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禁足
棲意園內。
沈魚伺候著柳懷揚用了葯。
放下手裡的葯碗,探一探柳淮揚的脈象,微微皺了皺眉頭。
當日她寫的方子,七七八八的也用了一段子時間了,效果卻並不是十分顯著。
柳淮揚身上的毒雖未見清出去幾分,臉色卻是好了一些,也算自己沒白費心思。
倒也不難想的明白,當日她顧及柳淮揚身子內理讓個沉年舊毒磋磨虧損的利害,且又是用慣了那葯,唯恐心急生變,便只循序漸進,並不曾大刀闊斧的改那方子,君葯未曾動上一味,只添加置換了幾味臣葯,見效甚微也不大意外。
沈魚心中暗暗想上一回,得找個時間去趟葯廬,同溫方認真詳細分解一番才好。
沈魚哪裡又知道,溫方自那日得了她的方子心后,又見用在柳淮揚身上頗見成效,別的不言單單隻那面色便是好上幾分,恨不得每天都想抓著沈魚促膝長談一番,卻是讓柳懷揚吩咐的暗衛困在葯廬一步也踏不出。
每是急得茶飯不思,方法想盡千番,耐何對方身手不凡,況且又是寡不敵眾,溫方索性搬個椅子坐到葯廬門外,看著那幾個一身黑衣短打的壯漢,心想柳淮揚倒是高看他一眼,一向不示人前的暗衛,就這麼一字排開雙目炯炯只盯著他的一舉一動,莫說一個活人,便是一隻蒼蠅也是飛不出去的。
溫方起先不解,自己到底是又哪裡得罪了那位活閻王,至要這般勞師動眾,便捉了過來取葯的芣苢問了個究竟,百般追問,芣苢才吱吱唔唔的道出他自己個的猜測:「那日晚上隨意居里,溫大夫似乎激動之下,扯了沈魚姑娘的衣袖,爺當時就變了臉色……只是您只顧著同沈魚姑娘討論方子,未曾留意罷了……」
溫方久久無語,柳淮揚這醋吃的未免……未免太無理取鬧了一點,究其原因到底是為了誰的身子,不湧泉相報就罷了,這會子竟為著這樣的小事臉一翻就禁了他的足,這是想生生將他困死在葯廬。
溫方又抬眼看了看,幾米開外的幾尊煞神,心中一句嘆息……試問誰人能把恩將仇報詮釋的比柳家二爺更加完美?
沒有,普天之下再找不出比柳淮揚更黑心之人。
可憐他這邊在葯廬對著幾個黑臉黑衣的煞星兩兩相看無語,只怕那位爺在棲意園中肆意的很,指不定正抓著小姑娘的手,吃著嫩豆腐呢。
潤澤堂里並非如溫方說的那般旖旎。
柳淮揚坐在寬大的青玉案后,德叔恭敬的立在案前,說的是南疆一行的種種事迹。
德叔見柳淮揚聽還算有幾分興緻,免不得多說幾句。
他從小看大的主子,因著身體原因便沒出過帝都,走過最過的路程也不過是從棲霞山林家到柳府罷了。
男兒丈夫原是要行萬里路破萬卷書,如今卻是書已讀破萬卷有餘。路,卻是寸步難行,柳淮揚那副身子根本受不得舟車勞頓。
德叔免不得在心裡唏噓幾聲,講得更加賣力。
等德叔終於落了話頭,不覺已近黃昏,德叔看了看自家主子的面色還算不錯,終於還是小心的開口提了提:「爺還未見過老奴至南疆帶回的那靈蛇罷,那畜生現在正養在葯廬,爺得空可要去瞧個新鮮?」
柳淮揚聞言,淡淡一笑,並沒言語,想是溫方終於耐不住了,已經求到德叔頭上了。
德叔見他如此,怕是氣還未消,便也不再開口。
半晌,倒是柳淮揚鬆口說了句:「那便去瞧瞧罷了。」
語畢又想起那日沈魚從外院回來后,宮十七在書房中同他將一應瑣事說的詳細。
聽完宮十七的回稟以後,當時他只淡淡笑了笑,心想倒是沒信錯她一回,只她未曾明確拒絕一回,又免不得自他心中上種下一絲疑慮。
柳淮揚微微沉吟片刻便叫了芣苢進來,只吩咐一句,叫上姑娘一同前往。
芣苢應是,轉身出去往沈魚住處尋人去了。
德叔心底暗自驚奇,回來幾日還未見過這位芣苢口中的沈魚姑娘一次,倒是從自家主子的行事裡面顯出這姑娘的不一般出來。
先前的藥方,現在的靈蛇,哪一樁不是要緊要命的事兒,他跟溫方這廂后的嚴實合縫,一點也不敢對旁人露白,不想爺卻對個剛來不過月余的通房丫頭一點也無防備,況且這丫頭還是外院塞過來的。
這到底讓德叔起了幾分好奇之心,想要瞧瞧能入爺眼裡的姑娘到底是個如何伶俐的人兒。
沈魚正貓在自己房間里翻一本精彩絕妙的話本,正是看到緊要頭,卻讓芣苢的敲門聲給打斷了。
沈魚應聲開門,見外面站著的芣苢免不得問一句:「可是爺同德管事話完了事兒,差你來尋我過去侍候?」
芣苢恭敬而立,笑著點了點頭:「姑娘真是聰慧的緊,正是爺同德叔敘完了話,突然起意要去葯廬走一遭,特遣了小的請姑娘一同前往。」
「可是要去看德管事從南疆帶回來的靈蛇么?」沈魚眼睛一亮,又問一句。
那對好似浸過水一樣的眸子,直晃的芣苢眩暈不已,忙低頭應是,再不敢多看一眼。
沈魚老早就想去葯廬走上一朝,原想著同溫方再仔細斟酌二爺現下用的那方子,同他也提了一兩次,耐何他老人家並不搭理這碴兒。
任沈魚如何著急,最後還不是應了那句皇帝不急太監急的老話,後來索性也就淡了,身體總歸不是自個的,況且她也不是溫方那般的醫痴。
如今柳淮揚突然叫芣苢來請她一同去葯廬,倒是讓她有些驚奇,卻不知道他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但是能看一看那傳說里的靈蛇倒是讓她有些興奮起來。
扔下手裡的書本,稍整了下衣衫,便由著芣苢引著去了葯廬。
柳淮揚同德叔已經先一步而至,沈魚到的時候,柳淮揚正端坐在葯廬里同溫方兩兩相對無言中。
沈魚看得出溫方眼裡的憤憤不平之意,卻沒猜出來倒底是為何。
她走至柳淮揚身前屈了屈膝喚了句爺。柳淮揚放下手中的茶碗點了點頭,抬手示意她靠近一些,沈魚便聽話的在他身側站定。
「這是德管事兒。」沈魚順著柳淮揚所指的方向望去,但見一位一襲灰衫的中年男子,四十多歲的模樣,瘦削的身體,長相普通,乍一看上去平平無奇,眼底隱藏的精光卻是讓沈魚提了提精神,她微微屈膝:「奴婢沈魚見過德管事。」
德叔自沈魚進門的那刻起,便不動聲色的將她頭打量到尾。許是他這一舉動落入了柳淮揚的眼中,他才看是隨意的為他引見一句。
德叔側開身子避過沈魚那一禮,待沈魚起身才恭敬道了一句:「姑娘如此可是折殺老奴了,即是爺跟前的人,老奴豈敢受姑娘的禮。」
沈魚他所聞言一時也分辨不出什麼意思,倒是柳淮揚難得好脾氣的笑了笑:「她不過初來棲意園中,現下同你行個禮,你也受得起,不必這般誠惶誠恐。」
德叔應是,方才退至一旁,心中又是思量一番自家主子口中那句現下是何意?聽那意思眼前這位沈魚姑娘將來或許還有旁的造化不成?
一時也沒也話頭,沈魚便安靜的立在一旁,只巴巴的等著溫方將靈蛇取來過,瞧上幾眼,壓壓積壓已久的好奇心。
卻不想柳淮揚飲一口參茶,回頭看她一眼語氣里免不得幾分揶揄之意:「前幾日吵著要來葯廬,怎麼來了卻又安靜了起來。」
沈魚抿了抿嘴角,又笑了笑:「奴婢見溫大夫似無開口之意,便想著還是不打擾的好。」
語畢朝溫方看上一眼,溫方則端坐一側如老生入定一般,不聞不問不聽不動。
倒是長了教訓,柳淮揚滿意的點了點頭。
德叔向外面招了招手,芣苢便提著個黑布蒙著的籠子走了進來,裡面便是靈蛇了。
沈魚好奇的看著芣苢將外面那黑布揭開,就見褐色的籠子裡面一條大拇指粗細的小白蛇盤距其中。
就是它了?沈魚有些莞爾,原想著得多大一個的,沒成想竟是這麼個小東西。
柳淮揚似乎知道她的想法一般,揚著好看的墨眉看了她一眼,似有揶揄之色。
沈魚面色微漲,笑的有些靦腆,只上前兩步,湊的近些,仔細打量著那籠子里的小白蛇。
芣苢胳膊伸的老長,盡量讓那籠子離自個遠一些,似乎很怕那籠中之物,那籠子便搖搖欲墜滴在芣苢指間晃悠。
終於,溫方坐不住了,一邊從芣苢手裡搶過籠子放在桌上一邊罵到:「臭小子還不放下,這東西豈是你能摔壞的,摔壞這祖宗你有幾條命賠?」
罵完又小心翼翼的將籠子放在桌上安撫的朝那小蛇念叨兩句:「您老壓壓驚,可別嚇出來好歹出來,棲意園裡主子爺身上的毒症可以全指著你呢,回頭治好了那位,便可以可勁的恩將仇報了,幾個影衛算什麼,有本事將整個月影都調過來看著大夫我。」
柳淮揚聞言也不惱只淡淡回一句:「殺雞焉用宰牛刀。」
溫方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只憤恨的端起一碗涼茶一飲而盡。
沈魚饒是再遲鈍也察覺出幾分不對出來,怪不得幾日未見溫方葯廬半步,原來是被禁了足。
憑他們這些年的情份動輒便來這麼一出禁足,沈魚又想起前兩日夏荷小築里她應下靜婉的那宗事兒……若是東窗事發,怕她這裡也只餘下個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