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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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丫頭嘴甜面善,最是招老夫人待見,原是想著青藍也到了年紀,左右是要指了人的,等放出府去,便由她接替了青藍這個大丫環的位置。
青藍笑著知會她一聲:「大奶奶過來了,眼下正在花廳里只等著老夫人這裡收拾妥貼,你且先過去伺候著,停上一會再將人引了過來。」
招娣脆生生應了,便麻利往花廳里去了。
青藍只笑著搖了搖頭,方才又往內室走去。
柳老夫人正坐在個春榻上醒著神,見青藍過來,便抬了手,任著她將自己扶到檀木雕花的梳妝台前坐下,才問一句:「可是有人過來了?」
青藍一邊麻利的幫著老夫人用個木梳蓖一蓖頭皮一邊道:「倒是瞞不過老夫人的一副好耳朵,原是大奶奶過來給老夫人請個安,奴婢怕老夫人還未睡醒,便先人人安置在花廳里了。只等著老夫人這裡收拾妥了,再讓招娣引了過來。」
柳老夫人點了點頭:「知你一慣穩妥。」
青藍只笑謙卑的道一句:「全憑老夫人一手□□,奴婢才算識得點大體。」
夫人透過銅鏡瞧著身後亭亭玉立個妙人兒,只欣慰的點了點頭。
這丫頭從十來歲便跟著她身前,原是她身前伺候的嬤嬤離了世,也想著終是年紀大了,不若尋幾個年輕的丫頭放置身前,也叫人瞧著賞心悅目一些,更叫慈安堂熱鬧幾分。
只這青藍便是叫人可心,模樣可人,性子也沉穩。原是動了心思想送至柳大老爺那裡收用了日後抬個姨娘的,只柳大老爺並沒這一朝心思。
倒是二老爺來慈安堂同她請安時,每每多看兩眼。
老夫人心裡明鏡一般,只當不見,只她不提二老爺那裡再喜歡,也不能腆著臉同他親娘要一回女人。
老夫人自收了將青藍送去大老爺那裡的想法后,便開始一門心思的想替這個在她面前甚是得臉的丫頭尋個靠譜的婆家嫁了。
青藍仔細替老夫人髮髻上添一支赤金珠釵,像是不覺她自銅鏡里打量的視線一般,只這份好定力,也禁不叫人喝一句彩。
將一應頭面妝點到那髮髻上,才又拿了把鏡,放至老夫人後腦處,讓其瞧上一眼,見老夫人滿意的點頭,這才放下。
扶著人又坐回春榻上,走至棉布帘子旁拍拍手,一會便見招娣打著帘子招呼著阮大奶奶進來。
阮大奶奶走至老夫人跟前,曲曲膝蓋仔細行個禮,笑盈盈道一句:「不孝孫媳,過來給老夫人請安。老夫人可安康如舊?」
老夫人擺出個慈祥的笑臉,伸手虛虛扶了一把:「好好,偏你多禮,左右又沒個外人,鬧這些個虛文作甚。」
阮大奶奶叫青藍扶著起了身,老夫人左下手這才落了坐。
一派溫婉的笑言:「孫媳身子不濟,平日里晨昏定省老夫人這裡體諒皆免了去,只孫媳總想同老夫人行這個禮的,至身前總該盡一盡孝道的。"
柳老夫人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親切的問一句:"前一陣子你嬸娘給你院子里挑的人可還中意?如丫頭可還好?怎麼也不一併帶來跟前也好讓祖母稀罕一回。"
阮大奶奶笑語盈盈:「嬸娘慧眼,親自挑的人自是錯不了的。況且還有老夫人從旁把和著,人自是好的,爺同孫媳這裡皆是滿意。如兒也好,原是怕吵了祖母寧靜,且叫她留在了院子里,祖母若是想她了,明兒孫媳再帶著過來一趟也好。」
老夫人聞言點了點頭,又嘆息一句:「滿意便好了,也別嫌老婆子這裡事兒多,只長房裡人丁不盛,棲意園裡那位原也是指望不上,便也只能緊著你們這一支做打算。你眼下要緊的事兒便是將個身子養好,待生下嫡子,庶子庶女的倒是也不嫌多,總歸是人丁盛,家興旺。」
阮大奶奶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只言說老夫人說的是。伸手接過青藍遞上的一杯新茶,抿了抿才又放置手邊的桌上。
同老夫人話著家常狀似無意的道一句:「明兒二弟那裡說是要動身去往棲霞山的,孫媳原是想問一問老夫人,可要準備個家宴算作踐行?」
景春閣那一樁事兒,老夫人這裡如何不曉,只阮明君里一提,心中也是咯噔一下,末了也只嘆息一句:怕是東窗事發了。
卻是面上不露,只笑著道一句:「怕是林親家那裡思念的緊了,才捎信叫早去些日子,我瞧著今年入夏比往年暑氣倒是來的早些,早些日子去也好。只這踐行的事兒知會你嬸娘那一句罷了,哪裡需要你再操一回心的,且安心養了身子要緊。」彷彿這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兒罷了。
阮明君聞言倒是有些暗自失望了,原是希望老夫人這裡能伸一伸手,攔上一把,只她聞了消息依舊沒事兒人一樣,免不得叫人心急。
只心裡如何發急,卻仍是不能帶到面上來的,語調柔和態度恭敬的回一句:「孫媳瞧著府里瑣事素來不少,嬸娘那裡更是整日忙的腳不離地兒的,二爺離府這一樁怕是還未聽說,左右是長房裡的事兒,我這個嫂子做主辦一回踐行宴,還是使的得,也操不了多大的心,何必再勞動一回嬸娘呢。」
柳老夫人聞言點了點頭,欣慰的道一句:「你素來便是知道體諒的,祖母這裡瞧的清楚。也罷,你且去吧,叫上招娣幫襯一把,那是個手腳麻利的,支使起來倒是順手。」
柳老夫人親自指了身前得臉的婢子替阮大奶奶跑一回腿,這便是為她撐腰了。原是怕那些在二夫人手底下慣了的人,不受支配,又或是使著絆子的不肯幹活。
阮大奶奶何其聰慧的一個明白人兒,老夫人用意自是明了,只也不好光明正大的感激一回,太過隆重倒是顯得自個真是像是要從二夫人手中□□了一般。
笑著同老夫人道一句:「多謝老夫人疼孫媳,老夫人跟前人的總比我們跟前伶俐些,可是不怕事兒是辦不妥帖了,正好趁著機會,讓玉墨也多學學鑽營。」
見老夫人那裡笑著點了點頭,這才起身告退,只領著招娣玉墨張羅去了。
青藍將人送出門外,進來便瞧著柳老夫人斂了方才一臉的笑意,帶著幾分憂思轉著手裡的沉檀念珠。
青藍走至柳老夫人身側幫老人捶著肩膀關心的問一句:「老夫人這是怎麼了,方才不是還好好的?」
老夫人久久不語,好一會才嘆息一句:「因果循環,原是躲不過的,我這裡非要強求一回,叫人為了難不說,到了竟還是一樣改不了。幾十年的佛經竟是白念了,終是執念太深,沒慧根吶。」
又是一句嘆息,將手中的沉檀念珠遞給青藍又道一句:「且先收起來吧,我這雙沾滿貪俗的手,倒是褻瀆了它的佛性。」
青藍雖是不明所以,卻也只能照著著做了,將串佛珠仔細收攏個絨布袋子里,又好生收入個精緻的木頭匣子里。
青藍收拾妥貼后,復又回到老夫人身前蹲下身來捏一捏腿腳,一時便也無話。
柳夫從那裡沉思許久,才示意止了動作。
抬一抬手,青藍便扶著人從個春榻上起了身,待站定才道一句:「備些香燭祭禮,扶我往祠堂走一朝吧。」
青藍原想問一句不逢年節不遇清明又無喜喪,怎得要去祠堂拜祭?又瞧著老夫人臉色並不十分的好,便也壓了好奇的心思,只麻利的將老夫人吩咐的一應事兒辦齊了。
柳氏宗祠外,柳老夫人從青藍手中接過一應拜祭的物件,只吩咐一句在外面守著,便一人推開那祠堂的門。
將個竹籃放至柳老爺子靈位前,點了香燭,又將桌上的供品換了新鮮。拿著帕子拭了拭已經落了灰塵的案面,借著不甚光亮的燭光瞧著牌位后的畫像,一時便是忍不住淚眼迷濛。
「老爺妾身過來看你了來,一晃你也走了這些年,敬啟倒是爭氣柳家也還過得去。冥冥之中自是有您同列祖列宗保佑。「
柳老夫人說罷這一句停了下來,拿個帕子拭了拭臉上的淚痕才又接著道:「隻眼下這個坎卻是不大好過,說來說去終是怪妾身當年未曾聽老爺一句勸,覺得個儒生的女兒同我兒配不上,偏生一門心思的想要另求高門。只這一時糊塗卻是害了我兒一輩子……又替柳家種下一門抗衡不得的積怨……「
說到這裡已是泣不成聲,不知是因為悔不當初還是因著睹畫思人,又或者兩樣皆有。
只好一會,才算平復了些許情緒:「小二那裡有恨,這一朝怕是鐵了心的想要紀氏死,敬啟又是對他有愧不欲攔……唉,淮揚那孩子的脾性也不知隨了誰……攔,怕也是攔不住的……「
柳老夫人停一停,抻出手撫了撫那畫中笑得一臉慈愛的柳老爺子,半晌才有些艱難的道一句:「這樁事兒原也是因著妾身一時貪慾才起的,這些年眼瞧著我兒敬啟夾在兩邊左右為難,妾身這個為娘心裡也是越發煎熬。況且事情又到了這般地步……也只能由妾身這裡出手把事情止也罷!只是老爺,原同您許下的來生,怕是妾身這裡要爽約一回了……「
「知您必是不樂意的,可眼下也旁的法子,況且這件事兒也只能妾身去做了,原是妾身造下的孽,引進的禍根,便由妾身親自了了罷。阿鼻地獄還是永世不得超生……只柳氏一門能安然無恙,妾身這裡也認了……「
柳老夫人說完這番話,凝望著那牌位后的畫像良久,像是終於下了決心一般,推門出去望著迎過來攙扶一把的青藍道一句:「去東院景春閣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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