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一次殺戮
「天遁劍出妖魔散,你已入魔太久,前世今生欠下的債,今天一併償還吧。」徐行不動聲色的說完這句話后,用雙手夾住劍柄,輕輕的將它向前一推,「去吧。」那寶劍得了徐行的命令,便像脫了韁繩的野馬一般飛馳出去,瞬間不見了蹤影,吳汐只能看見一道白光繞著山谷中那些徐徐上升的黑煙一圈圈快速的旋轉。伴隨著一聲聲像是來自不同人的慘叫聲,那些黑煙被天遁劍凝聚在一起,慢慢的幻化成一個穿著紅大褂的蓬頭垢面的「人」。
那「人」伏在地上,看著停在半空中的天遁劍瑟瑟發抖。而那寶劍卻像是故意在戲弄他似的,一會飄到他身後,一會兒又逼近他的喉頭,嚇得那男人匍匐在地上爬來爬去,只恨自己沒有掘地三尺的本領。
「又調皮,」徐行無奈的嘆了口氣,「知道你恨他,但是早晚要有個了結,就別磨蹭了。」
話音剛落,就聽得錚的一聲,緊接著一道白光從吳汐眼前閃過,刺得她一時間睜不開眼。
可是慘叫聲並未如吳汐料想的那樣到來,反倒被一陣令人心慌的寂靜所取代。吳汐睜開雙眼,看見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站在紅大褂身前,用手掌替他擋住了天遁劍。雖然看不清楚他的臉,但吳汐還是一下子就認出了他的身影,他就是那個在賓館走廊和她擦身而過的男人,可是,他為什麼又出現在了這裡?
「果然,它還是歸了你了。」男人望著徐行緩緩的說,徐行沒有回答,但是吳汐能看得出來,他神色凜然,遠不像剛才那般輕鬆。兩個人分別站在兩端,都死死的盯著中間的寶劍,那劍就像是被兩股看不見的力量拉扯著,一會兒向左偏一點,一會兒又轉向右邊。
「為什麼要護著他?」徐行問對面的人。
男人發出一聲冷笑:「因為你想殺掉的人,我偏不讓他死。」
紅大褂瞅准了這一線生機,趁著二人對峙,慢慢的向後退去。
「呵……小孩子的肉體那麼嫩那麼香,我怎麼能捨得……去輪迴呢……啊。」他突然定住了,這是什麼,他用手摸著自己的額頭,在他的眉心中間,突然多了一根又尖又長的黑色的犄角。
吳汐站在紅大褂身後,把蠱雕的那根鋒利的角從他的後腦勺狠狠插了進去,「我說過,這次,我絕對不會再放過你。」她的聲音和她的身體一樣劇烈的抖動著,抖的她幾乎無法完整地說出這句話。這是她有生以來的第一次殺戮,雖然對象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妖魔,但是當她看到他全身扭曲最後化成一攤黑水的時候,依然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摻雜著著些許內疚的恐懼湧上心頭。
徐行和神秘男人也看到了這一幕,於是放棄了對彼此的鉗制,靜靜地看著吳汐對紅大褂「施刑」。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吳汐就像一座雕塑般,獃獃的看著紅大褂消失的地面,彷彿還沒有從剛才發生的事情中回過味來。
「有點意思了。」話音未落,男人就已經來到吳汐身邊,凌厲的眼神緊緊地箍住眼前的女孩,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個洞來。吳汐終於回過神來,她本不想抬頭,可是上方那股巨大的壓迫感迫使她不得不把頭抬起來和眼前的人對視。映入眼帘的臉孔像被一層薄霧籠罩著,模糊不清,根本分辨不出五官,可是即便如此,她依然能感覺到他在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就像看著一隻隨時可以捏死的螞蟻。這感覺簡直差極了,羞恥和恐懼融在一起,讓她覺得周身的力氣都被他吸走了,彷彿一輩子都不會再快樂了似的。
突然腰上一緊,吳汐猛地被拉入身後一個寬闊的胸懷中,她這才想起來她和徐行還被登山繩連著。「徐行。」一時間她不知說什麼好,但是彷彿只要說出這個名字就可以帶給她無限的安全感。
「別怕。」徐行看著她的眼睛輕輕說。吳汐的眼淚一下子決堤了,是劫後餘生的喜悅嗎?還是如釋重負后的情緒釋放?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徐行溫暖而堅毅的手牽著她,帶著她穩穩地向前走,一步步離開這個黑暗的山谷,就彷彿身後那個人完全不存在一樣。
「林聲,我想保護的人,誰也動不了。」
第二天,吳黎安送二人去車站,他們明早還要上班,所以要趕今天的火車回去。
「你的背傷不能忽視,回去還是要堅持上藥。」吳黎安邊開車邊叮囑徐行。
「我會的伯父。」
「對不起啊,」吳汐萬分抱歉的看著徐行,「我真不該使那麼大勁兒的。」此話一出,車內剎那間陷入一片寂靜,一直叨嘮個不停的吳黎安像啞巴了一樣第一次沒有接話,只是緊緊的握著方向盤盯著遠處,似乎把開車當成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吳汐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她張嘴想解釋,可是又不知道怎麼解釋才能比不解釋更令人信服,她多希望徐行能站出來說明一下當時的情況,可是那個聰明絕世的徐行,此刻卻像智商掉線了一般,面無表情的看著她來了一句:「下次輕點。」
果然如吳汐所料,剛上車她就收到了吳黎安發來的簡訊:「汐汐,徐行是個可以依託的人,爸爸也很欣賞他,但是,女孩子一定要懂得自愛,否則早晚會自嘗苦果的,切記。」
吳汐嘆了口氣,這都哪兒跟哪兒啊,這老吳,估計過不了幾天就會忍不住親自過來了解情況了,到時候要讓他看到他們倆住在一起,才是真麻煩了呢。
「為什麼不問你爸旋轉木馬的事情?」徐行突然轉頭問她,打斷了她的思緒。
「我想通了,他以前不願意說肯定有他自己的原因,這個原因一定是從為我好的立場出發的。如果我忽然提起這件事,他肯定會猜出我出了什麼事情,這樣豈不惹得他為我擔心。」
「你很愛他。」
「當然了,因為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人呀,你知道嗎?我爸呀,他做飯特別好吃,不比你差呢,不過我一直很好奇,我爸他做飯好吃是因為要照顧我,你又是為什麼做飯那麼好呢?」
「我要照顧自己。」
二十六年前的一個深秋的清晨,雲霧繚繞的應天山觀雲殿前,一聲啼哭打破了這裡曠日彌久的寂靜。余半山從殿內走出,看見一個不滿百天的嬰兒躺在厚實鬆軟的黃葉里,沖著他不滿的揮動著肉呼呼的小拳頭。遠方,一條黑影漸行漸遠,慢慢淡出余半山的視線。他輕輕嘆了口氣,抱起那個粉嘟嘟的孩子,「徐行,我就叫你徐行好不好。」
「徐行,給你吃這個。」
「烏雞湯?」
「我爸燉了一天,很補身體的。」
「這難道不是給女人吃的?」
「啊,是嗎?那……那算了,我自己吃好了。」
「送人的東西哪有要回來的道理。」
「可是,你不是不吃嗎?」
「總比盒飯強。」
旋轉木馬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