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吹蠟燭
是風嗎?不對,雖然大門是開著的,但是她並未感覺到風的涼意。而且,這燭光晃動的樣子十分怪異,晃一晃,停一停,就好像,就好像是有什麼人在沖著它吹氣一般。吳汐的心好像被一隻冰冷的手給捏住了,她猛地低頭看向地面。蠟燭的陰影里,蹲著一個女人,她身穿花棉襖,梳著兩條烏黑油亮的大辮子,正抬頭沖著吳汐手中的蠟燭一口一口的吹氣。
吳汐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驚呼,扔了燭台就向後退去,身體重重的撞在後面的桌子上。燭台掉在地上摔碎了,帶走了黑暗中的最後一道光亮。
吳汐手裡緊緊的握住犄角,雖然是冬季的深夜,但是她手心裡的汗水還是把它染得濕滑。她一遍遍的在身前揮動著它,犄角略過之處,劃出一條條微弱的白光。
「颯,」一陣涼風擦著吳汐的右臂掠了過去,她趕緊把犄角朝右邊揮去,趁著它微弱的光線,吳汐看到了一張死氣沉沉的蒼白的臉孔。她用犄角朝那張臉的方向狠狠的扎了下去,卻被一個不知名的事物絆倒,猛地摔在了地上。胳膊肘率先觸到地面,吳汐感覺到一陣酸麻,犄角也震得從她的手掌中飛脫開去。她顧不得疼痛,雙手在地面上拚命摸索著,試圖找到她唯一的防身之物。
吳汐突然觸到了一個冰冷的東西,這個東西冰涼、僵硬,但是還帶著一絲尚未散失的彈性。她猛地把它丟開了,這分明就是人的手指,不,更確切的說,是死人的手指。
吳汐再也壓制不住心裡的恐懼了,她不顧一切的向大門的方向爬去,還好,借著月光,她看清楚了自己的犄角就安靜的躺在門檻旁。吳汐一把抓住它,由於用力過猛,手指被犄角劃破了,血流了出來滴落在地板上,她顧不得那麼多,緊緊握著它在身體四周來回揮動,「我知道是你,陸大小姐,你死的慘,死的不甘心,可是,已經有這麼多人給你陪葬了,是不是也該收手了?」
「嘶……」一聲像哭又像笑的怪音從耳旁竄過,吳汐看見一個穿花棉襖的人影從屋外的牆邊慢慢的走了過去,她的兩條大辮子搭在肩頭,越發映襯得那張臉燦白滲人,讓她一陣心悸。
「大小姐,上路了。」伴隨著若有若無的一聲吆喝,這個人影越走越遠,直到走出陸宅,慢慢的被黑暗湮沒。
她走了嗎?吳汐心有餘悸的看著陸府的大門,真的就這麼走了?難道她被自己的話說服了?發現她確實已經遠去,吳汐才慢慢放下心來,可是,她突然打了個哆嗦,她轉身回到主屋打開了頂燈:於雄的屍體直挺挺的躺在地板上,身旁擺放著兩打厚厚的鈔票。
「屍體表面沒有外傷,也沒有任何中毒的跡象,所以初步判斷,死者是突發疾病,心臟病的可能性很大。」戴眼鏡的小個子法醫一邊說一邊蓋上了於雄的屍身。
「那也太湊巧了,」刑警隊長搓著下巴懷疑的看著吳汐,「每次有人犯心臟病你都恰好在,哎,我說你以後最好隨身攜帶著速效救心丸,這樣我們就可以少出警幾次了。」
吳汐沒心情跟他開玩笑,「隊長,雖然這件事情和我無關,但是我覺得這裡面有蹊蹺,我曾在那個賣花大爺的葬禮上見過於雄,由此可見他們兩個是認識的,您知道他們是如何認識的嗎?」
「他們兩個之間的關係?」刑警隊長撓了撓頭,「哎,你還別說,他們兩個還真是有點關係,我們調查上一起案件的時候發現,那賣花的老頭以前也在陸家做過工,只不過後來他就和其他工人一起被遣散了。」
「花匠?」
「對對對,就是花匠,你怎麼知道的?」
果然如此,他們的死都和陸家脫不了干係,可是,到底是什麼原因讓那位陸小姐大開殺戒的呢?她又是為什麼在沉寂了幾十年之後現在才出來殺人的呢?吳汐看著頭頂那方湛藍的天,幾十年前,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到底有多少罪惡隱藏在這片澄澈的天空之下?
「汐汐,」任樂抖得不成樣子的聲音從院門口傳來,「你過來,我不敢,不敢過去。」
吳汐朝她走過去,剛到任樂身邊就被她一把抱住了,「我接到你的電話就趕過來了,為什麼,為什麼於爺爺會……」
「別怕,別怕。」吳汐幫她擦掉眼淚,卻發現有一個五十來歲的女人跟在後面不情願的走進陸宅。「這是?」她問還在抽泣的任樂。
「哦,我忘記介紹了,這是我大姨。由於我爸媽要留在醫院照顧外公,所以就把我大姨叫來處理家裡的事情。」
那女人看也沒看吳汐一眼,就徑直走到正屋。她掃了眼地板上的屍體,沖警察說:「調查完了嗎,完了的話趕緊把他挪走,我母親喜歡清靜。」說完,她就來到桌子前面,把上面的遺像擺正,然後用袖子仔仔細細的擦拭乾凈。
「她很酷啊。」吳汐自言自語的說道。
「你別和她計較,她經歷了那件事情之後,性格就變得有一些古怪了。」
「她……經歷過什麼?」
「我沒告訴過你嗎?我外婆是生我媽媽時難產而死的,而她死的時候,正好被我大姨看到了。我想這世上最大的打擊莫過於看著自己最愛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吧,所以她現在才這麼孤僻古怪。」
「你說你外婆是難產而死?那麼她問什麼會記恨你外公呢?」
「因為新外婆進門時她已經十歲了,不像我媽媽年齡還小,她覺得自己母親的位置被另一個女人取代了,所以才無法忍受吧。」
不對,事情絕不會這麼簡單,吳汐看著任樂單純無辜的面孔,如果她的外婆只是難產而死,又怎麼會在幾十年後依然怨氣不散?而她的大姨即使再不願自己的父親再娶,也不可能連父親生病都不回來看上一眼吧。
吳汐讓任樂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休息,然後獨自走到主屋,她看著望著遺像發獃的女人,輕聲說道:「阿姨,你知道誰是大小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