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那個嚇唬人的皇女
程子安很猶豫,她總覺得皇女對待自己的態度有些奇怪。明明她和李霖是一起進宮的,可是她待他們卻並非一視同仁,就好像李霖說的,殿下有意無意間總是在偏向她。
楚翊很容易就看出了程子安眼中的猶豫,她沒再說什麼,只猛的一扯韁繩調轉了馬頭,然後就是狠狠地一夾馬腹。
賽風吃痛,邁開蹄子就奔了起來。
程子安一個踉蹌沒有拉住轡頭,眼睜睜的看著馬兒帶著人跑了出去,嚇得心跳都要停了——那可是一人多高的神駿戰馬,不是適合初學者騎的小馬或者溫順的母馬!
殿下才剛滿十三歲,還那樣的瘦弱,如果一個不小心摔下來,摔斷了胳膊腿兒都已經可以用幸運來形容了。如果摔斷了脖子……
程子安臉色慘白,只怔愣了一瞬間,就從一旁拉過一匹馬就騎上追了上去——她已經不敢再多想了,這皇宮裡唯二的兩個皇嗣,其中之一如果死在了她的眼前,那麼在場的無論是誰,都承受不起皇帝的雷霆震怒!
楚翊是任性的,雖然她自有分寸,但這樣的舉動卻足以嚇壞在場的所有人。程子安騎著馬追了上來,賽風的馬奴跟在後面拔腿狂奔,便是校場邊的謝雲清都鐵青著一張臉邊喊著什麼邊往這邊跑。
賽風不愧它的名字,跑起來就跟一陣風一樣輕快。迎面而來的冷風打在臉上,卻讓人更加的清醒了,楚翊看見一張張驚慌失措的臉在一旁出現,有人試圖去拉賽風的轡頭,卻被迅速的被甩到了後面。耳邊有無數的人在驚呼,他們叫她俯身,他們叫她抱緊馬脖子,他們甚至讓她跳下來用他們做肉墊。
楚翊不為所動,固執的端坐在馬背上,拉著韁繩任由賽風帶著她在校場上馳騁。直到有馬蹄聲追了上來,她的身後突然貼上來一個溫軟的身體,她聞到了風中淡淡的香味兒,於是輕輕勾了勾嘴角,任由身後那人伸手從她腋下穿過,拉了韁繩,接過了賽風的控制權。
「殿下,您太魯莽了,這是戰馬!」程子安咬牙切齒似得聲音從風中傳來。
楚翊沒有回答,只是心安理得的放鬆了身子,靠在了程子安的懷裡。和作為貓崽兒時窩在程子安的懷裡的感覺不同,靠在她的身上似乎才能真切的感受到她的身體與男子的不同——她的懷抱太過柔軟,似乎透著某種無法言說的溫柔。
「噗通、噗通、噗通……」
迎面吹來的冷風漸漸地由原本的猛烈變得和緩,即使是在此刻的喧囂嘈雜中,楚翊還是聽到了程子安尚未平復下來的心跳,她的確是嚇壞了。
楚翊為自己的任性小小的內疚了一下,決定說句實話:「你不必如此擔心,其實我能駕馭賽風。」
藏拙這種事,女帝陛下其實做得一點都不熟練,因為在重生之前她只需要表現出自己的優秀,藏拙對於一國之君來說,絕對是個笑話。所以她剛騎上賽風的時候還可以裝出一副生澀無措的模樣,但等到馬兒跑起來了,她便也不太拘束了,動作嫻熟的控制著賽風。
然而校場里的所有人都被嚇壞了,即使他們全部都騎術精湛,在那一刻也沒有一個人能冷靜的仔細看她的動作。他們驚呼著,追趕著,驚慌失措著……包括程子安,那一刻一心一意的也只想著讓身下的馬兒跑得更快些,然後追上賽風,控制賽風,別讓事情發展到無法挽回。
程子安並沒有因為楚翊的這句話而放鬆下來,她神情嚴肅,甚至比平時更冷了幾分:「您的安危關係著在場所有人的性命,所以殿下,臣請您不要再以身犯險!」
楚翊窩在程子安的懷裡縮了縮脖子,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猶豫了一下,向來高傲的人還是低下了頭,輕聲道了歉:「對不起,下次不會了。」
程子安並不是個會得寸進尺的人,她聽出了楚翊話語里的真誠,便也漸漸地緩和了神色。她抿了抿唇,開口解釋道:「我之前並不是不想帶殿下跑馬,只是教習殿下騎射一事陛下是交給了謝將軍的,我只是您的伴讀,若是越俎代庖實在有些不妥。」
程子安說得很誠懇,但這其實只是其中一個原因。隨著年歲漸長,她已經發現自己的身體與男子漸漸不同,胸腹之處太過敏感,她並不敢毫無準備的讓楚翊靠上。就好像此時此刻,殿下靠在她的懷裡,她提心弔膽的怕對方在不經意間就發現了她的秘密。
說話間,謝雲清終於趕了過來。程子安此時也已經控制著賽風恢復到了小跑的速度,他就站在馬下仰著頭問:「殿,殿下,您沒事吧?」
看得出來,謝雲清也是被嚇了個夠嗆。他接到這差事時被一干同僚很是羨慕了一番,他自己也把這當成了青雲路,可別最後青雲路沒走成,反倒走上了斷頭路。
楚翊鎮定的搖了搖頭,臉上沒有絲毫驚慌:「我沒事,謝將軍不必擔心。剛才我只是不小心讓賽風跑起來了,它並沒有受驚,跑得很穩,而且子安來得也很快。」
謝雲清聞言看了看賽風,果然見著它小跑時腳步輕快姿態優雅,顯然不是受驚之後的表現,這才長長的鬆了口氣。他看了楚翊身後的程子安一眼,雖然不想得罪人,卻還是道:「殿下剛接觸馬,對於馬並不熟悉,而且這裡都是高大的戰馬,更是危險,還是由末將留下陪殿下學騎馬吧。」
能做到御林軍副統領,謝雲清顯然也不是個傻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他隱約間已經感覺到了皇女對自己的排斥。她並不是不喜歡那些戰馬,她只是不喜歡自己罷了,所以他之前很有眼力的沒有硬湊上來,但此刻看來,比起被皇女厭惡,他顯然還是覺得身家性命更重要一些。
楚翊抿著唇有些不高興,不過她到底沒說什麼。只是不等程子安下馬,她便伸手拉了拉韁繩,調轉馬頭往一旁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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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學騎馬的人並不適合在馬上待得太久,否則顛得厲害了,到了晚間身上就會不好過。楚翊由程子安帶著跑了不過半個時辰不到,就被叫了停,接著開始學射箭。
東宮的校場邊上擺滿了弓箭和各式武器,其他的且先不說,只是這弓就放了整整一排。從孩童初學射箭用的小弓,到一石兩石直至九石的強弓,不一而足。
謝雲清直接拿了最小的弓箭給楚翊,有些忐忑的解釋道:「殿下您初學射箭,若用強弓可能會傷及自身,不如便從這最小的開始嘗試吧,若有餘力再試其他。」
這把弓確實挺小,長度不過三尺,看著便似玩具一樣。李霖自己選了把一石的弓,回頭見著楚翊拿著的小弓便多看了幾眼,幾乎忍不住笑。
楚翊這次卻完全沒有羞惱。射箭和騎馬不同,騎術學會之後便像是融入了骨血里的本能,即便身體有了改變,適應一番也能很快上手。但射箭不是,射箭需要臂力,她原本是身體強健的成人,也能開得了一旦的弓,但此刻變成了個十三歲的瘦弱孩子,若再強用大弓便只能反傷自身。
見著皇女沒有再固執己見,謝雲清也是大大的鬆了口氣。他自己取了把兩石的弓來,提在手裡開始講解示範:「開弓的時候姿勢和力道是很重要的,並不只是擺個樣子就算了。首先下盤要穩,雙腳分開與肩同寬,開弓時身子不能搖晃,其次腰腹也需要用力,射箭並不單靠腕力和臂力,若是用力不對,箭只射不出去不說,弓弦反彈可能還會傷及自身……」
謝雲清一邊說著,一邊拉開了手裡的長弓。他彎弓搭箭,對著五十步開外的一處箭靶放出一箭,箭矢破空而出,隨即直直的插在了箭靶正中的紅心處。
周圍有人叫好,但楚翊看在眼裡,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反應很是平淡。不說前世的時候她就無數次見過謝雲清射箭,便是單拿他這手箭術來說,也算不得頂尖。至少上次在梅園,程子安打陸群臉的時候,露那一手就不會比謝雲清射的這一箭差。
在場三人除了皇女,都是學過騎射的,楚翊都沒有什麼反應,李霖和程子安的反應就更平淡了。
李霖提著自己挑好的弓,也彎弓搭箭的射了一回,箭矢遠遠飛出,卻是偏了些許,雖然也射中了箭靶,但卻沒能射中靶心。他嘆了口氣,也沒覺得氣餒,大約這一箭已經是正常發揮了。
楚翊瞥了程子安一眼,發現她選的也是一把兩石的長弓,此刻正舉著弓箭一箭一箭射得認真。於是她看了看遠方的箭靶,便也沒打擾她,只自顧自的提著自己的小弓,也開始嘗試著拉開弓弦。
這一次楚翊沒有再指著程子安讓她教了,一而再再而三的任性也可能會給對方帶來麻煩。她的騎射本是跟著謝雲清學的,此刻拉弓的姿勢和剛才謝雲清演示時的動作像了九成,於是也沒人懷疑她是原本就會。便是謝雲清本人見著了,一愣之下也只以為是她天賦極好,看過一遍就學會了。
楚翊拿著的這把弓,其實是當年楚昭學射箭時用過的,不過那時楚昭才八歲,所以這把弓的力道也確實很小。楚翊擺出姿態之後,很輕易的便把這弓拉開了,然而射出一箭之後,箭矢卻只飛到了一半,便掉了下來。藏拙用錯力是一部分原因,同時也是因為這把弓的弓力確實不足。
謝雲清見狀沒等楚翊說,便自覺的換了另一把弓來給她。同樣是一把偏小的弓箭,那是楚昭十一歲時用的,楚翊接過後再拉弓時,便要用些力道了,一箭射出也要比之前射得遠了許多。
楚翊沒再換弓,自顧自的在一邊練起了射箭。她的箭越射越遠,漸漸地也能夠得上五十步的距離了,只是準頭欠佳,一壺箭射完也不曾擦到箭靶半分。
「殿下的天賦極好,只是年紀尚小臂力有些不足,平日里多練練,臂力和準頭也就有了。」謝雲清見楚翊放下弓箭,忙在一旁安慰,但其實他說的也不算假話。
楚翊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放下弓箭揉揉胳膊,便又去看兩個伴讀的成績了。
李霖在家學過騎射,但顯然不是專精,十箭里有□□箭都能射中箭靶,只唯獨紅心上卻還是空空落落的。程子安則彰顯了武將世家的絕對優勢,她也射了一壺箭,但箭箭都是正中靶心,此刻遠處那箭靶的紅心處已經密密麻麻的插滿了箭矢,楚翊簡直懷疑是靶子沒地方射了,她才停手的。
知道程子安家世的人對此都不覺得驚訝,當年程遠便曾憑藉一手箭術名震四方。他能連發五箭,還能射中一百八十步遠的目標,上戰場簡直就像是作弊,老遠便能一箭射穿了敵將的咽喉要害。
楚翊是沒見識過程遠的風采,但看著眼前的程子安,她還是驕傲的揚起了下巴:她的鎮西將軍也不會比程老將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