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羽化
「這就完事了？」
林奇仔細打量著像是一道紋身一樣刻印在洛羽額頭頂上的火焰花紋，然後又轉頭看向扶著一根枯乾的醜陋木頭杖子勉強站立的老人，驚訝的問道。
「是。」老人慈祥的笑著，不過這笑容顯然不是留給林奇的，他看著依舊昏迷著的洛羽，就像是爺爺在看著自己可愛的孫女，緩緩說道：「她應該馬上就能醒來了。」
「這朵火苗是永恆之火毀滅之後的殘餘吧。」林奇突然說道：「這個力量你為什麼不自己留著用？我覺得它可能對你也會有很大的幫助。」
老人揚了揚花白濃密的眉毛，終於將自己碧藍色的清澈雙眸移到林奇的身上，打量著他：
「你倒是挺有悟性。」
面對這個心懷善意且可能很強大的未知人物視線的洗禮，林奇倒是沒有什麼被看了個通透的感覺，他只是覺得這雙藍眼睛在看著自己的時候挺有壓迫力的。
「不過知道太多總不是什麼好事，」老人繼續笑眯眯的說著：「尤其是在你們還尚且年輕的時候。」
林奇還是只能跟著點頭，一臉受教育的模樣，不過他能看出來他的這副樣子讓這個老頭很是舒心。
「這裡是之前火焰之城的中心城區吧？」林奇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是什麼怪物把火焰毀了，然後您又把怪物收拾掉了嗎？」
老頭子手中光禿禿的木頭杖子往地上頓了頓，卻發出了沉重如同雷鳴一般的聲響，突然嚇人一跳。
「知道這麼多對你們沒有好處，」他低聲說著，聲音也突然變得嚴肅了起來：「好了，你們不應該在這種地方停留太久。」
他一邊說著，一邊朝著林奇舉起了自己光禿禿的醜陋木杖子，渾身的毛髮——尤其是臉上的，開始漸漸漂浮了起來：「把羽扶起來，然後乖乖站著不要動，我把你們送回去。」
這老頭翻臉比特么翻書還要快。
林奇心中腹誹，然後在老頭子的盯視下小心翼翼的將洛羽扶著，感受著少女稍顯的冰涼身體上柔軟而又讓人舒適的觸感。
他不由得打量著這個半躺在他懷中的少女。
待在新城的那一段時日對林奇來說非常漫長。在失去了時間觀念，除了與少許幾個神經病打過一些交道之後幾乎全是在與怪物搏殺，或者是在被追殺的日子實際上非常不好過。
在近乎是一成不變的黑霧背景下，時時都要提防著可能會突如其來的怪物與變故，一直緊繃著的神經以及獵殺怪物的日子裡，林奇很早之前就想著為什麼說好會來接自己的人一直遲遲不見消息。
不論是在哪個世界，都不可能會有那種完全捨棄了自我，時時圍繞著你去打轉的那種人，如果有，那也只是披著人皮的木偶罷了，根本不足以稱其為人。
林奇當然明白這種道理，他本身也不想就只靠著抱大腿就在這種殘酷到如此明顯的世界上活下去，這太不現實了，也非常可笑。所以他總是會在有計劃的在找到聚集地之後去獵殺怪物。
因為除此之外他什麼也做不了。相比於這裡發生的一切，他簡直弱小的就像只螞蟻一樣。
我好像比洛羽高了。
林奇看著一身黑色的女孩，看著她綢緞般的黑髮散落到自己身上，不由得聞著對方身上若有若無的香味，心裡的思緒卻飛出了老遠。
「準備——」
老頭子的聲音將林奇的思緒打斷。
「謝謝你。」柔軟的女聲在林奇耳邊響起。
接著突然就是一陣天旋地轉，林奇甚至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周圍的場景便有了變化。這種感覺他還是比較熟悉的，跟閃爍差不多。
他們重新回到了洛羽家的宅子里。
林奇看向已經清醒過來的洛羽，發現他們兩個貼的好像有點近了。洛羽倒是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只是在用自己黑黝黝的眼眸看著林奇的臉，嘴角微微輕揚著，似笑非笑。
林奇只好不舍的將還在抱著少女的手拿開。
「你醒了？」他嘴上關心的問著，在對方一直盯著自己的視線下居然略微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你是不是早就醒了？我剛剛聽到你說謝謝什麼的……」
哇，我在幹什麼啊。
「那個不是在謝謝你哦。」洛羽終於開口了，聲音雖然清冷依舊，但林奇總覺得有一種像是在調笑一樣的感覺：「我是在謝謝老師。」
「哦，哦，這樣啊。」林奇點點頭：「老師？什麼老師？」
「剛才的那個老爺爺，」洛羽的眼睛眯了起來，就像是一隻優雅的貓兒一樣撩了撩自己的頭髮，這時林奇也才注意到她原本額頭上那個刻印著的火焰雕文不見了：「他就是瓦特利爾閣下了，也算是我的老師。」
「哦……」林奇又是一陣點頭，然後才在少女滿是笑意的眼神下突然想了起來自己現在該問些什麼：「那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了？之前那個老頭——那個瓦特利爾閣下把火苗好像給你了——」
「我知道……」洛羽笑著打斷了林奇的問話，然後臉上的表情漸漸收斂了起來，又恢復成了之前面無表情的樣子：「這並不是我的選擇，但我也別無選擇，放心吧林奇，我沒有事的。」
林奇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不會深究：「你沒事就好。那咱們去找應嵐吧，她那邊應該有接下來的安排。」
少女的性格似乎有了些變化，或者是在用這種方式在掩蓋自己的情緒。不過這應該也不是什麼壞事。
洛羽輕輕點了點頭：「等等。」
「嗯？」正要帶頭往出走的林奇轉過身，直接朝著洛羽走了過來：「體力還沒恢復嗎？是我沒想到，需不需要我背著？」
「嗯……「少女面無表情的臉上多了些無奈：「我先找一雙能穿的鞋子吧。」
林奇低下頭，這才注意到少女是光著腳的。
在漆黑地面的映襯下，少女一雙小巧白皙的嫩足倒是顯得晶瑩剔透。
我不是足控。
林奇告訴自己，然後收回目光，對少女說道：「那要不然我先背著你吧。」
……
這樣的話希望仍舊是保存下來了，那麼代表著傳承與新生的光就仍然存在。
來自於天空的視線將永遠被他留在這裡。
老人站在深坑的中心，手上用以支撐自己站立的木杖漸漸枯萎，原本鑲嵌在上面的寶石也早就不見了蹤影。
他緩緩閉上眼，一張張符紙從他的身體里擠了出來，透過衣物，在無風的環境下飄了起來，然後又在黑霧的環繞包裹下化為粉塵。
「謝謝你……」
老人想起少女臨走前的話，臉上不由得泛起淡淡笑容。
真是懂事的孩子。
就這樣，伴隨著符紙嘩啦啦飄揚在空中，就像是羽化一樣，又腐朽為肉眼不見的粉塵，這裡最終也只剩下一件破舊的衣物與一根看起來像是年代久遠早已損壞了的木頭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