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思念成灰
「若梅,阿姨,阿姨有一件事情想懇求你。」那個略顯虛弱的身影站在床榻前,有些局促的搓著手望著床幔中躺著休息的劉若梅。
「是他讓你來的?」床上的人發出一聲冷哼。
「不是他,是我自己……」
「想也知道是你自作主張,他至少還知道由你出面只會讓我更加厭惡他,可是你呢,連這點自知之明都沒有。」
「若梅,你怎麼說我怎麼想我都可以,我今天來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你爸爸他並不是風寒這麼簡單,他這半年來頻繁的發燒,是因為他的身體里長了瘤子,他一直不願意把實情告訴你們姐妹倆,是因為怕你們擔心,不願意給你們負擔,可是,昨天醫生說他的病已經撐不過半載。所以若梅,我求求你,不管你怎麼恨我們,至少看在他是你父親的份上,在他最後的日子裡,對他好一點,讓他能走的安心……」
床幔一把被扯開了,劉若梅怒氣沖沖的坐了起來,「你想讓他走的安心,那我問你,誰能讓我的母親走的安心,她是怎麼死的,你們比我更清楚不是嗎?」
「若梅你……」女人的聲音帶著哭腔,過了良久,她擦了擦眼角,扭頭準備出門。見狀吳汐趕緊向反方向走去,生怕被她撞見了尷尬,可是,房中突然響起一陣怪異的低語。
「劉郎已恨蓬山遠,更隔蓬山一萬重。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
吳汐停下了腳步,這聲音不是劉若梅的,更不是任樂新外婆的,這個聲音低低的,帶著幾分憂鬱幾分陰沉,讓人聽了心頭猛地一滯。
「啊」,屋內有人發出了一聲似有似無的驚呼,緊跟著是咚的一聲,似乎是誰重重的磕到了地板上。
吳汐顧不得其他了,她放下手裡的飯碗一把推開了大門。
眼前的一幕讓她驚呆了:劉若梅正拿著把做針線活用的剪刀,一下一下的扎著那個被她死死壓制在地上的老人,刀刀見血,毫不留情。
她聽到動靜,扭頭看著吳汐,嘴角詭異的向上一提,然後重新高舉起手,欲再一次向下戳去。
「住手。」吳汐猛地撲過去,用兩手死死的抓住她的胳膊。令她沒想到的是,劉若梅看似弱不禁風,但力氣卻大的驚人,她一個年輕人竟然擋不住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剪刀一點點向自己的胸口移了過來。
不,她不是劉若梅,吳汐看著她的眼睛,這雙眼睛她見過很多次了,但是這一次她依然被裡面深深地恨意嚇得渾身一陣冰涼,大小姐,你還不準備收手嗎?
「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一寸相思……」她突然發出一聲不知是哭還是笑的低吟,隨後怒眼圓睜,猛地朝著吳汐的胸口把剪刀插了下來。
「喵。」一個黃色的影子從窗口竄了進來,一把抓在劉若梅的手背上,在上面留下了三道血紅的口子。劉若梅的動作在半空中止住了,她直直的盯著前方,身子一僵,朝地板上倒了下來。
「陸吾,怎麼是你?」
那黃貓走了過來,將嘴裡銜著的一樣東西放在吳汐手上。
「玉扳指,徐行的玉扳指怎麼會在你這裡,不對,你是想告訴我徐行出事了是嗎?」
救護車把兩人拉走了,家裡的其他人也都跟車去了醫院,只留下吳汐和生病的劉長生兩人。吳汐強迫自己忍到了現在,但是她握著玉扳指的手卻不受她的意志所控,一直不停的哆嗦著。
她走到正屋裡和她一樣慌亂的劉長生面前,「劉老先生,你太太並不是你女兒所傷。」
劉長生不可置信的朝吳汐的方向轉過頭,「這話,是什麼意思?」
「今天的事情我都看到了,你太太是被你的原配,也就是陸府的大小姐用剪刀戳傷的。」
「她已經死了。」劉長生空洞的聲音就像空中幾不可見的雪花,落下地上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是死了,可是她死得不甘心,所以數次回來殺人,花匠、任雄,還有我曾在醫院裡見過的那個人,他們應該都曾是陸家的家僕,也應該和陸大小姐的死脫不了干係,但是,她最後的目標,是你,你才是一切事情的起源,也只有你才能讓這件事情結束。劉老先生,現在我朋友也因為她出事了,若你再不把真相說出來,恐怕還會有更多的人被牽扯進來,對於這些無辜的人,你於心何忍?」
「你……希望我做什麼?」劉長生的聲音沉了下來,他的臉上不知何時已經老淚縱橫,「她若是想要我這條命,儘管來拿就是了,莫說我本已是風燭殘年身體有恙,就算是我還年輕健康,我也不在乎。」
「劉老先生,死並不能解決問題,這一點你比我更清楚,而真正能讓怨靈停止殺人的辦法是你衷心的懺悔。」
「懺悔?」劉長生嘆了口氣,「也對,畢竟是我有負於她,那請你告訴我,我現在該怎麼做?」
「您知道娘娘廟嗎?」
我的妻子,也就是陸知雲去世的那年,峪口鎮還是個人口不過幾千人的小鎮,鎮上的人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彼此之間互相認識。
可是漸漸地,鎮上開始有了傳言,說是陸家的大小姐走的不甘心,她的靈魂還在小鎮上流連。
經常有人能看到她,有時是做飯的時候,猛地一抬頭便發現她從灶台前一閃而過,有時是在夜晚,半夢半醒之間看見床邊坐著一個身穿繡花棉襖的身影,正哼著歌編著自己的一頭烏髮。
本來大家也就把這個當成茶餘飯後的閑話,沒有特別放在心上。可是她去世的半個月後,在陸家做過花匠的李記的老婆被發現死在稻田裡,她的死相就和任雄他們一樣,眼睛睜得圓圓的,胳膊像被電過似得蜷縮在胸前。那時,全鎮的人都沸騰了,因為有人曾在出事的稻田旁邊,看到一個梳著兩條大辮子的女人輕飄飄的「走」了過去。