了。」


  長樂努起嘴道:「話是這麼說,可知道你每日在她那裡,而且她分明對你懷有不軌之心,我心裡就是不舒服。」


  凝視著近在咫尺的明媚面龐,和面龐上波光粼粼的秋眸,顧淵終於抑制不住心中的旖念,俯身在她額上落下一吻。


  不出所料的看到她露出羞赧的表情,他又用寵溺的語調道:「臣謹遵公主教誨,等到這段時間忙完,就再也不到靈犀宮去,便是婉妃傳召也一定借故推辭。」


  「當真?」長樂已是雙頰緋紅,眨了眨眼睛問道。


  「當真。」顧淵答著,目光留戀在她緋色的唇瓣上,險些就要控制不住再傾身覆上去,一嘗那令人相思的甜蜜。


  長樂似想起什麼,對他道:「今日皇上召見了我,說是要替我招駙馬。」


  聽到「駙馬」二字,顧淵緩緩鬆開雙臂,幽潭般的眼眸凝視她。


  「是婉妃的兄長,江南吳國公府的嫡長孫。」長樂卻還在繼續說著,毫不躲避的與他相視:「我想問你,覺得這樁婚事如何?」


  顧淵只是看著他,眸色深沉看不出任何情緒。


  「恩?」長樂等了許久,又催促了一遭。


  那緊鎖著她雙眸的男子才像如夢初醒,垂眸道:「公主的婚事,豈容臣置喙。」


  他的語調中隱約透出微不可查的落寞。


  長樂卻不肯作罷,逼問道:「若是我一定要你置喙呢?」


  見顧淵只是沉默不語,她側頭倚靠著他的胸襟,柔荑攥緊了他的衣襟,彷彿沉溺又彷彿攜著無盡的憂愁:「只要你說一句,我就不嫁,甚至可以答應你,永遠都不招駙馬?」


  夢囈般的話語讓平靜無波的眼眸起了漣漪。


  彷彿等待了天長日久的時間,顧淵才浮著一絲自嘲的淺笑,俯身於她耳畔道:「婚姻是終生大事,長公主不可如此任性,此事也絕非臣一言能決定,還要看公主的心意。」


  長樂卻輕笑,再度仰頭凝視他道:「我的心意早就告訴了你,現在我想知道你的心意,你心裡是怎麼想的,真的希望我嫁給婉妃的兄長嗎?」


  顧淵還是薄唇緊抿的不言語。


  長樂急了,眉尖緊蹙道:「你若不言語,我就嫁給他。」


  「反正不是子皙,誰都一樣。」她低下頭喃喃。


  顧淵還是不語,然而隱於袖下的手卻緊握成拳。


  在長樂逐漸失望的目光里,他垂下睫羽,徹底遮蔽了眸子里的情緒。


  長樂鬆開了柔荑,退後兩步,拉開與他的距離。


  彷彿帶著最後的一絲期冀,她問他道:「那我問你,如果讓你再選一次,婉妃和我,你會選誰?」


  顧淵一滯,沒有想到她會提出這樣一個問題。


  見他仍舊沒有回答,內心僅存的那點兒念想徹底崩塌。


  長樂踉蹌的後退,低下頭露出自嘲的表情。


  她絕望的喃喃自語:「這不是明擺著的么,是我太傻,不該問這個問題。」


  準備就這麼轉身離開,長樂提起裙擺經過他身邊的時候,手腕卻驀地一緊。


  「公主。」轉瞬即逝的聲音掠過耳。


  她側過頭,疑惑的微眯雙眼。


  那個聲音卻在貼近的同時清晰起來:「臣想選公主。」


  隨著一雙如月光照進幽潭的眼眸呈現在她眼前,長樂徹底被震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卻毫無徵兆的傾身將她擁進了懷裡。


  淚水控制不住在眼眶中聚集,而後決堤。


  她抬起雙臂將他擁緊,任由眼淚不斷的沖刷過臉頰。


  「無論是現在,還是五年前,臣都想選公主。」他的聲音徹底擊碎了清寒,如同春日冰雪初融的泉流,溫柔的灌進她的耳朵里。


  「夠了,有你這句話就夠了。」長樂帶著哭腔,伏在他胸口低語。


  耳畔清晰的是他變得急促的心跳。


  整整五年了,她從長安到封地,又懷著複雜的心緒歸來,說到底等的不過只是這樣一句話。


  無論這句話是出於真心,還是欺騙,她都覺得夠了。


  顧淵卻自懷中將那哭得像花貓的臉龐捧起。


  清俊的面容上彷彿寫滿痛苦卻又攜著寵溺。


  他用滿含柔情的眸光凝視她,而後輕語:「無論發生何事,臣都不會讓公主受委屈。」


  說罷此話,他竟俯身將薄唇印上她的朱唇。


  懷中的溫香軟玉徹底的僵住。


  驚慌失措的雙眼甚至忘了閉上,偶爾擦過肌膚的密睫蝶瓣兒一樣輕盈,讓人心癢難耐。


  終究還是抵禦不住誘惑,就這麼放縱了自己。


  清寒無盡的顧大人就像落進了深淵裡,從最初相遇的那一刻就註定了這結局,無論他如何掙扎,也只不過是越陷越深而已。


  燭火不知在何時熄滅,殿內頓時陷入一片漆黑。


  自窗外投射進來的月光卻逐漸清晰,籠在那窗前相擁的兩個人身上,彷彿也覺得他們是一對神仙眷侶,竟變得柔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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