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馬車一路駛進了竇府,直接進了長房的院子,留在這裡的竇聿槐和袁讓已經讓府中的下人們都迴避了。
一直半低著頭跟車的小廝「阿星」直到進了竇聿廷的書房,這才抬起頭來,抱拳向竇聿廷道:「多謝竇大人相助,容感激不盡!」
竇聿廷道:「十六皇子客氣了。」
袁讓送上茶水,給幾人一一倒上,然後退出書房外面守著。
竇六郎拉了竇宸走到旁邊說話,竇宸心分數用,不時抬頭看一眼皇甫容,聽著他和竇聿廷的對答。
「十六皇子的事情,七郎已經都和我們說了,」竇聿廷道:「不知十六皇子接下來有何打算?」
「既然竇大人都知道了,」皇甫容謙和客氣的道:「應該也明白,容實在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竇聿廷阻止了他的話,「十六皇子不用說了,我都明白。但沒有證據,空口無憑,就是到了皇上面前,也無計可施。」
皇甫容點了點頭,竇聿廷的話他懂。
閔家是太子的外家,閔貴妃這幾年雖然失寵,閔家可沒有,萬順帝還是很依賴和信重閔衍和閔嬰父子,國庫有閔衍把持,軍備有閔嬰獨擎半壁,想要讓萬順帝相信閔家殘害皇族血脈,沒有確切的證據,光憑空口白牙做不了什麼。
死士都已經死了,指證不了閔家。
閔家只要矢口否認意圖殺害皇甫容,萬順帝根本不會拿他們怎樣。
竇家是皇后的娘家,十三皇子的母族,竇聿廷會同意出手相助,是因為皇甫容身上有他想要的東西,沒有這層利益關係,竇家即使願意幫助皇甫容,竇聿廷也根本不可能親自出面。
「多謝竇大人提醒,容心中有數。」皇甫容一臉感激,從身上拿出竇宸交給他的那支發簪,對竇聿廷道:「竇大人拿此物去『大亨錢莊』即可拿到想要的東西。」
這是說好的條件。
皇甫容知道后只是略想一下就同意了。
這東西放在竇聿廷手裡,比放在他手裡的用處大,既然大家目標一致都是閔家,他沒什麼好不答應的。
竇聿廷見他交的爽快,也不由多看了他一眼,眼神一閃道:「十六皇子怎知那沈三是冒充的沈氏族人?又怎知他是燕卑姦細?」
皇甫容笑了下,目光看似坦然,「不瞞竇大人,我曾見過此人。」
「哦?」竇聿廷微微抬了抬眼瞼。
「那時我剛過繼到母親名下,舅父帶我在宮外玩耍,有次看見幾人在酒樓里大打出手,此人正好也在,一片混戰之中,我見此人一副紈絝打扮,但下盤卻很沉穩,心中生疑,便叫舅父找人一直盯著他。竇大人也知道我舅父,認識的人有些魚龍混雜。這種冒充的事本來就經不得推敲。」
皇甫容也沒說得太詳細,話點到即可。
竇聿廷道:「原來如此。」
皇甫容道:「我和竇七郎不能在這裡久留,天亮之前,我們必須得回到溫泉山莊。竇大人,就此告辭。」
竇六郎聽見插嘴道:「你自己回去就好,七郎留下,明天和我一起回去!」
竇聿廷道:「六郎不得胡鬧!」又道:「犬子少不經事,十六皇子莫怪!」
竇六郎下巴一撇,扭頭看向別處。
一直沒有說話的竇聿槐這時開口道:「此時走不得,街上戒嚴,你們這時走很容易被盯上,還是先在這裡住下,明天一早再走吧。」
竇宸道:「那怎麼行,馬上就要關城門了!」
竇聿槐道:「你以為城門現在還出的去?」
出了這種事,城門處恐怕才是戒備最嚴的地方,一旦皇甫容讓人認出來,這可不是小事,私離禁足之地,違抗聖旨呢!
皇甫容從善如流道:「那就明早再走吧。」
話雖如此,有些事還是要趁夜去辦。
竇宸一個人翻牆溜出了竇府,一個時辰后回來,發現皇甫容已經被他爹帶回了自己家的院子。
他在院中,透過窗子,看了會兒坐在屋中說話的三人,這才進了屋。
牧氏不知道這是十六皇子,竇聿槐也只告訴她說是兒子的朋友,要在家中借住一晚,皇甫容聞弦知意,化了個假名,叫王夷之。
王是王良嬪的王,夷是他前世的封號。
皇甫容正在聽牧氏講竇宸小時候的事情,聽的十分入神。
「……大夫都說這孩子命大,腦袋上磕了那麼大的洞都能活下來,說他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牧氏臉上帶著笑意。
皇甫容正要接話,聽見聲響,抬頭就看見了竇宸。
他眼睛一亮,「竇七郎,你回來了!」
竇宸點頭笑道:「嗯,回來了!」
牧氏見兒子回來了,也不回憶過去了,從坐位上起身,微慍道:「你這孩子,又跑哪裡去了,這大晚上的,怎麼能把朋友一個人丟在家裡?夷之可是頭一次來,你可不能對人家這麼冷淡!」
夷之?
竇宸挑了挑眉,見皇甫容眨了眨眼,便明白這是他的化名。
「娘,我好容易回來一趟,你就要說這些?我到現在晚飯還沒吃呢,你就不心疼?」
「怎麼飯都沒吃?」牧氏一聽就心疼了,「看你天天不見人影,也不知道在瞎忙些什麼?你想吃什麼,娘叫人去給你做!」
竇宸攔住她道:「隨便弄點就行!對了,夷之也沒吃呢,娘讓她們做兩個人的份!」
「夷之也還沒吃?」牧氏吃驚的問。
皇甫容斜了竇宸一眼,靦腆的笑道:「早餓過頭了,一時就忘了。」
牧氏道:「這哪行,你們這個年紀正是該長身體的時候,這飯可不能不吃!行了,宸兒,你陪夷之說說話,我去廚房看看!」
她把竇聿槐也一起叫了出去,走到外面,悄聲問丈夫道:「這孩子是哪個王家的?」
「怎麼了?」竇聿槐問。
「我看他說話舉止不像一般人家的孩子,就是比大郎也不差了。」牧氏嘴裡的大郎就是竇聿廷的長子,竇六郎的同胞大哥。
「他能和大郎比?」突聿槐有些驚訝。
「你沒看見我方才叫丫鬟端水來伺候他洗臉更衣的時候?」牧氏道:「那份沉著自若,處驚不變,就是大郎和他同歲時,也不能做的比他更好!」
竇聿槐回想了下,確實如此,便微笑道:「還是你觀察細微,他確實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實話和你說吧,他是新康伯家的孩子。」
「你說誰家?」牧氏懷疑自己聽錯了,新康伯家能養出這樣的孩子?
竇聿廷一本正經的道:「新康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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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氏隱隱猜到了皇甫容的身份,自然不可能讓他再去睡客房,直接叫人抱了床新被子到竇宸屋裡,重新布置了一番,把皇甫容就安排在了竇宸的房間,把自家兒子扔到了客房。
竇宸看看沒說話,等熄燈后,摸了回來,敲了敲窗子,躍了進來。
走近一看,皇甫容果然坐在床上沒睡。
「殿下怎麼還不睡?」竇宸在床邊坐下,輕聲問道。
「好像有些認床。」皇甫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沒精神,「我正琢磨著想個什麼法子把你叫回來陪我,你倒聰明。」
竇宸道:「我是怕殿下換了地方,覺得不安,還好過來了。殿下睡吧,我陪著你。」
皇甫容往裡讓了讓,給他空出半張床道:「你今天也忙累了一天,上來一起睡吧。」
竇宸也沒和他客氣,脫了鞋子上床,不過把他留出來的半張被子推了回去,幫皇甫容壓緊蓋好,又抱過床腳那床沒動的被子展開蓋在了自己身上。
皇甫容今天奔波一天,早就困到了極點,一直強撐著不敢睡。
竇宸說的對,他確實是換了地方就覺得不安,何況這裡是竇府,竇皇后的娘家。
身邊有熟悉的人,熟悉的氣息,皇甫容全身這才緩緩放鬆了下來。
沉入夢鄉之際,他彷彿聽到有人在他耳邊問道:「殿下知道我是誰嗎?」
「七郎。」他想也不想的回答。
第二天天還沒亮,皇甫容就被竇宸搖醒,兩人換好了衣裳,從竇府的角門乘著一輛毫不起眼的青布馬車離開了這裡。
馬車一路不停歇的趕回了溫泉山莊,在離莊子不遠的地方,他們就棄車步行,找了條沒人注意的小路接近莊子牆角。
竇宸抓著皇甫容翻牆進了客院,悄悄地推開了房門。
皇甫容剛換好自己的衣裳,就聽見肖沐西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皇甫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