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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分別

  將進臘月便叫人覺得寒意刺骨,今年冬天冷得緊。


  這樣冷的天氣並不適合外出,二爺臨行便有些瑣事要忙,沈魚無事兒便只能窩在自家房裡翻翻話本,寫寫字帖權當消遣。


  有時也同千月扯一扯閑篇,奈何她是個不多話的,常常說個幾句便沒了下文。屋子裡安靜的便只剩下翻書的聲響。


  沈魚放下手中的話本偷眼瞧了千月一回,心裡無端嘆息一句:這般美人做個侍婢當真是可惜了,若是二人一同出去……沈魚摸摸自家的臉,撇一撇嘴憑自家相貌……倒是更像個婢子。反觀千月一身氣質冷然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更像個貌美性冷的大家小姐。


  禁不住在心頭埋怨一句柳二爺,同她尋的什麼侍婢喲,無論氣質還是外貌生生壓過她不止一頭,好在她還沒這麼忌諱,若換個尋常人定是覺得侮辱。


  不過幾日相處下來,也叫她發現千月雖是性情有些冷,待她卻是可稱盡心儘力。


  二爺起程的日子便定在本月初九,沈魚雖是在他面前未露出半點離愁,眼下卻是有些惆悵生了出來。朝夕相處這麼些日子,突然分離這般久怎麼能叫人不唏噓一回。


  飽滿的筆尖沾一沾墨,潔白的宣紙上躍然幾個勁秀大字:還未別離便盼歸期……


  ***

  初九沈魚起了個大早,陰測測的天空叫人覺得煩悶,沈魚從她住的廂房裡走到潤澤堂里時便叫凌冽的寒風颳了個透徹。


  她掀開門口掛著的棉帘子邁了進去,搓了搓手哈起一股子白氣。


  柳淮揚已經起了身,正由芣苢侍候著洗漱。沈魚自發的接過芣苢手裡的溫帕子遞了過去,一邊瞧著他擦拭的動作一邊道一句:「今兒天氣並不大好,奴婢瞧著這天怕是要下雪,若是不著緊,爺還是尋好日頭好的日子再起程罷,也穩妥些。」


  柳淮揚將手中的溫帕子扔進一旁的銅盆里,斜斜瞧了她一眼,隱有笑意:「怎麼,可是捨不得爺了?」


  沈魚抿了抿嘴角難得一臉嚴肅,不依道:「爺—奴婢這廂同您說正經得呢,您又打趣奴婢。「


  柳淮揚瞧著她惱怒的小模樣也不急,只執起姑娘冰冰的小手朝門邊立著的千月微微皺了皺眉頭,千月察覺抬了抬眼,還有什麼不明白,身便尋了個小巧的銅壺遞了過來。


  柳二爺臉色這才緩了緩,一臉笑意的對沈魚道:「早前便同你說過一回,天寒地凍的無需早起一回,左右爺過一兩個月便可回來,送不送的沒什麼打緊。」


  他這話聽在沈魚耳朵里是他體貼,可一干侍候的人確不這般想,各自默默心道一句:若是小魚姑娘當真聽了爺一說法,怕是苦是可是他們這群人了。小魚姑娘自是自家爺的心頭肉,便是忤逆了爺也是不捨得說一句重話的,他們這一杆子人確是沒這般待遇的。如是一想禁不住又在心裡記上沈魚的一回好。


  沈魚侍候用了早膳,德管事兒過來回稟一句,這便要動身。


  柳二爺體諒天氣太過寒涼,只肯沈魚將他送至棲園門前。


  他摸摸姑娘凍的微微泛白的小臉,朝他身後的跟著的千月同白朮囑咐一句:「需盡心侍候姑娘,若叫爺發現一點怠慢,絕不輕饒。」


  見千月同白朮齊聲應是,這才轉了笑臉同沈魚道一句:「外面風大回去罷,待爺到了漠北,得空便同你通一通信函。外院人多事雜,難免有些不入流的事物,你獨自一人留在棲意園裡無事兒便莫要出去了。」


  沈魚點了點頭,乖巧道一句:「爺只管安心罷,奴婢呀一定做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除了靜婉誰喚奴婢奴婢也是不見……」頓了頓又忍不住又道一句:「漠北雖遠敵不過再見可期,願爺一路順風,奴婢便在棲意園裡乖爺歸來。」


  柳淮揚緊了緊她身的淡碧色斗篷,又摸了摸姑娘露在外面如光水滑的烏髮,溫熱的唇碰一碰姑娘小巧的額頭,微微一笑便轉身由德叔扶著上了馬車。


  大夫溫方緊隨其後,他走至沈魚面前嘆息一句,那般貧嘴個人此時卻沒了話頭,原想伸手拍一拍姑娘的肩膀,又忌諱里馬車裡的人心眼堪比針尖,那隻手突兀的抬起又突兀的放了下去。沈魚瞧的一頭霧水,只離情正濃,哪裡又來的心思問上一回,遂囑咐兩句便將人送上了馬車。


  只瞧著那寒風更盛,天空陰的越發厲害起來,瞧著早就不見的馬車有些憂心的道一句:「只期望莫要真的下雪才好,雪天路難行,可別阻在路上了……」


  說完搖了搖頭便叫千月同白朮陪著回了棲意園。


  卻是堂前將將坐了不過一刻,早先送別時的寒意才將驅散個乾淨,便見白朮掀簾而進恭敬道一句:「姑娘,大爺處的尤姨娘過來了,可要見?」


  沈魚一聽,禁不住眼前一亮,怕是靜婉那裡曉知了二爺今日出府,怕她心裡不是滋味,這才過來陪她一陪,權當寬慰。


  若是平日里二爺在時,旁人自是不敢貿然敲一回棲園的門,白尋一回不自在。便是不在也要掂量幾分,尤靜婉來的巧,將將門前沈魚同柳二爺話別倒是提了一句,眼見二爺也應了,白朮自是不敢慢待。


  沈魚起身新自泡上一壺花茶,那廂白朮便引著人進了門。


  尤靜婉一襲緋紅斗篷帽檐滾著純白如雪的兔毛,將個原就傾城明艷的臉趁的更是動人三分。


  尤靜婉解下斗篷,接過沈魚遞來的熱茶來不及飲上一口,只瞧了一眼一旁立著的千月朝沈魚遞了個眼色,沈魚便知她此行定是有事兒同她說上一回。


  只笑盈盈同的千月道一句:「早前我配了一副花茶,原是想送給尤姨娘的,今兒倒是巧,人親自來了我便不必再跑上一回,勞煩姐姐去我房裡的斗櫃里取來。」


  千月淡漠的瞧了尤靜婉一眼,見其不過是個弱不禁風的尋常貌美女子罷了,又見兩人似乎感情基好的模樣,只點點頭邁了出去。


  見人出去,沈魚便尋個離她近的地界坐了下來,笑著道一句:「有什麼要緊事兒,弄的這般神神秘秘的,還要屏退左右。方才那是二爺新同我配得侍婢喚作千月,人雖是冷了點,卻是心腸不差的。」


  尤靜婉哪裡有心思同她討論一個侍婢的臉色好壞呢,只開門見山的問她一句:「小魚我問你,你可知二爺此行去漠北為的何事?」


  沈魚一愣:「二爺身負皇職,能驅使他離天聖安自然都是公事,靜婉何出些言,可是哪裡不妥?」


  尤靜婉瞧著她一臉茫然的模樣頗有些恨鐵不成的鋼,只將手中的茶碗重重一放,纖指點點沈魚額頭:「你呀你呀,平日我三番四次同你耳提面命要你著緊上心二爺一眾事兒,你次次皆當作耳旁風,如今也是心大,竟是連二爺那裡漠北之行的真正目的半點不知。」


  她一番話卻是叫沈魚露出一臉茫然之色,目的?什麼目的?總不成二爺瞞了她要去漠北娶親去罷。


  如是一想便又覺得有些惡趣味,收了心思只捉住尤靜婉的胳膊搖上一搖作一臉洗耳恭聽狀:「那便求靜婉同我這個無知的人解一解疑惑。」


  尤靜婉瞧她這副沒心沒肺的模樣更是覺得氣不順,只撿了重要的話同她說一說:「先頭大爺那裡也是從相爺府里得的信,言說漠北有員大將喚作常慶年的同相爺是舊識,那人膝頭有個孫女正值待嫁,不知怎麼叫天家知曉,又想著二爺房裡沒個正頭奶奶,這才起了那牽線的心思……那常慶年不曉二爺其人,又想著柳紀兩府的關係,這才特修書一封給相爺,想叫幫著打聽一回……剛巧那日我往書房裡送一碗參茶,這才聽了一耳朵,原想一早過同你知會一句,哪成想這棲意園的門是這般難進……若不是今兒二爺離了府,怕是我依舊叫人擋了回去……」


  一席話說罷又執了沈魚的手道一句:「小魚你可要早作打算才好。」


  她這番話如同個平地驚雷只震的沈魚一時愣在了當下,等反應過來才彎著一雙含煙水眸道一句:「是該仔細打算一回。」


  尤靜靜瞧她神色如常還能說話一回,還當她一早便已經知曉,只嘆息一句:「倒是你心思寬……也是,咱們這般出身還是心思寬些好,總想著鏡中花水中月那般不切實際的,到了不過單單落下痴心妄想罷了。」


  聞她所言沈魚也不過微微一笑,語氣里終是流出一絲落寞:「兩情相悅終是抵不過家世門楣的顯赫么?」她聲音很低,低的幾不可聞,尤靜婉聽得並不真切,只關切的喚她一句:「小魚……」


  沈魚稍稍一頓,漾出個明媚笑容:「不說這些叫人掃興的話了。」瞧著將將進門的千月起了身,接過她手中的琉璃盅遞給尤靜婉:「前幾日無事兒特地為你配了一味養顏滋補的養生茶,如今大奶奶懷著身子……你也該將身子養好了才是……」


  尤靜婉如何不曉她話中的意思,把個俊臉一紅輕輕推了一把:「整日便這般沒個正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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